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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   隔了两天,萧夫人这日一早就给程姎和程姣安排了任务,去都城临县巡视庄田。鉴于上一次单独和程姎出行的经验,程姣死皮赖脸的想拉上少宫,结果被萧夫人拒绝,直言这次就要看看程姎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最后程姣没能拖上少宫,护卫的武婢家丁倒是不少,整整两支足球队。

      程姣觉得这次出行是别有目的,毕竟庄园上的夏栗庄户萧夫人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当。程姣和程姎一起乘坐马车去了庄园,途经田地,两个人便下来看看,程姣一边派人去暗中走访庄户,一边叫人去通知庄园的管事。

      不多时,一身灰色短打的管事带着两名仆妇匆匆赶来,边领着众人往庄上走边说田里的收成。程家这几年才有些财帛置田,这处庄子也是萧夫人看了许久才买下的。一年的粟亩豆亩出产不到三百斤,这还算是好田。听着管事向程姎汇报,程姣在心中感慨袁爷爷的伟大,又想着不知道那谢文礼会什么时候出现。两人带着众人声势浩大地一路往庄上走,也没看见半个马车的影子。

      查过账过问往年的收成如何后,程姎准备打道回府,程姣说之前看到庄园后面有河,想要去钓鱼。程姎犹豫了下,随后觉得山野间还是在自家庄园,便笑着点头。

      程姣笑嘻嘻拉着程姎一同前去,心想钓鱼那不能一时半会儿的就钓到,且耗费时辰呢。

      河水静悄悄地流淌,闪动着粼粼的水光,就好似闪动着明亮的眼波,凝视着这夏日山野的秀色。仆人铺好枰具放好垂杆,又摆出一应的吃食,务必让两位女公子舒适妥帖。

      钓鱼只是个借口,程姣把鱼钩抛进河中之后就撒手不管,专心看周围有没有疑似谢家的马车经过。看了许久也没看到马车的影子,程姣心浮气躁,拿起鱼竿对程姎说不钓了,这河中肯定没有鱼。结果一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一脸郑重的走来对程姣道。

      “这位女公子,你不能自己钓不上鱼,就说这里河里没有鱼。”老者的胡须头发已经花白,一身灰色衣袍。

      “那老仗,您怎么证明这河里有鱼啊?”程姣见那老者身后跟着神色恭敬的仆人,猜着这人大小应该是个官。

      “言不得过实,实不得延名,老夫自然是以钓上鱼来证明。”说着那老仗就拿起程姣的鱼竿,认认真真开始钓鱼。

      程姣见了心中汗颜,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大爷您至于这么较真吗?

      “若老仗能钓上来鱼,我亲下庖厨为老仗做烤鱼可否?”

      “可矣。”

      午膳的一道菜有了着落,程姣命人开始准备其它的。野外自然不能分席,程家的家仆把带来的馕饼果子,点心还有酪浆拿出来,又铺了一大张席子。这边刚生火烧水,那边已然钓上来了一尾鱼,程姎见了不住夸赞,程姣看着那条不到她手掌宽的鱼,又吩咐仆人去庄里杀两只鸡。

      钓上鱼来,老者很是得意,索性今日运气好,复又钓上来两尾白条鱼。程姣让婢女给鱼刮鳞去内脏,老者在一旁阻止。

      “女公子不是说了亲自下庖厨吗?”

      “是啊,我说亲自下厨烤鱼,可没说我要亲自给鱼刮鳞去内脏吧?”老者愤愤不平,指责她这是偷梁换柱。

      程姣叹气,觉得这大爷的性格真是一言难尽,遂道:“老仗到底是想见我亲手给鱼刮鳞去内脏呢,还是想吃烤鱼呢?先说好啊,要是我亲自来,那过了晌午,都未必能吃过鱼了。”

      老者脸色不郁,程姣更觉得一个白食的,怎么事还这么多。程姎见堂妹拉着脸,忙安慰道:“这老仗毕竟年岁大了,是长辈,我们让着些又何妨。”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程姣就当他是三岁小孩,搂着裙子去一边烤鱼。用生姜和辛葱给鱼去腥之后,就将鱼放在火堆边,她则是指挥其他人挖泥做叫花鸡。程姣布置午膳,程姎就去煮了茶陪老者聊天,她天生佩服有学问的人,而老者言谈举止,都能看出饱读诗书。聊得一来二去,程姎也只知道老者姓许,来这里是为了给他的学生讲经,顺便以景怡情。而这许夫子,已经把程家的背景打听得差不多了。

      不多时,鱼快烤好了,程姣在鱼身上刷上一层豆豉酱继续烤,浓郁的香味四散。许夫子闻见这香气,面上无动声色,心下期待了几分。结果鱼还未入口,几名人高马大侍卫寻了过来,程家的护卫见了来人,不懂声色将两位女公子围了起来。

      “许大人,我等寻了您许久,您...”

