《渐暖》清塘虾

14、我不想结婚

　　一早五点多任寰宇就出发赶往机场，飞机也准时起飞，他把自己窝在小窗口边往外看，初升朝阳放肆的照耀大地，照亮窗边人的脸颊，也照散了他心里的离愁。
　　早上他醒来时梁墨也睁开了眼，他亲亲他的脸说：“再睡一会儿吧，现在太早了。”
　　梁墨搂着他的腰说：“送了你我再睡回笼觉。”
　　任寰宇笑着说，“别送了，外面很冷，会把回笼觉冻跑了。”
　　梁墨盘腿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说，“唉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念你的专属按摩了。”
　　任寰宇摸摸他头上的小卷毛说，“回来补给你！”
　　两人拉着手并肩下楼，一路寒风阵阵，相握的手却传来对方的温度温暖着彼此。
　　预订好的车就停在学校门口，梁墨看看车牌，然后对任寰宇说：“路上小心，打电话联系。”
　　任寰宇放好小行李箱回身拍拍他的羽绒外套说，“我到了给你信息，快回去吧！”
　　梁墨点点头后退一步。
　　任寰宇转身坐进车里，关好车门又冲他摆手。
　　车窗外的梁墨也伸出手冲他摇摇，脸上挂着笑。
　　司机慢慢起动车子，漂了眼后座问，“您这是回老家过年啊？”
　　任寰宇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司机又说，“你们学校放假这么晚啊？”
　　任寰宇回答，“早放了，我是留校学习。”
　　司机点点头赞扬，“哎哟，真是好学生！我儿子整天就知道玩，一放假人影都抓不住。”
　　任寰宇笑笑没说话。
　　“哎你们学校很难考吧？” “你是哪儿人啊？” “哟家境不错吧，坐飞机的学生不多啊！大部分都抢火车票回家呢……” 拜这位健谈司机所赐，任寰宇那点淡淡的舍不得被他不停的问题全搅没了。
　　他很想给梁墨发个短信，想想他回宿舍说不定还能再睡一会，便作罢了。
　　直到马上登机了，他才打电话给梁墨，听着梁墨有点哑的“喂”响起，他笑着说，“起床啦，不然要迟到了。”
　　“嗯，我没睡着，就是躺着呢。”梁墨说。
　　“躺着怎么不睡？”
　　“睡不着了，你不在，太冷。”
　　任寰宇被梁墨的话抓挠在了心上。心痒难搔。
　　“嗯，那我抱抱你，暖点了吗？”他声音更轻了。
　　“嗯暖了。”梁墨声音也很轻。
　　机场广播又在催促登机了，梁墨的声音响起，“快去吧，我也要起来啦。”
　　“嗯，我到了给你发短信，你下课回我。”
　　“嗯，一定。”
　　广播又响起了，这次直接呼叫了任寰宇的姓名。
　　“你……”梁墨在电话里也听到，“你快去吧，我先挂了，拜拜！”挂断电话梁墨摇头笑着念“神经。”

　　任寰宇下了飞机，直接去了外公家。从干燥的北方回到家乡，他觉得浑身上下都不习惯的冷，配着嘀嗒落雨的天气，湿冷仿佛更刺骨了。
　　外公鳏居多年，家里只有一个打扫阿姨照顾他的生活。任寰宇把行李箱扔在门边就冲他叫，“外公我回来啦！”
　　外公拍他，“我不给你订票，你还不肯回来呢！现在又这么亲热，装样子！”说着拉着他坐进沙发里。
　　“哇家里好冷啊！”任寰宇搓搓手，“不过鼻子舒服，在学校太干燥，总流鼻血。”他冲外公嘻嘻笑。
　　“是啊，那边干燥，冬天还烧暖器。”外公仔细看他，“瘦了吗？”
　　“没有，几个月没见，你是想我了！”任寰宇皮皮的笑。
　　“你就是个野猴子，谁想你！”外公笑得眉头都舒展了。“来陪我喝茶吧，今天让周阿姨早点开饭。她昨天就准备好鸭子，今天给您炖笋干。”
　　任寰宇接过茶叶，烧水洗茶。
　　祖孙俩人经常这样对坐着聊天，多数喝茶，偶尔外公也会跟他尝尝不同种类的咖啡。外公不会说教他，很耐心的听他说，碰到不同看法时，外公也尊重他。他曾奇怪，外公这样好的教育方式，妈妈为什么会那么极端。
　　但显然妈妈是外公一块难以启齿的心病，每次提到，外公也只是说尽量宽容她吧，她也很不容易。
　　“学习怎么样？”外公端起茶杯问。
　　“其他还好，就是我听力要差一点。”任寰宇也端杯回答。
　　“嗯，这个要长期练习的积累，慢慢来吧，不急。”看他点头，外公继续问，“其他呢？有没有交女朋友？”
　　任寰宇一呛，看外公揶揄的神色回答，“哪敢啊！”
　　“唉，别管你爸，他那一套谁也管不住。”外公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交了就带回来见见，有我给你作主，你爸敢在我这放个屁吗？！”
