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腐女也清穿》 雷震天

3、福娃？

　　毛豆把手抄在袖笼里，在院子里的小径上胡乱踢着石子，来来往往的下人，都在背地里指指戳戳，撞见了，就是一付欢悦的笑模样，都叫她福娃娃。

　　毛豆在心中啐了一口，心想，福娃娃，我还福娃咧。
　　毛豆来到这里，已经有了一年光景。透过对自小扶侍她忠心耿耿的贴身丫头小桃，还有心直口快的二等粗使丫头杏儿，已经把环境摸得很熟透。

　　这个娃娃的额娘佟氏，是阿玛——钮钴碌*凌柱的嫡妻。佟氏原只是一个商人之女，家境还算富庶。但清朝重农轻商，所以娘家的地位并不高，好在董父甚是宠爱女儿，又懂得钻营，硬是制造机会，让当时一个在京正红旗的六品武官，爱上了他的独女，还娶回家做了正妻。

　　凌柱自小父母亡故，名义是靠着祖母拉拔养大，其实祖父早故，全府都仰着大伯那一房的进项开支，所以难免仰伯父伯母的鼻息。偏偏伯父跟堂哥们都很挣气，父子三人都是五品以上的官，一门富贵，从未将凌柱那一房看在眼里。当家主事的是伯母董佳氏，本就厌烦凌柱家一直倚着祖奶奶攀他们那房的高枝，再加上有脸面，有祖荫的八旗子弟，全都会通过姻亲娶嫡来合纵连衡，团结利益，凌柱的婚事本也在她的计划之内，偏巧这个不懂事的小侄，一头栽进一个普通商妇的温柔乡里，没有半点在官场上钻营的脑子，好在凌柱跟佟氏还算懂事，领自己的奉碌在自家小院里关起门来过小日子，逢年过节，也会倾力备出礼品物件来孝敬祖母跟他大伯，佟氏在董佳氏面前，又极为做小伏低，所以董佳氏起初也尚能容人。

　　原本夫妻恩爱是件极和美的事情，可惜佟氏自婚后，两三年都无所出。董佳氏就依着族例做了主，为凌柱娶进一门偏房——柳氏。
　　说来也巧，柳氏入门后，凌柱也只是偶尔去她院子几次，却是一索得男，佟氏仍是无所出。清朝的女子，多都倚靠着丈夫、儿子，才敢高声大气的说话的。佟氏嫁妆虽丰，娘家地位太低终是犯了忌讳，凌柱在大宅院里本已是寄人篱下，自己又生不出孩子，惯是奉高踩低下人婆子，再加上明里主事的董佳氏间天的敲打，“佟氏攀高枝折了福份，所以才一无所出”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佟氏在闺阁也是个娇养的，出阁又受夫君的宠，自然咽不下那口气。终在入门后第五年开春，怀上了。凌柱自是惊喜莫名，亲力亲为的照顾，凌柱的岳父得了信，比自己得了孙子还要高兴，间天变着方的往府里送药材、布匹、首饰，压脉的大夫，稳生的婆子，会熬煮汤药的包衣奴才……
　　佟父纯是想使银子撑住佟氏的气势，压下“佟氏攀高枝折福才没有所出”的流言，但在董佳氏的眼中，那就是一种挑衅。凌柱没有父母，自己就算得上佟氏的半个婆婆，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哪里能容得娘家来夫家指手划脚的道理？且不说那流言本就是董佳氏有心传的，就算不是，这也是打了她的脸，明里暗里的指责她没有为那半个儿媳尽到心，才让媳妇娘家人出头来筹划。所以她抽了空，到祖奶奶跟前请安的时候，哭了一回。

　　凌柱祖母甚是怜惜凌柱，但在她心中，只是孙儿宝贝，比起其他父母在世的孙儿，凌柱就更该多份怜爱，但凌柱的媳妇，就跟这个不相干了。不能开枝散叶，好比买回来不生蛋的鸡，没有炖了吃，已经是抬举，所以对董佳氏的敲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柳氏生出凌柱的长子，她就更觉得董佳氏敲打得对，处置得当。不过这回是佟氏自己肚子争气，所以老太太变了想法，挥挥手，叫董佳氏不要跟佟氏娘家那撮子铜臭商户，一般见识。董佳氏算是一口气噎在喉管，上下不得，越发看佟氏不顺。

