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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竟然是你 ...
等仙盟的人走后,杜浩和孙淼也找了地方坐了下来。孙淼时不时地探头看看林子里的情况,而杜浩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子枫,你说他们在三炷香的时间内就会殒命……这是真是假?”
“假的。”齐煜回答的很干脆。
杜浩微微松了口气,虽然这几个家伙嘴毒,但到底也是修仙的后辈,若真折在这,也有些于心不忍。
“最多一炷香。”
齐煜说的云淡风轻。
杜浩刚刚落地的心脏瞬间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陈凌走进树林之后,只觉得这里的气温低的吓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瘴气,虽然林子里仍有光亮,但是却仿佛没有带着半分温度。
“阿嚏!”
陈凌吓了一跳,打喷嚏的修仙者被陈凌一个怒瞪,怯生生的躲在了一边。越往树林深处走,温度就更低,甚至连说话都带着白雾,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声音此起彼伏。
“陈师、师兄?”
刚才那个打喷嚏的少年小声叫了一声陈凌,陈凌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怒道:“你又干什么?”
少年颤巍巍的指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树下,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妇人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微微朝他们的方向侧目。
陈凌正好和老妇人的视线相对,妇人脸上满是沟壑,遍布皱纹,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她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皮肉松垮的坠在骨头上。
老人的视线在接触到陈凌的时候,突然有了神,肿胀的眼睛倏地瞪大。
“儿子?是我的儿子吗?”
陈凌被这老妇人看的毛骨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而这老妇人却不管不顾,朝陈凌的方向跑过来,动作很滑稽,手脚很不协调,有点像是牵线木偶。
在这鬼地方出现的东西,就算披着人皮也不能当人看。陈凌很清楚这老妇人一定不是活人,只是他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什么邪气,不像是能散发出满山瘴气的邪祟。
“缚灵阵,开。”陈凌打开了灵阵,一道蓝光在林中升起,老妇人脚下出现了一个直径约3米的法阵,老妇人在阵中动弹不得,身子不住地挣扎扭曲。
“儿子,你是我儿子吗?”老妇人嘴里仍在喃喃。
如此轻易就被震住,这应该就是普通的地缚灵。这种死灵因为生时的怨念太深,死后魂灵被束缚在某个特定的地方,无法转生。地缚灵是最常见的死灵,常常出来作祟,但并没有什么危险性。
“我不是你儿子。”陈凌嫌弃的摸了下鼻子,老人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裹在她身上,早就发馊,一股子怪味。
“你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个死灵,就算找到了你儿子,他也看不见你。”陈凌一针见血,戳破了老妇人的幻想。
“看不见我……?”老妇人喃喃道:“可我儿子要是找不到我,一定会哭闹。我把他丢了,我得赶紧找他。”
老妇人说完,又开始继续挣扎。
执念很深的地缚灵,一般很难用言语收服,只能强行让他们入轮回道。陈凌催动法阵,蓝色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法阵的纹样不断变化,老妇人挣扎的哀嚎声更加惨烈。
然而就在法阵快要完成的时候,刚才一直挣扎的老妇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收到什么指令一样,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就像是没人操纵的木偶一样,突然没了生气,陈凌呆愣了片刻,只听见老妇人身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然后倏地一下,老妇人的脑袋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脖子像是弹簧一样扭转了起来。
刹那间,老妇人凌乱的头发突然暴长数米,直直的朝陈凌袭来,陈凌被打得措手不及,急忙后退,那头发像是无止境一般,竟然穷追不舍,硬生生的把陈凌左臂洞穿!
“不好,是长发鬼!”
