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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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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还只是围绕着儿女好不好来吵,紧接着就是互相骂对方,最后竟将孙云娘也扯进来了。
胖虎娘哭哭嚷嚷坐在地上撒泼,指着胖虎爹破口大骂,还说孙云娘是狐狸精,一个寡妇还长那么美,让胖虎爹这些年老是惦记着。
这边动静着实不小,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观,对着夫妻俩指指点点。
胖虎娘不仅没有半点收敛,还越发起劲,骂的难听至极,身上的肥肉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抖动,哭嚎半天,也不见落一滴眼泪下来。
她这般做派,丢脸都丢满整个镇了,胖虎爹气极,高高举起的手险些落到胖虎娘脸上,最终还是忍了,将人拖进院,铺门一关,生意也不做了。
孙婵其实还没走远,动静一起她就回头了,耳中全是胖虎娘不堪入耳的辱骂声,还有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的议论声。
她脸色瞬间黑下来,拳头紧握,死死盯着胖虎爹娘,一直到他们进院。
若不是理智尚在,娘亲也不允许她打架惹事,她估计就得冲上去干架了。
“别难过,孙……啊……”
孙婵努力平复内心之时,突然多出一只手搭到她肩膀上,声音自头顶起。
她自幼习武,下意识抓住那只多出来的手,一个发力,直接将手的主人摔到地上,迅速俯身,膝盖压到那人胸膛之上。
“唐幸!”
这一刻,四周都安静了,乡亲们震惊于眼前一幕,很快就接受,开始津津有味看起热闹来。
唐幸自幼被家中护得很好,遇到的事都是意外,还从未被人打过。
此时猝不及防被摔到地上,只来得及痛呼一声,随后就像被人掐住脖子,嗓子失声了,五官因为疼痛瞬间凝聚到一处,双掌握住孙婵揪着衣领的手腕。
“你怎么在这里?”孙婵蹙眉询问,顺势揪着唐幸衣领,将人拉着坐起来,“你还好吧?”
问话一句接一句,可唐幸跑掉的魂还没回来,愣是一句也没答上来。
“你怎么不说话?”
“孙婵……”唐幸又缓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能开口了,目光幽怨,还带了些许愤怒,控诉道:“孙婵,孙姑娘,你没有心。”
孙婵:???
“我只是想安慰你,让你别难过,别跟市井泼妇一般见识,你倒好,直接对我动手,将我摔到地上。”
“你……你你你……咳咳咳……”
唐幸气极,胸膛处好似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才说两句话,就剧烈咳嗽起来。
“你那么……那么能打,方才怎不打那些编排你们母女的人?就只会欺负老实人。”
唐幸气得脸都红了,轻抚胸膛给自己顺气,又揉着被摔疼的手臂,越说越委屈。
孙婵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但面对还不熟悉的唐幸时,加上本就心虚,她愣是一句反怼的话都没接,尴尬着脸,安安静静听唐幸控诉。
并不熟悉的两人,用熟稔的交谈方式,一说一听,甚至忽略了四周越聚越多的人,连站起来避开的意识都没有,就这样坐在地上。
“说完了?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
孙婵很少跟读书人打交道,身边的“竹马”都是些皮糙肉厚的,“青梅”除了兰莹,其他一个比一个泼。
她一边认错哄人,一边嘀嘀咕咕,倾吐自己的不满。
“你们这些书生就是娇气,也太不禁摔了,就这么一下,要知道胖虎小时候可没少被我摔,也不见他哭。”
正念叨着,孙婵便见唐幸闷着脸,低头垂下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你别不是哭了吧?别哭啊,我不是有意的,谁让你站我后面。”
此话一出,孙婵又特别激动,音量也不自觉大了几分,周围瞬间爆发哄堂大笑。
“我没哭!”
唐幸是谁啊?堂堂唐家三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当即就绷不住了,未满十七的少年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一把牵住孙婵的手,气呼呼拉着人直接突破重围,往人少的地方跑了。
“唐幸,你干嘛?哎,你快放开,你要拉我去哪里?”
孙婵不停挣扎,愣是没挣脱,无奈地跟着跑,毕竟书生不禁摔,已经摔过一次了,再摔没准真会出事。
“这里没什么人了,你快松开,就摔了你一下,你便气成这样,我给你摔回来行不行?真是麻烦。”
一路上,孙婵都在碎碎念,为了安抚怒气冲冲的唐幸,说出很多个提议,都未被采纳。
好不容易进了巷子,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都没有,唐幸才松开手,将孙婵困在角落,绷着脸居高临下盯着孙婵。
良久,才气呼呼闷声问道:“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被摔?”
“难道不是吗?”孙婵眨巴眨巴大眼睛,反问道。
“当然不是了,男子汉大丈夫,摔就摔了,顶多有些痛,我又怎会揪着不放,还生气?”