　　“真没有外公，”任寰宇笑，自己爸爸虽然在家像个暴君，但在外公面前确实尊重有加，绝不会当面让外公下不了台。“再说也不是因为我爸，你看我跟本不听他的，他也拿我没办法。”
　　“嗯这到是，你这孩子有主意，他确实拗不过你。”外公看着他眼泛笑意，接着又问，“那是什么原因？学校里没好看的女孩子？还是人家看不上你？”
　　“外公！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那么差啊？”任寰宇双眼圆睁反驳。
　　“是啊，我外孙多棒，这么高个子，长得又帅！”外公笑得双眼微眯。
　　“嗯嗯，我在我们系里都是最高的！”任寰宇忙着点头，“不过要说帅嘛，这个人人想法不同，我也可能不是第一帅。”他脑海里浮现出梁墨微笑的脸，“不过肯定能当第二帅的！”
　　外公哈哈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个自信的样子，来吧，说说第一帅，有你成绩好吗？”
　　任寰宇抓抓头发，“呃第一帅啊，他成绩一般吧，不过他会弹钢琴，弹得可好了，还出国表演呢！不过个子没我高！”
　　外公又笑，“原来是才艺多啊，哎哟后悔啊，你小时候让你学点其他东西就好了。”
　　任寰宇也笑，“估计行不通，人家才艺那是有天赋，我没开那一窍！”
　　“哦，对了，”外公笑到一半突然严肃说，“你就别回家了，在我这住吧，也没几天就过年了，有什么需要用的过几天再回去取。”
　　“怎么了？”任寰宇看他严肃的神情问。
　　“唉，你爸跟你哥呗！”外公眼光漂向窗外，“又闹起来了，这不是上次带女朋友回来了，你爸横竖看着不顺眼，你妈也奇怪，平时什么都不管的人，竟然也说人家不行。我是见了那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估计在家里也是个宝贝。”
　　“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哪个不是宝贝。像我们家有两个孩子的是少数的。”任寰宇接话。
　　“是啊，你爸就挑这个，嫌独生女儿不懂得疼人，又嫌那女孩子太拼，结婚了也不知道顾家。你妈到是没多说，就说她看着不好相处，她不喜欢。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你哥谈恋爱，说影响学业影响前途什么的。这也不是以前的年代了，婚姻生子怎么就会影响呢！我做不通你爸妈工作，你哥又是犟脾气，跟他们对着闹了两天，这不昨天一发火拉着箱子走了。所以我让你别回去，这会回去给人家当炮灰。”
　　任寰宇无语，半晌说，“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儿媳！”
　　“唉！”外公叹气，“我琢磨着呢，他们其实是希望你哥找个居家型的吧，能照顾他生活，能给他安顿后方，没什么上进心，让你哥安心拼前途的。”
　　“啊？”任寰宇看着外公问，“他们以前反对的理由不是一直都认为对方不够好，小小年纪谈恋爱影响前途吗？”
　　“是啊！这不矛盾！”外公看看他，平静的喝茶继续说，“那会你哥年纪也小啊，谈恋爱会影响你哥的前途呗！现在呢，年纪小没上进心这个借口就用不成了。我这也是最近琢磨出来，上次带回来那个女孩子，长得漂亮，家境也不错，父母都是医生，那孩子自己也在上研究生，你哥说比他还受导师器重。你说说，这条件了，还挑来挑去的，说人家太娇气，独生子女家庭，将来结婚也不会跟你哥来这边发展。这都什么理由！我都听不下去。”
　　“哼，合着他们要找得是长相漂亮，硕士以上学历，还胸无大志，就想照顾任尉宇的生活起居，以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生孩子为人生目标的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奇葩家庭能养出这种孩子？！”任寰宇冷笑。
　　“嘿嘿，你这孩子！”外公笑，端起茶杯来又叹气，“唉！我也搞不懂你爸妈了，孩子们都大了，还那么强的控制欲干什么。当家长的，五十多岁了还不懂得什么叫退后。”