仙盟的新人弟子们慌忙四散开,长发鬼是恶鬼之一,一般都是女人死后幻化成,阴气极重。这座林子本就阴森,更滋生了不少阴邪之气,这长发鬼不知道在此盘踞了多久,由这天然的极阴之地滋养,危险性不可估计。
“可恶!”陈凌忍着疼痛,召唤出佩剑砍断了即将碰到他身体的头发,缚灵阵困不住恶鬼,很快这只鬼便挣脱了灵阵,蹒跚着朝陈凌他们冲来。
“陈师兄,快跑!”周小韶斩断了他面前的头发,身边已经有弟子受了伤。这长发鬼的攻势很猛烈,斩断的头发内散发出更强烈的瘴气,林子内白雾弥漫,可见度迅速的下降。
陈凌拔剑而起,和长发鬼凌空对峙,长发鬼的身体仍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四肢的关节柔软的不像话,头发四散。
“我要找我儿子,我要我儿子……”
长发鬼嘴里仍在喃喃,陈凌年少冲动,挥舞着剑就朝长发鬼袭去,长发鬼发出凄厉的一声喊叫,头发突然从脖颈处源源不断的涌出,同时瘴气也喷涌而出,林中顿时被白雾笼罩,看不清四周的情形。
“该死,这鬼竟如此狡猾,这是要把我们困在这。”
陈凌啐了一口,他身边的寒气更重了,长发鬼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他们被封锁了视线,敌暗我明,形势糟糕到了极点。
正当陈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右后方突然亮起了一束蓝色的光,这是指引符。陈凌朝指引符的方向跑了两步,很快就遇到了正在焦急寻找他的周小韶。
“周师弟,是你。”陈凌微微松了一口气,周小韶身边还跟着其他的弟子,有几个人受了伤,好在都没什么大事。周小韶的肩头漂浮着指引符,在他身后还有七八个指引符在空中,在这白雾中指出了一条清晰地道路。
陈凌放下心,同时也有些疑惑:“这指引符是你点燃的吗?有心了,这次多亏了你。”
周小韶迟疑了一下,吞吐道:“不、不是我想的,是天惠门的那位赵前辈提醒我,我才……”
陈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次遇险本就是他判断失误,如今又因为天惠门的弟子得救,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周小韶从陈凌铁青的脸色中,看得出他现在极其不甘心。但是这长发鬼显然不是他们这几个人能收服得了,再拖下去恐怕真的会死。
比起丢了性命,丢点面子算什么。
像陈凌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多说无益,周小韶索性拽着他顺着指引符的方向走。陈凌虽然表面上极其不情愿,但也没有意气用事,半推半就的跟着他往出走。
此时已经是夜里,正值月圆,阴气更甚。陈凌跑着跑着,只觉得手腕处湿漉漉,他只当是周小韶手心出了汗,皱眉道:“周师弟,你不用一直拉着我——”
周小韶诧异的转身,方才他一直用左手驱动指引符,右手垂在身侧,道袍遮住了手臂。此时陈凌才发现,周小韶的右手一直覆在佩剑的剑鞘上。
陈凌低头,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的左手手臂上,不知何时已经缠满了黑色粘腻的头发。
月光下,长发鬼发出凄厉的一声嚎叫,以惊人的速度朝陈凌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周小韶猛地召唤出佩剑,剑刃破空袭来,割开缠绕在陈凌手腕处的头发。
“师兄快跑,就快出林子了——”周小韶一边对陈凌喊,一边不断地用佩剑斩断周围缠绕上来的头发。林子的入口就在不远处,其余的师弟们都陆陆续续跑了出去,陈凌看见杜浩和孙淼两人急忙迎了上来,边给他们疗伤,边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而那个赵子枫,仍端坐在石墩上,没有动弹,神色淡淡地望向他们。
那神情就像在说:一切不出所料,我早警告过你们。
之前被他气得胃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正中对方下怀,简直糟糕透顶。陈凌觉得这大概是这辈子自己最憋屈的时刻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他想早了,更憋屈的事情还在后面。
周小韶这个家伙,人还没出去,就拼命的对赵子枫挥手,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没半点骨气:“前辈,快救救我们!这里面是个长发鬼,厉害得很,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就快追上我们了——”
陈凌觉得周小韶身为仙盟弟子,简直把仙盟的脸都丢尽了,居然向穷酸门派求救。这长发鬼连他们都奈何不了,区区天惠门,能干什么?
陈凌不忍再看周小韶丢人现眼,正准备呵斥他,却看见赵子枫慢慢地站起了身,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剑。
“师兄,小心身后——”
周小韶突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朝陈凌冲过来,陈凌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只见长发鬼正张牙舞爪的站在他身后,头发距离他的心脏不到半尺。
伴随着耳畔传来一声石头碎裂的声音,长发鬼就像是被施了什么咒语,突然在原地不再动弹,暴涨的头发也迅速缩了回去。
陈凌侧目,他用余光看到,赵子枫用佩剑砍断了他之前一直坐着的那块石墩。
法阵,皆有阵眼。极阴之阵,忌阴阳交合,阵眼破,阳气入,务须劳神,阵自破。
这片树林,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极阴之阵,满月时,能最大限度的汲取月□□华。这种阵,都必须在阵眼处放一个阴物,以此来阻隔阴阳相融。
陈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踏入林子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阵法中,今日又正值月圆夜,阴气最盛,不管这里面是什么邪祟,都是最危险凶悍的状态。
难怪那家伙死都不肯进林子,原来一早就看出了这里面的端倪。
陈凌的心里又酸又苦,这阵法他自己竟完全没有发现,还自告奋勇的带着师弟们擅闯。他学艺不精输了一次,冲动莽撞又输了一次,再加上被救了性命,可以说他输得体无完肤。
赵子枫破了阵眼,树林的极阴之阵失效,长发鬼被涌入的阳气缠绕,动弹不得,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周小韶先是一怔,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他对赵子枫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眼里满是崇敬。
“前辈,你真厉害,竟然早就发现了这块石墩就是阵眼!”