　　可尽管是凌柱百般怜爱，父亲猛烧银子的大力资助，董佳氏忍气吞声不使绊子，老太太背地里的暗暗纵容，佟氏卧床吃着补品养着的胎儿，仍是不足月就出生了，还是个丫头。是个丫头倒也罢了，偏偏个子小，黑瘦，身子又弱，哭都哭不开，只会像猫仔一样嘤嘤的叫。出生一个月，倒有半个月在病着，没离开过大夫。这分明不是生出来挣脸，而是生出来坐实那条流言的。佟氏一时也不由的意冷心灰，月子里时常打量一下婴孩，就背过头拿帕子掩了脸哭。凌柱倒是敝帚自珍，满人抱孙不抱子，儿子生下来，做阿玛的是不能抱的，好容易生下来个女儿，凌柱就常常卷在怀里，抱着逗来逗去。即使凌成那个才三岁，已经非常打眼出挑的嫡女瑾珍凑趣一样来瞧过，瘪着嘴不喜，说妹妹像只猴子，也没有打击到凌柱那个初为人父的爱女之心。他认真的翻了几天的书，告诉佟氏，他要给女儿取名叫瑾萱，虽说不像凌成堂哥叫珍姐儿，那样如珠如宝，但萱，有芬芳香味的兰草，空谷幽兰，才更符合自己女儿卓尔不群，出尘的气质。
　　佟氏强撑着仔细打量打量瑾萱，依然是小小的身子黑瘦黑瘦的，脸像核桃一样皱在一起，分不清眉眼鼻子，手攥成的拳头，还没有冬枣的大小，一个不留神就张嘴伊啊，伊啊的哭，出不来声还上气不接下气，究竟是哪一点出尘出奇？忍不住又背过头去，拿帕子掩了嘴哭。

　　毛豆听说自己姓钮钴碌，还一门心思希望自己穿成《金枝欲孽》里那个气势庞大的妃子——钮钴碌*如玥，结果不是。

　　不出所料，生了瑾萱的佟氏，在大宅门里的日子，更难过了。以前无所出还只是听听流言，现在的瑾萱，总是被拿来跟府里那个健康漂亮的瑾珍相比。瑾珍不止是健康漂亮，还口齿玲俐，聪明早慧。瑾萱则身弱多病，又黑又瘦，到两岁还不会叫阿玛额娘，见到人就委缩的向后退。
　　借着凌柱由六品整仪尉升任从五品典仪，又做了阿玛，佟氏提出分出去另开府院。那时伯父已经是从三品包衣骁骑参领，堂哥凌成，也已经是正四品二等侍卫，自然不把小小的从五品典仪放在眼里，伯母更乐于甩掉包袱，都未曾慰留，只叮嘱几句家大庞杂，祖母仍在，各有各的难处，但不要疏了往来，就打发了过去。祖母倒是有心留着凌柱，奈何小两口去意已决，甚至不计较伯父偏私，分家产只给了他们三块最偏，租不出去的荒地，跟两个破败，快二十年没有修辑的门楼。知道实在过不到一块，就也允了。

　　凌柱品小，家里又一直薄有积蓄，再加上迁府这种千头万绪的事情，处处需要银子打理，佟氏几乎使光了赔嫁的银子，才终于回旋下地。

　　一时当了主母，少不得定规矩约束下人，敲打柳姨娘母子，让他们知到进退，修门楼发卖旧物选管事选日重开，佟氏虽忙得团团转，也觉得扬眉吐气。

　　过一两年，瑾萱虽说身量还未长足，遇到节气去给祖奶奶请安时还放不开手脚，依然又黑又瘦又胆小，病却是生得少了，人少时也敢开口说话。佟氏开始结识凌柱同僚的女眷，跟其中几个还份外交好，瑾萱不知怎的，投了一个五品官云骑尉嫡子楚倚的缘，楚倚长瑾萱五岁，常像个称职的兄张引她说话，还私下送她泥偶跟知鸟笼玩。引得他母亲鄂卓氏常常同佟氏玩笑，要下过文定，定个娃娃亲。佟氏只是笑，还嗔道，萱姐尚小还能调笑几句，再大两岁，我就要顾着她的闺誉，不许她同楚倚常闹在一处了。心里却在思量，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当得起是良配吧。