　　“外公，”任寰宇笑嘻嘻的看他，“你可别退，像你这样的家长，有多少我就想要多少！”
　　“皮猴子！”外公又拍他。
　　“外公说真的，我回家就是为了你，不然我才不回来。”任寰宇放下茶杯。
　　“孩子话！”外公笑，“你回来，因为这是你的家！外公老了，谁知道还能陪你几年！”他伸手指向左边院子，“那边的卫爷爷，年纪比我还小呢，这也走了快两年了。”
　　卫爷爷是外公同事，两人关系也很好，在印社时，他们一个画画，一个排版。岁数大了后卫爷爷专门买了外公家旁边的院子，两个老头经常一起喝茶下棋。去年卫爷爷生病，住进医院就再没出来，外公去看了几次，回来心情都很不好。
　　任寰宇伸手拉外公手背，“外公，你身体很好，又有我这么好的外孙，一定活到99！”
　　“嗯！我得活着看你结婚生子，省得你爸妈跳出来作妖，到时候外公还得给你做主！”外公笑着回答他。
　　听到这里，任寰宇一时不知道怎么做答，他想了想自己，结婚生子？这辈子注定不可能的，可应该怎么说？骗外公？他不情愿。
　　“外公，”他想了想问，“你很希望我结婚生子吗？”
　　外公呵呵笑道，“金榜提名，洞房花烛，这不是人生喜事吗？怎么，你有不同想法？”说罢眨眼看他。
　　“金榜提名，洞房花烛，”任寰宇小声重复，“那是人生高光时刻吧，可是平凡生活也值得追求呀！我不想出人头地，我听到这个词就烦，我爸在家一天要说二十遍，他那么喜欢自己出人头地就行了，干嘛总逼我们。我妈也是，为了她的艺术追求，恨不得从来没生过我们兄弟。我就奇怪，怎么大街上普通人那么多，都能好好活着，他们俩就非得折腾得家不像个家呢？！”
　　外公沉静的看他，轻轻叹气。
　　“我不想出类拔萃，我就想安安静静过小日子。吃饱喝足钱够用就行了，不够用也没关系，我少用点。”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他看向外公，有点不安。
　　“嗯，你说得有道理，外公赞成你！钱不够花来找外公，吃饱喝足还是供得起的！”外公揶揄的笑。
　　任寰宇自己也笑，“也不是，我对未来有自己的设定，就是好好生活，我会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学习努力工作的，你放心外公。”
　　外公悠闲的点头，“嗯，这个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放纵的孩子，在这上我很放心。”
　　“至于结婚嘛，”任寰宇嘀咕，“外公，我，我不想结婚行吗？”
　　“为什么？”外公看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你不会复刻你爸妈的家庭关系，正因为你生活在这种家庭里，所以你不会向他们一样。”
　　“嗯，”任寰宇点头，不敢看外公的眼睛，“我就是觉得结婚吧，呃，责任太重了。人跟人的感情如果深，结不结都没关系对吧。”
　　外公摇头，“这点我跟你想法不同，婚姻是一种承诺，对方向你承诺接受你的好与坏，你也要向人家承诺对不对？如果没有婚姻，你怎么能一直跟人家女孩子生活在一起？谁家父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这样跟着你呢？这对人家父母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任寰宇挠头，这怎么说呢，他绝对不反对婚姻，问题是他未来共渡一生的对象姻婚法反对呀！
　　“寰宇，你现在真得没有交往的对象吗？”外公看着他又问。
　　“呃，外公，”他继续挠头，“你说得有道理，我没交往过女生，也没往这个方面想过。”他在心里喊：我有，我有梁墨！！但他只能说没有交往过女生。
　　“显然你琢磨过结婚这个问题，对吧！”外公用了然的语气说，“真没交女朋友？”
　　“真没有！从来没交过女朋友！”任寰宇急着回答。
　　外公交叉双手，缓缓点头，清明的眼神捕捉着什么。
　　任寰宇很紧张，怕外公发现什么，又想表达什么希望外公能接收哪怕一星半点。
　　周阿姨走过来对祖孙俩说：“鸭子差不多了，要现在摆桌还是再等等？”
　　“现在吃吗外公？”
　　“吃吧！你一早赶飞机，饿了吧？！”
　　祖孙俩默契的避开这个话题，同时走向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