齐煜扔掉佩剑,脸色无常,仿佛刚才做了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杜浩、孙淼在一旁更是惊诧不已,他的这位师弟一直修为平平,什么时候能分辨出这么厉害的阵法了?
这样的阵法,对前世的齐煜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前世他跟随柳澈修行,在仙盟中鲜有对手,甚至到最后,即便是柳澈亲自和他切磋,也要全力以赴。
现在齐煜虽然没了修为,但是前世的记忆还在,那些刻在脑海里的阵法、咒术、药理、乐理等等,仍十分清晰。
“没什么,只要冷静下观察四周,也就不难发现这其中的陷阱。”齐煜说的云淡风轻,周小韶闻言,崇敬之意更是溢于言表,仙盟的其他几个弟子面露惭愧,低头不语,竟无人不服。
陈凌牙齿咬得咯吱响:装什么装,不就是破了个阵眼,你耍什么威风?
齐煜这次还真没装,这阵法对他而言本就不难,再加上前世带弟子留下的习惯,遇事过后,他总想着让弟子们吸取教训,切莫再犯糊涂。
可如今身份改变,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带了些显摆的意味。天惠门的弟子出言指导仙盟精英,这简直啼笑大方,陈凌觉得自己受点窝囊气能忍,可是让天惠门的出风头,这丢的可是仙盟的脸。
一个犄角旮旯的穷酸门派,不过是误打误撞而言,还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
身后长发鬼仍瘫地无法动弹,陈凌还未出树林,他索性转身重新召唤出佩剑,施展剑阵术,顿时凌空出现了七八柄剑,剑锋直指长发鬼。
“陈师兄,你在干什么?”周小韶率先看到了异样,陈凌双手结印,空中的剑阵不断变化,剑气笼罩在长发鬼全身,原本无声息的长发鬼仰天发出凄厉的一声哀嚎。
地面上突然冒出七八只剑,直直的插入长发鬼的身体,那长发鬼不断地扭曲着身体,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加清晰,周小韶没想到陈凌居然胆大到要制服恶鬼,心里着急,作势就想进林子里帮他。
“别进去。”齐煜冷静低沉的声音在周小韶耳边响起。周小韶转头,发现齐煜的脸色铁青,表情比刚才更加严肃。
“长发鬼?你们太天真了,这咯吱咯吱的声响,可不是恶鬼的身体能发出来的声音。”齐煜脸色很不好。
周小韶心里一惊,再往前看去,只见被剑阵束缚的“长发鬼”突然整个身子像是泄了气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了下去,头发从颈部不断地蔓延而出,缠绕住了胳膊、身子、腿,很快它便化成了一团漆黑的黑色发团,在空中蠕动。
“陈师兄,快跑啊!”周小韶急得大喊,陈凌惊讶不已,急忙收了剑阵,就在此时,这空气中的毛团突然活了过来,无数黑色的丝线瞬间四散开,密密麻麻的缠绕在整个树林,陈凌的身体被捆得结结实实,剑阵被击碎,就连随身的佩剑都被丝线戳成了好几段。
没了极阴之阵,这“毛团”显然是被激怒了,这些坚硬锋利的丝线死死地勒住了陈凌,血流了下来,顺着丝线滴落在地。瘴气顺着陈凌嘴巴、眼睛和鼻子里灌入,他双眼一翻,已经失去了意识。
吸取了陈凌的灵力之后,“毛团”在空中蠕动的更快,空中缠绕交错的黑丝线夹杂着浓浓的瘴气,宛如铺天盖地的巨浪一般狠狠地朝周小韶等人的地方涌去。
周小韶等人都是初出茅庐的修仙新人,从没真正接触过妖魔,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魔气,他们都动弹不得,浑身冰冷,脑子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周小韶只觉得自己的腰包被什么人摸了一把,紧接着,在黑色的巨浪面前出现了五个符纸,符纸倏地发出白色的亮光,宛若白日,竟在树林口处撑起了一道结界墙。
齐煜左手驱动符纸,右手操纵着佩剑,剑身上另外还裹着三四张符纸,剑穿过结界,直至“毛团”中心,紧接着火光乍起,剑身上裹挟着大火,点燃了弥漫在四周的黑色丝线。
齐煜挡住了“毛团”的攻势,顺道将它的分|身点燃,树林中最忌起火,火势越来越大,那“毛团”像是怕火,它迅速收回了散落四周的黑色丝线,空中似乎还能听到它痛苦的嚎叫声。
“快走,我拖不住它!”齐煜斩钉截铁的对其余人说道:“避开月光,走暗路下山!”
