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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泥(七) ...

  •   泥(七)
      那是中文系和其他系别的大课,上百人共用一个阶梯教室;那时还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扩音设备,所以学生才会早早去抢座位,而严敬之在最后一排清晰听到了曾搴舟的自我介绍,声音并不浑厚,却传得很远,就像要穿透教室的墙壁飘回他的家乡一般。
      从曾搴舟站上讲台的那一刻起,就有几个女生脸红了,羞答答地低下头又抬起头;严敬之看在眼里,细细地听着曾搴舟的声音,太干净了,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饿得太久心跳加快,索性转移视线开始看教材,却没想到眼球一凸一凸的,血直往脑袋上冲。
      整堂课下来,教材没翻一页,教诲没听一句,延绵得全是曾搴舟的声音,飘了过来,又飘了出去。休息铃打响,严敬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天旋地转的,摸了摸脸,烫得像块烙铁,脚步虚浮。
      “你发烧了……”是楚震在说话,丝毫没留神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赶紧回寝室裹上被子睡一觉吧……”
      闻见一股菜肉包子的味道,弄得严敬之有些反胃。他扶着桌子站稳,凝聚起最后的精气神大踏步走出阶梯教室。
      只见身后带翻了不少人家的课本,还有根在屁股后头忙不迭赔礼道歉的楚震。

      再听见声音,已经是夜里了,他听见的是室友打呼噜的声音,口干舌燥的只想喝水,一翻身发现自己怀里揣着两个暖水袋,到没什么特别的温度。双手双脚沉得很,全身上下能活动的只有眼皮。缓了好久,把自己斜靠起来,下不了床只能拽出暖水袋来喝里面的水。
      寝室里黑咕隆咚的,眼睛慢慢地能看清楚东西了,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来,三点半。再让他睡,也睡不着了,就那么靠着,也不知道该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全是一个人的声音。
      天快亮的时候,严敬之就像中邪了似的,他觉得自己应该下床,穿上衣服,洗漱干净,拿上楚震的车钥匙,去教工宿舍。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甚至没问问自己为什么。

      故意从那人的身边骑过去。
      “发烧还要去看你太爷?”曾搴舟看着寒风里脸色青白的严敬之,“老人家该多心疼啊!”
      严敬之看着曾搴舟的脸,点了点头。
      是说自己病了也要去给太爷问好,还是说老人很心疼自己,还是在打招呼?
      “发烧就别再这么穿了,当心病的更厉害。”曾搴舟摘下自己的围巾递给严敬之,觉得那种家规古旧是古旧,但可以理解。
      严敬之没有接,还是看着曾搴舟,沙哑地说;“我顺道送你?”
      “我怎么能让病人送?”在曾搴舟看来,严敬之的一切反应迟缓都是因为发烧。
      严敬之呆呆地,又摇了摇头。
      是说自己不需要围巾,还是说自己的病不碍事,还是坚持要让他上车?
      “你赶紧回寝室,我给你病假。”曾搴舟催促到,“快回去吧,我也差不多习惯步行上班了。”
      严敬之还是看着曾搴舟,看了几秒,没再坚持,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扔给寝室里急疯了的戴歌楚震一句:我去食堂吃东西了。就倒在床上,衣服都没脱,昏昏入睡。一睡又是大半天,下午醒来怀里依旧揣着两个热水袋,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身上倒是轻多了,便下床把衣兜里的钥匙又放回楚震枕头底下,爬回床上,手里拎着两个暖水袋的戴歌推开方门,才知道原来是这厮掰了冰挂灌到暖水袋里给自己降温。

      往后的两天里,严敬之还是会一大早和曾搴舟“偶遇”,没再开口说要载他同行,仅仅限于打个招呼。直到第三天,严敬之已经瘦了一大圈,但身体彻底康复了,暖水袋里装的也不再是树上的冰挂而是货真价实的热水;发现推门进来的不是给他送饭的楚震,而是给他送饭的,曾搴舟?
      “你怎么来了?这是什么?”
      “昨天国学系一个听我课的学生说是妈妈从乡下带了只柴鸡,硬把两条鸡腿塞给我了。今天煮了挺大一锅汤,想起你在生病来。”
      “我已经全好了。”身体恢复了,精神也恢复了的严敬之俯视着曾搴舟,“谢谢,明早我顺便把保温桶给你送去。”
      “二楼,门朝东。”曾搴舟说。
      “行。记住了。”
      “那我给你销假,你休息吧。”曾搴舟关上了房门。
      严敬之看着保温桶里的鸡汤,咬着嘴唇看了很久,觉得曾搴舟已经走远了而且不再会回来之后,起身把那桶鸡汤整个倒进了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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