　　本来这日子就淡淡过去，不料一日瑾萱独自玩耍时，一不小心跌进池塘里去，虽说及时给拉回岸上，整个人却不言不语的发呆，高热不退，待请过大夫退了烧后，又晕迷不醒，一时引得佟氏又怕又愧。

　　凌柱本来就对女儿上心，心里也怪佟氏只顾操持家务，忘了陪伴女儿这等大事。加上柳氏一付敢怒不敢言，话里话外却一味指责佟氏对萱姐儿的不尽心。

　　一时心乱如麻的凌柱，头回对佟氏说了重话，责怪她只顾着持家立威，跟拜佛求子，不顾亲生嫡女的死活。本来已经心如刀搅的佟氏听到这话，冲进佛堂不食不休的为瑾萱祈福。毛豆估计着，可能是这个瑾萱小MM，终是没奈住惊吓，往生了，自己的魂魄又恰好填进来，才造出这样的乌龙事。

　　可自打“萱姐”醒来又晕倒，带得佟氏晕倒，事情就诡异的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首先，给晕倒母子诊脉的大夫，发现佟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小姐已经大好，脉相平稳。

　　而后，再次清醒的萱姐儿明显活泼起来，饭量变大，肯喝马奶（毛豆常自卑身高不足，有机会重生就努力补钙），大太阳不出门晒，还常拿喝剩的马奶擦脸，又常常独自在小亭子里跳舞（毛豆在做广播体操，加强自身体质），还常常唱些不着调的歌（毛豆在现世是个宅女加麦霸，现在常唱歌做操增加韵律感）。

　　原本胆小不敢说话，如今说话虽然直白，却非常有条理（开玩笑，一个三四岁的壳里，住着一个二十多数受过高等教育讲白话文的魂），还学会主动关心父母（毛豆变着法想穿回去，却没法成功。内宅里除了一个半百的老管家，连个年青少艾的男仆都不得见，让毛豆几乎没有YY的对像，最让毛豆惊恐的是，这是一个女人几乎不出门的年代，她被圈养在这个深宅大院里，没有网络，没有小说，也没有网店，除了好好保护好对自己非常好的监护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好做）。

　　也是奇怪，被萱姐儿粘着，陪着四处走的佟氏，十月怀胎就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气色非常好，加上萱姐儿很严肃的说，药不好，吃饭好，所以也没有特别喝什么安胎的补药，反而常用些清淡的小菜下饭，饶是这样，第二胎却是足月没废什么大力气生的，还生出一个大胖儿子，圆了佟氏一直以来的心愿，被取名叫瑾旗。

　　起初那荒郊野外的几块荒地，因为有宗世大族在附近建温泉宅子，把地价一股脑给托起来，凌柱低调，怕人眼热豪夺，趁着高价做主卖了，倒手得了几乎跟凌成所有好地跟宅院加起来相若的价钱。佟父本是一个生意好手，搭把手就替外子置办了相当漂亮的良田庄院，还划了几个熟手，安插进门楼给打理生意，让凌柱的家境逐渐宽裕起来。

　　凌柱本来是个不偏不倚的中庸性格，好在不党不群，跟同僚又相处愉快，所以在那两年间，又由从五品典仪升到正五品分管佐领。一时间，让凌成家也瞅着眼热。而这一切都是由萱姐儿落水后又奇迹般醒来后发生的，所以宅院里的下人又传了一个新说法，萱姐儿痞极泰来，成了宅里头一号的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