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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第4章

      宋玉看到推到面前的油纸,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颗方酥。

      方酥甜得发腻,宋玉皱了皱眉,一口把方酥咽了下去,而后静静喝光了一盏茶。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的吵闹声渐渐没了,马车才悠悠停了下来。

      宋嘉元掀开车帘,却见前头的马车如一条长龙看不到尽头,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车上的公子小姐们都纷纷下车步行,朝一个方向走去。

      “小姐,马车过不去了。我方才去探了探,定国公府再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您看要不要下车走过去?”王管事探进马车,开口说道。

      王管事在家中多年,做事一向稳妥。宋嘉元点了点头,王管事便下了车迅速将马凳放好。

      宋玉先下了车,宋嘉元和宋嫣戴上帷帽后由秋月扶着下了马车。

      今日宋嘉元穿着藕荷色玉兰纹缂丝罗裙,外头是浅紫色刺绣薄纱衣,头顶只簪了一支模样简致的玉簪。虽然那娇媚的面容被帷帽遮挡着,但纤细楚腰娉娉袅袅,却更惹人浮想翩翩。

      宋玉看着宋嘉元下了马车,转身朝前走了。

      定国公府门前,两头石狮气势雄浑,四根擎天大柱与瑞兽浮雕戗檐相连,上覆琉璃瓦盖,轩伟壮丽。匾额上书四个金漆大字“定国公府”。

      扬州大大小小的公子小姐们都聚在了定国公府,平日里不待客的红漆大门现在也敞了开,一时间热闹非凡。递帖进了门后,男子和女眷便被分了开,由小厮和丫鬟分别引到了不同的地方。

      进了大门,众人才切身体会到定国公府的气派。

      绕过一顶五尺长的大理石云母屏风,一路沿着依山而建的绿柱走廊往上走去。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头隐隐约约传出了唱戏的声音。随后没一会儿,声音渐渐清晰了,丫鬟带着众人出了游廊,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处,戏台子便搭在此处。

      走到这里,宋嘉元慢慢忆起了定国公府的格局。听说这宅子是皇上赐的,原本是皇家在扬州的落脚地——明月山庄。明月之名,取自山庄中最大的一片湖泊——明月湖,天色变暗时,整片湖泊笼罩在静谧的月色下,清幽静逸。

      从平台这里往东走,过了游廊便是明月湖,湖泊上的石桥通达东西两处,中间有一座雕梁画栋的湖心亭。前世宋嘉元便是在那里落了水。

      宋嘉元转头看向另一头的游廊,心神不由得恍惚。游廊后碧波荡漾,湖上的几朵荷花娇艳欲滴,天虽还大亮着,但石桥两旁已是彩灯点点。

      正如前世一样,此时的桥上空空荡荡,只站着依稀几名丫鬟。

      戏台子上头咿咿呀呀地唱着《白蛇记》里的唱词:

      缘何你家小姐要嫁与经纪客?

      经纪客是苦的呀。

      她情愿布衣菜饭度时光。

      ......

      戏台下已坐了不少女子,皆是扬州贵族世家或富庶商户家的小姐,个个都妆点得柳娇花媚,亭亭玉立。

      宋嘉元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林君烨。她只端端地坐着,柳眉微微蹙起,一张杏脸微微低下,眸中水汽氤氲,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林君烨似是看见了她,面色微微一怔,又朝一旁的丫鬟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丫鬟便朝她这里来了。

      “宋小姐,我家小姐请您过去坐。”采莲恭敬地说道。

      宋嘉元点了点头,牵起宋嫣的手便跟着采莲过去了。

      林君烨看到她走近了,脸色明显一僵,但很快又笑盈盈道:“元儿,你怎么才来。”说着亲热地揽上了宋嘉元的胳膊,拉着宋嘉元坐到了她身旁。

      林君烨摸到那衣裳的刺绣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万绣楼的上等绣品!宋嘉元不过是做了个红娘,怎会赚得这么多钱?

      宋嘉元坐下后轻轻将手抽了出来,要她继续装作以往一样,和林君烨亲密无间,她自问是做不到的。

      林君烨脸色一白,悄悄收回了手。这桌上还坐着四五个姑娘,看到她这样似乎都是一愣。

      “元儿怎么没穿我送你的衣裳呢?”林君烨眼中多了些水汽,声音也低了下来,“......莫不是嫌弃我送的衣裳了,那可是我特意从万绣楼买给你的呢。”

      林君烨音色本就柔弱,眼下却又多了三分委屈。似是宋嘉元今日没穿她送的衣裳来,便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宋嘉元淡淡笑了笑,这一幕她太熟悉了。前世不管是什么事,林君烨只要楚楚可怜地说上几句,把责任推在她身上,别人就定会以为是她做错了。

