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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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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等等,还有那两个师弟!
桑春雨恨恨地踹了郁昶两脚。
别人救了他,他怎么能不顾别人的死活呢?又没说不让他跑,他慌里慌张来拽自己做什么?
桑春雨顾不得寒冷,起身再次跳入水中。
冰凉刺骨的水面上,在噗通一声后,再次陷入死寂。
*
郁昶醒来时,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他一时之间有些迷惑,分不清眼前是什么地方,直到感觉到胸口的招魂珠隐隐发光。
他连忙拿起招魂珠,放在眼前看。
到河底冰川了?
郁昶没瞧见桑春雨,他停顿了一瞬,还是站了起来,往冰川深处走。
越往里,招魂珠的光芒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
在拿到这颗招魂珠时,郁昶已经用母亲生前用过的东西聚拢过母亲的气息,这颗珠子只能是他母亲的,别无他人。
冰川极寒,郁昶打了个寒颤,却步履不停。
*
桑春雨将那俩小师弟救上来后,便瘫在了冰川上,说什么都不想起来。
这俩小师弟被冻得嘴唇发白,眼看要不行了,桑春雨想了想,拿出天道给他的奖励,注入了灵力,将这一块都给弄温暖了。
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这河底冰川,进来难,出去更难,他方才是靠着天道给的法器进来的,进来后,想再靠着法器生存下去根本不可能。
只能赶紧想办法出去,千万别惊动了巨兽。
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实在举步维艰。
至于郁昶,桑春雨回来时就没看见他,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谁都有可能死,郁昶都不可能。
桑春雨这么想着时,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山摇地动。
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带着上古的力量,水面随着这声尖啸波动起来,冰川摇摇欲坠,几欲碎裂!
桑春雨:完了!
*
郁昶双目血红,拿着自己的剑,眼看着巨兽尖啸。
这巨兽足足有四五个房屋般大,方圆几里的灵兽都不敢惹它,吃得膘肥体圆,张开血盆大口,足以吞噬掉两三个人。
郁昶不仅没有露出惧色,眼中甚至有恨意浮现,剑意透着强烈的杀意,嗡鸣作响。
巨兽的血已经鲜红了一片水面。
它似哀嚎,又似震慑,疯狂在水中翻滚,频率越来越高,直接将冰川都震下来一块!
郁昶任由冰棱砸下,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
而后,对着巨兽挥出一剑!
“你吃掉了我母亲的魂魄!”郁昶咬牙道,“你该死!”
巨兽修炼多年,并非良善老实的灵兽,待在水底什么都吃,主动吞噬的,飘进嘴里的,来者不拒,因而身上的灵气格外浑浊,几乎不像个灵兽。
郁昶上来便看出了它的弱点,不理会他的震慑,挑着它的弱点刺,招招狠毒。
巨兽只能疼痛到在水中翻滚。
它有力的尾巴、尖利的牙齿,全都派不上用场。
郁昶盯着它的四周,企图找点一丁点母亲的魂魄,然而都是徒劳,什么都没有了。
桑春雨便是这时赶到的。
看着将水面都染红的巨兽,他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水花四溅,整片岛都摇摇欲晃,眼见巨兽举起尾巴拍击病床,他道:“你再攻击它,岛面碎裂,所有人都要掉下去!”
郁昶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回头。
背后两个师弟已经醒了过来,他们帮桑春雨二人攻击魔物,此刻已经没了自保能力。
桑春雨一咬牙,冲上去抱住郁昶的手臂。
郁昶双目血红,甩开他:“滚!”
桑春雨被震开,愕然道:“你灵力比我强?”
郁昶冷冰冰看他一眼,将剑放在他脖子上,哑声道:“再阻拦我,我连你一起杀。”
桑春雨缓缓松开手,退后两步。
郁昶的目光再次放在巨兽身上,俊美的一张脸此刻寒若冰霜,他举起手,想要再从巨兽身上一击时,桑春雨忽然道:“你们两个,过来帮忙!”
——郁昶回头,只来得及匆匆将剑尖收回。
三个人同时扑在了他身上。
郁昶踉跄一下,胸口的招魂珠跌落出来,滚入河水之中,他攥紧了手掌,死死盯着水面,喉间发出声:“娘……”
两个师弟尚且懵懂着,“小师兄,三师兄这是……”
“你们两个给我压着他,”桑春雨匆匆道,“我去去就回。”
他转身一跃,进入水中。
*
水下温度居然比水上要暖和些。
桑春雨这么想时,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冻傻了产生的幻觉。
太累了太冷了,哪怕是有天道给的法器,也不能完全挡住寒气和疲劳。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下水,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下来了,或许是因为方才伏在冰面上叫“娘”的郁昶,有点可怜。
桑春雨在水下耗了很长时间,才找到那颗发光的招魂珠。
他庆幸这颗珠子知道发光。
拿到手中时,桑春雨胸口的法器也亮了起来,正是今日将他护住的白花,他皱着眉,将白花拿出来,两件法器凑到一起,光芒大盛,几乎照亮了一整片水域。
好在那巨兽察觉到生机,早已逃之夭夭,没被光亮所吸引。
桑春雨一手一个法器,向上游去。
上岸后,郁昶已经老实了下来,守在他身边的两个小师弟受不了这气氛,看见桑春雨出现,纷纷过去扶他。
桑春雨这边还没站稳,另一边,郁昶猛地上前,将他手中的招魂珠夺了过去。
……这人好没良心。
桑春雨这么想着时,白花在他手中的光芒亮到烫手,他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
“娘,娘。”
桑春雨在朦胧中听见有个小孩的声音一直在喊。
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小孩的脸,而是一张温婉柔媚的妇人面庞,眸中含笑,比三月的春花都要美上几分。
这是谁?