      “不急不急,待老夫尝过这程家小女娘烤的鱼就走。”

      “那倒不用麻烦了,本皇子也一同来了。”

      看见那熟悉的黑色绣金云履,程姣暗叫倒霉,对程姎耳语了来人身份,两人一同行礼。

      “哦,程家娘子也识得三殿下?可见老夫与你相识是缘分,不如请三殿下也一同用膳吧。”

      程姣抬头看了看太阳,觉得今天日头格外的炽热,晒得她直发晕。不然她怎么听见三皇子同意和她们一同用膳?绝对是她幻听了。

      能和皇子一同用膳,对一般的女娘来说是天大的殊荣,程姎听到三皇子应允后脸上就带了异样的神采,活像追星少女见到了偶像本尊。

      程姣支吾了几句不合礼仪,许夫子就以修身养性更要返璞归真为由驳回。于是四人围坐成圈,开始了让人胃疼的午膳。

      食不言寝不语,许夫子专心用膳,并且对他亲手钓上来的鱼报以极大的热情;三皇子用餐礼仪优雅赏心悦目,只是脸色并不怎么好;程姎全程都低着头,好似要数清楚碗里的肉里有几根骨头。

      许大人一共钓上来三条鱼,他和三皇子各分了一条。在程姣看来,豆豉酱烤鱼其实不是很美味,但三皇子可能是真的饿了,又或是头一次吃到这样的食物,叫花鸡和烤鱼都下了肚,让程姣不由自主的打量他依旧劲挺的腰身和平坦的腹部。

      许夫子正同程姣争论剩下一条鱼的归属权,三皇子则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今日他来这县城是因为圣下派下这名博士为他讲经,好让他‘磨磨性情’不要‘暴躁易怒’。他正被这老学究满口‘气理相通蕴色无味使之自然’的废话折磨得不行,结果许博士休息的功夫就遇上了程氏女。

      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三皇子答应留下用膳,饭后,老学究果然热情的邀请程家的两位女娘一同讨论学问。

      让侍卫撑起巨大的油布伞,程姎略有些扭捏的拉着程姣一同坐下。许夫子讲了没多久,程姣就开始发困,因为他讲的是庄子,从为何会有山这种弱智问题出发,探讨宇宙万物的本源。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因是由说,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

      程姣听着许博士的话,听出了些门道,加之见三皇子一脸的不耐烦还老实听着,猜测这是圣上知道三皇子把自己宠姬娘家弄得‘二死三流放’的壮举,特派下来讲经博士。

      “夫子,我觉得您说的非常有道理!那是否‘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也是同样的道理?”

      许夫子见有人捧场,微笑道:“也对,也不对。这...”

      说了半天有些口干,许夫子几碗茶下肚后便要去更衣。程姎见煮茶的泉水不多了,便和程姣领着侍从去庄里取泉水,回来的路上说起了三皇子。

      “姣姣,你是怎么识得三皇子的?”

      “就是凌将军在涂高山救了阿姊,之后我和她一起去凌府感谢凌将军那日,同三殿下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嫋嫋可真有福气,能有凌将军这样的郎婿,还能不时见到贵人。”听了这话,程姣很想说贵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事多脾气大还动不动就爱打人。

      “入宫觐见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我第一次得见天颜就吓得不敢说话,浑身冒冷汗。”

      “怪不得,嫋嫋定亲那日,你们从宫里回来,脸色都不太好。”

      “是啊是啊,阿父阿母也怕圣上威仪。如此可见,这皇家富贵不是常人能想...”程姣话没说话,就见三皇子站在不远处。

      “程三娘子,方才你家家仆来传话,说有客去庄上拜访,还需你回去待客。”程姣觉得那客人应该就是谢家的人,正要告辞和程姎回庄园,三皇子又道。

      “吾见程五娘子对许夫子讲经颇有兴趣,不如留下来一同听听,也好长长见识,陶冶性情。”

      “臣女...”

      “能多学知识自然是好事,”程姎为程姣高兴。“姣姣,还不快谢过三殿下。”

      程姣心想,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分明是三皇子找个垫背的和他一起受罚。

      “臣女谢过三殿下厚爱。”

      三皇子板着一张棺材脸,眼神也不给程姣一个。

      “姣姣,我先回庄园,你跟着许夫子好好学,知道吗?”见程姣乖巧点头,程姎告退先行离开。

      目送程姎离开,程姣和三皇子面对而站,脸上都没了笑容。

      “程五娘子,陪吾走走。”

      三皇子发话,无人敢不从。于是程姣略落后三皇子半步,身后几米外跟着三皇子的侍卫和程家的家仆。此时天下初定,浓烈的尚武之风弥漫全国,且男女大防还没那么重,是以相熟的男女在一起说说话不算越界。要是换到清朝,都要浸猪笼百回。

      “算起来吾与程五娘子见面不过数次,程五娘子每次都是不同面貌,当真是让人惊喜。”

      “臣女愚钝,不知殿下是何意?”程姣装作听不懂。

      “吾只是从未见过,如程五娘子这般善于变脸之人,人前乖顺背后却谎话连篇,满腹坏水连家人都欺骗。”什么得见天颜不敢说话?当时她一句句一套套,说得顺畅得很!

