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烹油》舒月清

5、烈火烹油

　　可是林甜甜不知道的是，电话那头的简言之根本没醉，甚至在挂断电话后，他还在一杯一杯地喝酒。

　　同行的朋友看出他心情不好，笑着调侃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

　　简言之的手指摸过酒杯边缘，杯中美酒漾出一圈圈的光，显得变化莫测。
　　“或许吧。”简言之频频往门口看，说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

　　可他等的人一直没来。

　　朋友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故意说：“老简，你最近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

　　简言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人聊天：“那我从前是什么样子？”
　　他和林甜甜谈了三年的恋爱，在最开始他都没有想过自己能谈这么久。

　　朋友嘿嘿笑两声：“你简大公子当然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现在怎么和一个女人较上劲了？”

　　简言之沉默不说话，只听朋友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

　　“说起来，你这恋爱谈得蛮久，改天带出来让大家见见面？”

　　简言之捏着酒杯与朋友的酒杯轻轻一碰，神色慵懒：“她工作忙，不高兴出门。”他也不是没和林甜甜说过，要带她出来参加朋友聚会。

　　可她总说自己没空。

　　于是朋友便问：“她是做什么职业？”

　　简言之想了一会儿：“最近是摄影师。”

　　朋友下意识忽略最近那两个字，说：“那有什么好忙的？老简，看来你的这个女朋友对你不上心啊——”

　　朋友的话戳中他的痛处，简言之暗了神色，一言不发。

　　朋友观他神色，说：“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吊死在她身上，难不成真的想结婚？”

　　结婚。
　　这两个字让简言之的心为之一颤，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说：“怎么可能？”

　　简言之说：“不过是谈了三年恋爱，习惯了，不想换人，还不至于要到结婚的地步。”

　　他说完这句话时，朋友突然没声，而是看着门口的方向失神。

　　朋友：“有个美女朝我们走过来了……”

　　简言之嗤笑一声，准备继续喝自己的酒，他知道今晚林甜甜大约是不会出现在这儿了，她从来不管自己的私事。
　　或者说压根不在乎。

　　可酒还未入喉，简言之的身体先一步转过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甜甜？”他对上林甜甜似笑非笑的表情。

　　简言之立刻开始装醉，拉着林甜甜的手不肯放，他手上用了些力气，导致林甜甜怎么也甩不开他。

　　林甜甜已经知道他装醉，奈何当着这么多人面她也不好戳破他，便把简言之拽起走了。

　　同桌人全是一副吃瓜的表情，知情者窃窃私语，“这便是让简言之收心的那个女人？”

　　然而两人上车后却一句交谈都没有。

　　林甜甜极为粗暴地把他塞进后座，“只此一次，绝无下例！”

　　简言之上车后也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困乏了，以手撑额，不断地揉捏太阳穴的位置。
　　忽而低低苦笑一声，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沦落到用苦肉计的地步。

　　回到两人共同的住所后，简言之自觉地先去洗澡，他洗完澡穿着宽大的白色浴袍出来的时候，林甜甜正在桌上整理她的卡罗牌。

　　林甜甜抬头望了他一眼：“现在不装了？”她指的是他刚才装醉的事情。

　　简言之低声说：“头还是有点晕。”

　　林甜甜毫不留情道：“那下次就少喝点。”

　　可不知怎的，简言之听了这话却很高兴：“好！我都听你的。”

　　“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把注意力从塔罗牌上分一点给我？”

　　在林甜甜还没察觉的时候，简言之已经走到她身侧，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气氛也暧昧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程度。

　　林甜甜不知感受到了什么，用手阻止了他，戏谑地问他：“喝醉了也能硬？”

　　简言之当然没醉，他那么说只是想她来接他。

　　他最近越来越有他那些前女友之态，用各种小打小闹的方式来求证对方的感情。

　　林甜甜也察觉出了他的改变，所以把分手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大约是快分手了，林甜甜也有些不忍，她缓了语气，说：“算了，反正你这个人总是这样。”

　　“总是哪样？”

　　“这样吗？”

　　接下来就是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将近三年的恋爱时间与两年的同居生活已经让他们对对方的身体无比熟悉。