紧接着,他低下头,看见了那小孩的脸——竟和郁昶有八分相似。
妇人蹲下身子,抱住小孩,柔声问:“怎么了,昶儿?”
“我想吃冰糖葫芦。”
这小孩竟然是郁昶!
难得瞧见郁昶这副模样,桑春雨惊奇不已,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进了谁的记忆,或许是郁昶的?
这么可爱的小孩,是郁昶!
妇人温柔的眉宇闪过一丝为难,“我们回家吃冰糖好不好?”
桑春雨这才发现,这妇人虽然美若天仙,然而身上的衣衫布满补丁,盘发的簪子,也是最便宜的木簪,只不过她长得太漂亮,看见她的第一眼总是让人忘却她的穿着。
郁昶并不知晓母亲的难处,闻言将小脸放在母亲的手心,直勾勾看着她,“我不想要白糖嘛,母亲。”
这么漂亮乖巧的小孩撒娇,没几个人抵挡得住。
更何况是他的母亲。
妇人抱紧他,略带纠结地看向旁边的商贩,柔声道:“给我拿个最便宜的。”
郁昶如愿吃上了只有两个山楂的冰糖葫芦,尽管只有两个,他却十分满足,趴在母亲的背上,吃得双眼眯起。
……
母子两人走远,进了间木屋中。
桑春雨连忙跟进去。
木屋中,郁昶手中的糖葫芦不在,改成了拿着一本书,妇人坐在木椅上,边缝着衣裳边晃着木椅,有几分的俏皮。
在郁昶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郁昶的身量似乎比方才抽长了一些,脸上褪去了婴儿肥,与长大之后的模样更加相像,他对面前的父亲有几分的钦慕与畏惧,口中背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1
他不懂什么意思,睁着懵懂的眼睛,看向母亲。
妇人放下针线,笑道:“他才多大,你便将他逼这么紧,咱们又不图考取功名。”
郁父同夫人一笑,“夫人说的是,那这衣裳也是否能不绣了?”
“这可不行,”妇人掩唇而笑,“我时常这么缝着,等昶儿越长越大,衣裳不能缺了,省得被同窗笑话。”
郁父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
这副画面美好到令人不忍破坏,慈祥的母亲,严厉的父亲,还有乖巧懵懂的儿子,凑成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哪怕心怀戾气的人看了,怕都要忍不住变成小偷,偷走这一刻的幸福。
连桑春雨都一阵的恍惚。
天底下到底是容不下这么美满的事情。
残阳如血,木屋一片混乱,小郁昶不知所踪,妇人躺在地上,腹部几乎被捅穿,她透过木屋小小的窗,触碰那一点没有温度的阳光。
最后的记忆,停在郁父一身是血,握住妇人的手,他神情悲痛欲绝,几欲呕血,妇人的手缓缓抬起,放在他的脸上,又慢慢垂了下去。
桑春雨怔住,随即恍然:这应该是郁昶母亲的记忆。
原来这水底,真的有郁昶母亲的碎魂。
碎魂不同完整的魂魄,没有完整的记忆,只有活在这世上最深刻的、难以忘怀的回忆碎片,构不成人的一生。
郁母在死后,最忘不掉的,是同儿子、丈夫相伴的岁月。
还有死前看着丈夫在眼前哭泣,却无能为力的悲痛。
桑春雨眸中含泪,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现实,旁边郁昶对着毫无反应的招魂珠自言自语,“怎么会呢?”
两个师弟扶起桑春雨,“你可吓死我们了,小师兄。”
郁昶听见声音,往桑春雨的方向看。
桑春雨猛不丁对上他的目光,眼中的泪意还没有退却,连忙避开视线,这时,郁昶看见了他手中的白花。
郁昶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你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喂,三师兄,”两个小师弟早在先前在比斗场上时,就已经被桑春雨给打服了,两人倒是也没记仇,只是对郁昶有些不满,“小师兄找回了你的东西,你怎么也不道谢?”
桑春雨眨了眨眼。
腰板莫名其妙硬.了起来。
他清咳了一声,徐徐坐直,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郁昶缓慢道:“方才,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