      三皇子句句如刀,程姣知道这三皇子准是听到了她和程姎的对话。

      “满口谎言是因为那人知道,若是流露出内心真实想法的可怕。殿下,您难道对家人就没有秘密吗?”世人都有秘密,她的秘密,注定这辈子要说许多的谎言,且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三皇子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程五娘子,此话是何意?”

      “并无何意,只是想告诉三皇子,我确实有很多秘密,连家人都不可告知,所以只能在人前装作温顺乖巧。”

      三皇子皱了皱眉,随即道:“程五娘子倒是有心机,不过在吾看来不过是自作聪明。一个女娘能有多少秘密?不过是暗中倾慕哪家的儿郎吧。”

      “算是也不算是吧,比如,我很想说‘嫁人实在没什么意思,而我就算不嫁人离开程家也能自己独活‘这样的疯话。”

      “确实是疯话。”三皇子讥嘲的笑笑:“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有如天地,自有礼法因循。身为女子就该嫁人生子,合该贤淑端庄,谦恭守拙....至少不会随意插嘴夫子的话。”

      “就是因为我不够贤淑端庄,所以便装作如此。不过还好有殿下看穿了我,起码在殿下面前,能有片刻的放松。”

      “可笑,”三皇子嗤笑,“你在吾的面前,还敢言什么放松,真是不把吾放在眼里。”

      “殿下,小女自认为,对殿下从未有不敬之处。”

      “哼,你的不敬之处,可多着呢。”三皇子说着甩袖离去,程姣长出了口气,不就是大男子主义吗,她懂!不过她又不需要求到他三殿下,干嘛非要捧着他顺着他?

      三皇子上了马车,一名不起眼的侍卫贴近车窗小声回报。

      “禀殿下,属下已经查清楚,那玉佩是程夫人给两个女儿的贴身之物,上面刻有两位女公子的乳名,且都是女子旁。”

      “程姣的玉佩?”

      “属下看得真切,程五娘子的玉佩戴在身上,完好无损,上面是个‘姣’字。”

      三皇子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马车朝着都城的方向,飞快驶去。

      刚才的一番对话,在三皇子看来是他在逼问,而程姣迫不得已说了实话。然而在程姣的视角中,这算是一场交流。交流会增加信任感,信任感会降低防备感,她主动承认就是为了减少三皇子对她的防备和敌意,即便这坦白经过谎言的粉饰和包装,即便这交流建立在欺骗和试探之上,但只要对方没有察觉,那这份交流就是有少许作用的。

      可有作用的同时,程姣的疑惑更加深了,这三皇子几次的接近试探,到底是为了知道什么?程姣从来不觉得三皇子是看上她了,她各方面都平平无奇,既不如程姎性情柔顺,也不如少商敢爱敢恨特立独行,只有一张脸还算好看。皇子们从小就见识了各色美人,三皇子的宠姬爱妾也不少,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自程家和凌家定下亲事之后,皇帝以异常亢奋的状态催促两家办完了采纳问名等各项礼节,还定了下聘的黄道吉日——正是今天。凌不疑请皇室宗亲中最年长的老王爷请来当礼官下聘,聘礼从金银玉器,珠宝锦缎到各种山珍海味,摆得整条街都放不下。程姣见他如此重视少商,完全放了心又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出院子的辛酸。

      程姣知道她对少商有些亲密得不正常,按常理来看,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她理应和萧夫人更为亲密。然而实事是一旦萧夫人和少商起冲突,她多数都在站在少商这一边...程姣清楚,这亲密是因为在少商身上,她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孤独落寞,不被认可。看到少商她的心就会隐隐发疼,就像她在心疼过去的自己。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啦…我还是周全周全我自己吧。”

      程姣不是没想过鲜衣怒马一箫一剑走江湖,游历山河吃遍美食,然而她实在吃不了那个苦。坐一天马车她就叫苦连连,更不提骑马睡野外,一路上搞得满脸沙土连口热食都没有。

      “阿母还说少商是文不成武不就,我看我才是啊!”

      程姣自言自语道,随后一头扎进后院离厨房较近的院子。这里原来是存放一些木柴放养家禽的地方,自程姣跟萧夫人要弄些小东西,便被收拾出来。如今这里堆积了不少树皮麻头,还有敞布和渔网。

      造纸术的工艺程姣只知道有四步,具体的细节还得一步步慢慢琢磨。捣浆池已经砌了起来,底部掏空了一部分可以烧火让纤维帚化,而成为纸浆。现在的问题就是,纸浆要到什么样的程度。

      古代房子不怎么隔音,今日前院人声鼎沸,凌不疑圣眷正浓,程姣估计往后这样的排场程家肯定是少不了,就是不知道程老爹吃不吃得消。被念叨的程始今天确实不好过,圣上亲派老王爷为礼官确实让程家有面子,可下聘日郎婿不在,他不能表现得不满,还对一众门第爵位都比他高的宾客作揖行礼,着实吃不消。

      程始心中打定主意,小女儿的郎婿还是找门第相当的好,打明天开始,他就把小女儿带在身边,一定要找个平交之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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