　　简言之更是个中高手，林甜甜在床笫之间也曾想过，这大约是他从前任们身上得到的经验。
　　虽然简言之说，他只和她一个人做过这件事，不过林甜甜是不信的。

　　“是不是……快到……三周年纪念日了？”在一阵颠簸中，林甜甜问他。

　　“你……记得……”简言之的语气里有几分兴奋。

　　林甜甜却不说话了，她想的是原来有这么久了，她不能再拖到第三第四年了。

　　她应该在三周年纪念日之前和简言之提分手。

　　“嗯……你在想什么？”
　　温存时刻，简言之摸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缱绻。

　　林甜甜也有些困了，眼睛半睁半闭，半个人已经踏入了睡梦中。
　　她无意识地回答道：“在想分手的事情。”

　　这一句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简言之的手转为握在她的腰间，将她翻了个面：“你说什么？”

　　林甜甜猛然睁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可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林甜甜索性不再瞒他：“我说，我们分手吧。”

　　这些天林甜甜的反常，简言之也早有察觉。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要和自己提分手！

　　简言之在那一刻又惊又怒，仍然竭力控制自己：“为什么？”

　　林甜甜推开他，从旁拽了一张毯子裹住自己的身体，她的表情平静冷淡，似乎从刚才那场淋漓的欢爱中完全抽身出来。

　　“不爱了。”

　　这理由让人耳熟。

　　“我不同意！”简言之完全不见从前的洒脱。

　　“可我刚才也听见你说，并没有结婚的打算，你只是习惯了不想换人，可是我却想换了。”

　　简言之的耳中却只听到另一句话，于是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结婚。”

　　“我不愿意。”林甜甜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我们好聚好散吧。”

　　不知道是林甜甜的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头一回在她面前露出激动的样子：“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还在说这三周年的事情，现在却要提分手？

　　为什么刚才还在温存，现在却要对他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林甜甜叹了口气：“真没有为什么，你和你那些前任们分手的时候，难道你也告诉她们为什么了吗？”

　　“所以……”简言之的眼睛里涌动着她看不清的情绪，“你是替他们中的某一位来报复我？”

　　林甜甜却摇摇头：“不是。”她哪里有这么闲？

　　方才的激情与温存已经完全褪去，剩下的只有赤.裸的残忍。

　　“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会谈那么多前任，当时你先编了一个故事给我听……”

　　简言之神色复杂，他当然记得，他隐隐约约之中好像明白了林甜甜的回答。

　　在某些人眼中，简言之游戏人间也许是有什么隐由，比如说家庭不幸或者曾经被人辜负。

　　事实上简言之的家庭十分和睦，也从未被任何一个女人伤害过。

　　所以当时简言之是这么回答林甜甜的：“刚才的故事是我编的，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悲惨的故事？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本性就是如此。”

　　他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壳：“男人嘴中说出的那些悲惨故事，十有八九都是编的，渣就是渣，没有理由。”

　　现在林甜甜也用相同的话告诉他：“没有理由，只是厌倦了。所以我们好聚好散吧。”

　　她从被褥之上离开，赤脚踏在地板上准备去浴室冲洗。

　　而简言之却觉得心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这些天的惴惴不安也终于落实。
　　怪不得她今天会来接自己，原来是最后的温柔。

　　简言之有些不甘，却不愿为了她失去体面，他不是那样放不下的人。
　　刚才的几句质问已经用去了他最后的尊严。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简言之的眼睛重新变得幽深起来，他也离开床榻，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什么事？”

　　“让我进来说。”

　　林甜甜也无所谓，反正两个人赤.诚相对那么多次。而且她相信简言之的自尊心，她刚才放了那样的狠话，简言之总不至于再有心情和她做些什么。

　　林甜甜甚至还说了一句：“干嘛？有话快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这句话真是彻底刺激到了简言之，他咬住牙关，似乎是从喉咙里逼出这些话来：“好啊。”

　　那天晚上的简言之跟发了疯一样，不过念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林甜甜到底也没推开他。

　　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林甜甜才发现他不见了踪影。

　　床头柜上有他留下的纸条：你在这住着吧，我不会回来。

　　“这个傻子。”林甜甜有些唏嘘。

　　在一起三年，她从未和他坦言过自己继承的巨额财产，只说自己帮人算命赚了些钱。

　　他们现在住的这栋房子是属于简言之的。他现在人却不知道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