“我苦读圣贤书,明年就能考举人了,又怎会那般小肚鸡肠?你……我好心安慰你,你怎能胡乱揣测我,质疑我的品性?”
唐幸越说越生气,双手用力握住孙婵双肩,逼她与自己对视。
目对那双盛满怒火与委屈的眸子,孙婵的气势莫名低了几分,弱弱地问一句:“你不是因为这个生气,那到底为何生气?”
“我是因为……因为……”唐幸突然顿住,凝眉思索一番,竟然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何生气。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一种尴尬的气氛渐渐在二人之间弥漫开,唐幸讪讪缩回自己的手,眼神闪躲,随后扔下一句,“家中还有事,我先回了,孙姑娘,我们改日再聊。”
说完,片刻没了人影。
孙婵站在原地半晌,一点点在心中消化此等“突变”,唇角微抽,慢悠悠的走回家。
心道:“这书生不行啊!迷糊成这样,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考上举人?”
……
与淡定的孙婵相比,唐幸则狼狈多了。
他以最快跑回家,直奔自己院子,路上有下人给他行礼,他也没有理会。
进屋后,他将自己关在里面,谁也不见,努力平复极速跳动的心,还有凌乱的自己。
就这么到了晚饭时间,让他吃饭也不吃,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能将他的情况报到正院,看看要不要关心一下?
“三公子,夫人喊您去正院陪她用晚饭。”
阿福轻轻叩响屋门,半晌不见有回应,心里忍不住叹气,自己因事不过请了一日假回家处理,公子就变成这样了,看来公子身边没他不行啊!
“公子,你再不出来饭菜都要凉了,到时候,夫人又该训你了。”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奴才怎么也算小半个诸葛亮,您今日遇到何事了?您可以跟奴才吐吐水,奴才给您出主意,包管有用。”
阿福在门外卯足了劲推销自己,希望能说动唐幸,好跟正院那边交差,可是说了好半天,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
与此同时,屋内的唐幸头枕双臂,躺在床榻上,脑袋放空,就这么盯着床帐顶子发呆,耳边不断传来阿福的念叨劝慰声,他内心平静如水,时间一长,慢慢便觉得那声音过于聒噪了。
“公子,您再不出来,夫人就得亲自过来请您了。”
闻言,唐幸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一个翻身下了床,他大步朝门口走去。
“你到底有完没完,吵死了。”
唐幸不耐烦地拉开门,阿福趴在门上听动静,还没有准备,门一开就直愣愣扑了过来,险些摔倒,被唐幸扶住了。
随后唐幸松手一推,不再理会阿福,绷着脸离开。
“公子,公子您去哪?”
“不是你说要去正院陪娘用晚饭吗?你那脑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有你这么当差的吗?”
阿福感觉今天的公子像是吃了火药,一点就爆,就没敢再吭声,老老实实跟在身后,挨了这顿骂。
走了一段路,也骂人宣泄了一番,唐幸慢慢冷静下来,走到正院时,他又恢复了往日带笑的温和神情。
庄氏看着面前身量高过自己两个头的儿子,很欣慰,给儿子夹菜,又关切地询问他在书院的情况。
“这读书还得慢慢来,莫要心急给自己徒增压力,明年考不上也无妨,大不了下次再继续,咱们家不缺你那口粮。”
“若是在书院遇到什么事自己无法解决,就找你爹,你大哥二哥去帮你处理,切不可闷在心中,将自己闷出病来。”
庄氏三十有五才生唐幸,老蚌怀珠,加上唐幸坎坷的成长之路,能长这么大着实不容易,所以也偏疼幼子。
“娘,我知道了,书院没什么事,都挺好,先生、同窗都和气友善,偶尔有几个没事找事,儿子也能应付。”
唐幸说着,突然严肃了神情,有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犹豫片刻,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应该说一说。
“娘,还有两个月孩儿就十七了,早已长大,也能照顾好自己,您不用担心。”
“大哥十五就跟着爹四处跑商,二哥十五也能自己琢磨开铺子,包田地种粮,我也十五中秀才。”
“这一母同胞,大哥二哥都不需要人操心,孩儿不比他们差,努力些,将来给您挣诰命,您老安安心心享福就好。”
庄氏活了大半辈子,何尝不明白儿子话里的意思?
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饭也吃不下了。
她知道幼子从小就有主见,所以她爱护而不限制,尽可能给予更多空间,让他自己去感受这个世界,长成自己想成为的人。
此时不过是心中感慨,欣慰、自豪,也有些许失落,儿子终究是长大了。
“娘……”唐幸没哄过人,有些不知所措。
“娘没事。”
庄氏用帕子擦了擦即将滑落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我儿孝顺,懂得心疼人了,为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