      宋嘉元忆起了前世她被传得最久最荒唐的那件事。

      那时她被林君烨怂恿,又虚荣心作祟,和林君烨穿了一样的衣裳去赴宴。而后她却不小心被府上的丫鬟泼了茶水,那衣裳是沾不得烫水的,当即就被毁了。

      宋嘉元心里虽气,却也知道丫鬟不是故意的,便也没想计较。谁曾想坐在她身旁的林君烨却突然变了脸,上前狠狠打了那丫鬟两巴掌,又将一壶滚烫的茶水悉数泼在了丫鬟身上,要求丫鬟跪着给她道歉。

      宋嘉元本想劝林君烨不要计较了,可林君烨当即就流下了眼泪,说是为了她才这样的,又说让她不要怪罪自己。宋嘉元一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束手无策地听完了丫鬟的道歉。

      后来不知怎么,这件事被外人传了出去就变了样。众人听到的都是宋嘉元因为一件衣裳故意烫伤了丫鬟。在那之前,宋嘉元只是被人说不知礼数,后来经过这事,宋嘉元在别人口中就变成了恶毒轻浮的女子。

      前世宋嘉元心思单纯,又被林君烨柔声哄着,一直没有看清事情的真相。现在细细想来,林君烨一向是不愿自己穿得和她一样的,可那日林君烨却坚持让她买下那件衣裳,许是一早便打好了算盘要毁了她的名声。

      林君烨泫然欲泣,一双乌黑的眸子低低地垂着。宋嘉元只淡淡地看着,并未做声。她心中是有些不解的,眼前这个同她一起长大的女子,是何时开始对她有了不满,又是为何要费尽心机地毁了她的名声呢?

      “元儿,若是你瞧不上我送的那些衣裳了,该跟我直说的,毕竟那些衣裳也是花了大价钱的。”一曲戏终,四下寂静无声,林君烨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了一些,在场众人的谈话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宋嘉元依旧没说什么,她知道林君烨会这样说,因为一般人看不出那衣裳是不是残次品,她也是前世去绣楼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得以分辨。

      桌上的一名女子似是看不过去,伸张正义般开了口:“区区一淮都县县令之女,还瞧不上我们扬州司功家的小姐送的衣裳了?”她刻意点出了宋嘉元的身份,众人这才纷纷了然,原来欺负人的那个女子是淮都县宋家大小姐宋嘉元。

      在场的众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宋嘉元的名声,当即都有些不怀好意地朝她这里看了过来,宋嫣在桌下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宋嘉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没什么瞧不上的,只是觉得现在这身衣裳要更适合我一些。”宋嘉元淡淡说着,瞧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女子,才想起来这人便是扬州刺史之女王婉清,被烫伤的那丫鬟便是她府上的。

      王婉清只满面不屑地嘁了一声,一旁的林君烨却暗自心惊,扫了一眼宋嘉元,却见她面色平静,全然不似从前的张牙舞爪......

      林君烨咬了咬唇瓣:“元儿这是做了红娘,便不喜欢先前我给你买的那些衣裳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宋嘉元眼皮一跳,她做红娘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但也没有往外说过,林君烨这样一提,怕是又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王婉清果然扬高声音道:“哟,原来先前传的小红娘,竟是我们淮都县县令之女宋小姐啊!我看元儿身上的这衣裳不错,莫不是做了红娘赚了大钱了,买了更好的衣裳,这才瞧不上烨儿送的衣裳的。”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看戏的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似乎是不敢相信一个县令之女竟做出如此不检点的事。

      林君烨心下一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一颗眼泪掉了下来:“婉清千万别这么说,元儿没你想得那般势利......”

      宋嘉元心中一阵恶寒,实在没了和她说话的心思。

      冷冷道:“这衣裳是好友相送,并非是我买的。况且我有了更好的衣裳,为何还偏偏要穿那残次品?”宋嘉元说罢紧紧盯着林君烨,只见林君烨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自己,似是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残次品?烨儿送你的怎会是残次品?你莫要信口胡言了!”王婉清声音极高,桌上的其他女子也纷纷附和。

      “再说了,你的好友竟还有我们不识得的?莫不是哪个男人吧?难不成你做红娘,就是为了给自己相看男人?”王婉清说着笑出了声。

      王婉清家中的背景在扬州也算顶尖了,她一说这话,在场的贵女们无一不信的,四周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宋嘉元隐约听到了一些。

      “正经女子怎会去做红娘?啧啧啧,看她那副狐媚子的样子,王小姐说的定然是真的了。”

      “可不是嘛?长得便是极轻浮的,先前就听说淮都县县令之女作风不端,如今看来倒真是这样呢!”

      “再说了,她开的那个铺子,又有几个正经人会去的啊!”

      ......在平淡的日子里,一旦冒出一件辛密之事,大家便会如猛虎扑食一般反复咀嚼。这事越是出格,就越是容易让人发疯。

      “元姐姐。”站在远处的李景瑛鼓起勇气大声叫了句,台子上准备开唱的戏子们看到说话女子身后丫鬟的手势,纷纷停了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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