“可是陈师兄他——”
周小韶焦急不已,陈凌被凌空倒挂在“毛团”面前,奄奄一息,没了意识。齐煜知道周小韶放不下陈凌,其他几个仙盟弟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此时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周小韶却是个心软的,他对于同门倒真有几分义气在。
可义气不能当饭吃,眼下情况紧急,要么抛下陈凌,要么大家一起死在这,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
周小韶仍有些犹豫,可那“毛团”却没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齐煜原本以为自己能让它安静半柱香的时间,可没想到片刻间,它便重新活动了起来,无数的丝线变得坚硬无比,张牙舞爪的就朝他们袭来。
齐煜只能一边跑,一边把手头上能用的符纸、灵器全部都用上。很快,他的额头上便浸出了汗,有些力不从心,这具身体的修为实在太低,稍微使了几个术法就消耗了几乎全部的灵力。
该死,要是还留有前世的修为,制服这妖魔根本不在话下。
齐煜觉得憋屈到了极点,他可是仙盟的天才,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好在老天爷还是没有完全睡着,就在齐煜逃得五脏具废,四肢无感的时候,只听杜浩在前方突然惊喜的喊了一声“师父来了——”,只见一道剑光凌空飞过,紧接着一声惊天的轰隆巨响,齐煜身后紧追不舍的黑线突然被硬生生斩断,连带着小半个山头,被劈开了一条裂缝。
严慧御剑而至,强大的剑压扫过,原本坚硬无比的黑线顿时化成了黑粉,簌簌坠落,那“毛团”显然也是感知到了此时出手的人和刚才那几个“弱鸡”不同,很识时务的停止了攻击,飞快的隐去了身形。
“师父!”杜浩激动的眼角噙泪,他第一次觉得,他这位以严苛闻名的师父居然这么和蔼可亲。
距离上一次见到严慧,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不得不说,齐煜的这位徒弟,长大以后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永远板着一张脸,严肃的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灵石。
小时候的他不苟言笑,但是长得颇为稚嫩,他的闷性子经常勾的齐煜想要逗逗他。每当看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齐煜都要笑好半天。
为此柳澈没少责怪他,让他要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可柳澈自己也没个师尊的样子,所以连带着齐煜的几个徒弟也都和他没大没小。严慧是齐煜的徒弟中最闷声不响的一个,却也是最忠心的人,齐煜在赵子枫的记忆里得知,当年他死后,严慧硬是将仙盟砸了一半,并公开在仙盟弟子谱中划去了自己的名字。
严慧是个烈性子,不爱言语,却固执得很。
齐煜有些感慨,也有些感动。
严慧的出现,解除了他们这一行人的危机。仙盟的几个弟子都受了伤,需要救治,在齐煜的提议下,他们暂时在山脚下的仙绣郡歇脚。
仙绣郡,是鼎鼎有名的刺绣名郡。传闻这里的绣娘,曾经给皇后娘娘做过绣裙,皇后赞曰“彩丝如虹,绣若仙景”,因此赐名仙绣郡。
这镇子不大,却很繁华,小店种类繁多,所需物品应有尽有。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严慧找了一家偏僻的别院,暂且当做这一行人的歇脚地。
这次任务的难易程度,远不是他们几个初级修仙者能应付的来。仙盟对任务判断失误,属于严重失职,这责任必须由仙盟承担。
严慧从进入别院起,就对仙盟的几个弟子板着脸,除了疗伤时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外,便缄口不语。他面相本就严肃,板着脸不发一语的模样更是让仙盟的几个弟子大气都不敢喘。
“那个……”受伤的师兄们都安顿好之后,周小韶鼓起勇气走到严慧面前,恭敬的施礼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这次的任务是仙盟判断失误,我已经传信给了师伯们,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处理此事了。”
严慧闭目调息,没有搭理这个后辈,周小韶不知道严慧究竟听见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的站在原地。
“嗯。”
严慧淡淡的应了一声,总算是没难为这个小辈。周小韶心里又高兴了起来,这个前辈虽然对仙盟并无好感,但是却也没有拿他们这些小辈撒气,是个明事理的人。
周小韶恭敬的施礼告辞,将小院腾出来,给他们天惠门师徒。
院子里只剩下严慧和齐煜师徒四人。严慧的神情比之前缓和了些,他详细询问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让杜浩画了一个简单的地理方位图。
“极阴之阵,以石为阵眼……”严慧思忖片刻,他抬起眼眸,打量了一眼齐煜:“判断准确无误,你做的不错。”
“多、多谢夸奖。”齐煜尴尬的笑笑,身份对换,这感觉实在别扭。
孙淼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提醒:“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这种时候该说‘您谬赞了’。”
齐煜毫不客气:“我不觉得是谬赞啊,我也觉得我做的不错。”
孙淼:……
这两人小声嘀咕的对话,一句不落都让严慧听见了。他不由得多看了齐煜几眼,印象中他的这个弟子一直很不起眼,修为一般、灵力一般,为人忠厚老实,也不爱说话,总是默默的做自己的事,经常让人忽略到他的存在。
可今天看,他好像变了个人,举手投足间,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记得小时候,他也曾被师父齐煜夸赞过。他清晰的记得,师父的大手覆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他两下,笑容爽朗,宛若天上最耀眼的星辰。
小严慧心里欢喜,但又不想表现的太过骄傲。他压抑住内心的喜悦,稳重的躬身施礼,尽量表现出矜持和冷静。
“师父谬赞”
他记得说完这句话后,师父的手顿了顿,然后突然俯下身来,眼睛眨了眨,手指轻轻的掐在了他圆嘟嘟的脸颊上。
“谬赞?你觉得为师是那么虚伪的人吗?”
“唔……”小严慧被掐的不知所措,一时怔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能让为师这个仙盟天才夸奖,那可是天大的殊荣,你应该好好谢谢为师,然后再去你那几个师兄弟面前炫耀一番,这才是该有的反应嘛。”
小严慧被说的一愣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多、多谢师父夸奖。”
“乖徒弟,不客气。”
师父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脸,转身朝身后的人快步走去,边走还边喊:
“师尊师尊,你看我做得怎么样,你也快夸夸我嘛!”
他身后的男人正在抚琴,闻言宠溺的一笑,严慧依稀记得他嗔怪了句“都当师父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正行”,之后就被齐煜哄得没了下文。
在师父眼里,那个人永远都是第一位,不论何时,他都只看着他。
回忆戛然而止,严慧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当时他真的很羡慕师父他们,因为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只要对方在,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们彼此间,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都能传递出只有对方才能理解的信号。
灵魂知己,当是如此吧。
如果没有那场动乱的话,这些谎言,或许一直不会破灭。
严慧短暂的沉默,让杜浩等人心下疑惑。齐煜刚刚回来,又消耗了不少灵力,此时颇为疲惫。现在他只想好好休息,至于其他的事,他暂时没精力去想。
“晚省之后,你们就各自歇息去吧。剩下的事,交给为师处理。”严慧吩咐杜浩,齐煜正想回房间,听到“晚省”两个字,脚步顿住了,只见杜浩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画轴,而孙淼则摆上了香炉。
“这……”齐煜怔住,仔细搜寻记忆之后,他想起天惠门有晨省和晚省的习惯,弟子们会焚香祈拜,自省自身。
这习惯很符合严慧严于律己的性格,从小他修行时就是最认真的那个。只是让齐煜头疼的是,他们拜的是——
“子枫,别愣着了,快来拜师祖。”
杜浩焚好了香,齐煜慢慢地挪动着脚步,画轴已经在空中徐徐打开,侧面题字——天惠门师祖齐煜,字迹清晰。
齐煜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给自己上香磕头。
最让齐煜尴尬的是,这幅他的画像画的实在是一言难尽。严慧想必是想要把他塑造成一个气宇轩昂、眉眼清秀的仙人,每笔每画都画的很用心,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的嘴角……
但凡事都有个度,用力过猛就会适得其反。这画中人的五官,单独拎出来没话说,可是全部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就像是被人拼凑出来的,让人看后只有一个感觉——
假。
假得离谱。
齐煜脑壳子疼,严慧以前的作画水平就很堪忧,为此柳澈甚至亲自出马指导,结果越教严慧就越不会画。什么山水、花草,他还能画的差强人意,一旦牵扯到活物,他画中的东西恐怕连女娲见了都想把手里的黄土扔了。
孙淼见齐煜迟迟不肯过来,走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袖,齐煜硬着头皮跪到了画轴面前,画中的“齐煜”正瞪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怜惜的望着他。
齐煜:……………
“这画像……你们真觉得没问题么?”齐煜觉得就算严慧的审美能力已经无药可救,但杜浩、孙淼不至于看不出问题,但凡一个人还有点审美,也不能忍着对这幅画早晚跪拜。
孙淼小声“嘘”了一声,他回过头,偷偷看了眼正在闭目调息的严慧,见他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松口气,悄声对齐煜道:
“当然有问题了,我们又不傻。整个天惠门,觉得这幅画好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师父自己了。”
“那你们怎么不告诉他?”
“告诉师父?你活的不耐烦了吧!”孙淼做了一个砍脑袋的动作:“师父说这可是他毕生唯一一幅人物肖像图,是为了表达对师祖的敬重,画完此画之后,他便就此封笔,不再作画。”
言下之意就是,此乃绝笔之作,上乘佳品,只可瞻仰,不可亵玩。
齐煜满头黑线,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孙淼神秘兮兮的对齐煜使了个眼色,他让齐煜往前跪了一点,让他在心里默念显影术法,等到齐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画中人的模样顿时让他呼吸一滞——
依旧是他手持离渊剑的身姿,站立在云端,衣袍随风飘扬,他的视线凝视着不远处,眼神灵动带着生机,墨发飞舞,一派道骨仙风之姿。
作画人很准确的抓住了他神态中的特点,当年他的风姿跃然于纸上,活灵活现,就连齐煜本人都觉得颇为栩栩如生。难怪杜浩、孙淼他们能对着这幅画像早晚跪拜,原来在那副不人不鬼的画像下,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副画作。
“这作画人是谁啊,竟然能把我——们祖师爷画的这么栩栩如生?”
孙淼闻言,做贼心虚似的又看了看师父,然后才在齐煜耳边小声道:
“是碧川君柳澈。”
齐煜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似乎停止了,他笑容僵在脸上,一股冰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听到旁人说起柳澈。当年柳澈用绝杀之术将他击败在仙盟祭台之上,挫骨扬灰,抽魂毁魄,用最残忍的术法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可在他死后,却又画了这么一副画像,让他享受后人香火供奉。
这算什么,忏悔?还是想要弥补当年的亏欠?
柳鸢知啊柳鸢知,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心安了吗?
齐煜怀着复杂的心情,草草的完成了晚省的任务。这幅画揭开了他心里的那一层伤疤,过去他有多么信任柳澈,如今就有多恨他。
夜已深,众人皆已歇息。严慧守在院子,等着仙盟的人,而杜浩、孙淼则和齐煜一起挤在了一处小厢房里。齐煜翻来覆去,思绪万千,晚省时的那副画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身体疲惫,脑子里又很乱,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睡得很不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吵杂的争执声,齐煜朦胧间听到严慧怒气冲冲的一声“怎么是你”,还有茶杯摔碎的声响。
齐煜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爬到了窗户边上,借着月光朝院子内望去——
皎洁明亮的月光下,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男人站在院子里,身姿修长,长发没有打理,一些零碎的散落在额前,剩下的则是简单的用发带打了一个结,颇有些凌乱慵懒之感。
面对严慧几乎于暴怒的责问,男人至始至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露出俊美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眼神茫然,似乎在听,又好像在出神。
齐煜在这一刻呼吸都似乎停止了,记忆的潮水翻涌而至,那些幸福,甜蜜,痛苦、绝望……所有的感情在内心混杂成一团。这张面容,他最熟悉不过,是他前世放在心尖上的人,也是他恨到骨子里的人。
柳澈……柳鸢知……
来的人竟然是你……
师尊上线啦~~
有点呆呆的美人儿师尊~快到小徒弟碗里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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