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言记》星星一直都在

1、第一章

　　周连城觉得，全天下的男子加在一起，也不如程晋半分好，要说哪里好，周连城便是觉得那里都好，其他男子是比不得的。

　　是宫中摆六皇子生辰所设的宴，连城记得那时去了很多女眷，好不热闹，玩耍风筝时，她失了足，落入水中，是程晋跳入水中，一把将她捞起，怀里是那样结实温柔，暖阳在他脸上，她迷迷糊糊中瞧了一眼，便是这一眼，她此后岁月里，便日日夜夜惦记。

　　“三皇子，你没事吧。”赶来的小太监忙声唤道。

　　嗯，程晋是三皇子，连城便知晓同他是万万不能的。

　　连城想到这里有些吃痛，手腕的口子又撕裂开来，有股暖流涌了出来，刺鼻的血腥味，是血，她皱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盖在手腕中。

　　那粗布是白日里擦抹桌屋的，上面沾进尘末，只是如今那里还有干净素布供她使用。

　　她又昏睡过去，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心中一颤，等下免不得又要受嬷嬷拳打脚踢，想到这赶忙踉踉跄跄起身穿好衣物，昨晚手腕的伤口又结了疤，她从水缸挖出一瓢水，咕噜噜喝了个痛快，她扶着两侧望向水面，她看了个清楚，脸上都是些淤青，额头的疤是前日客人喝醉敲碎了杯盏，在她脸上划出来的口子，不过现在也了痂，这副模样能活这么长，倒也是了不起。

　　刚进了正厅，撞上嬷嬷，是个肥大胖耳身躯，身上还一股刺鼻的胭脂味，光闻着这股味道，连城便是浑身一抖，身子都不由软塌下去，那嬷嬷倒笑盈盈的“你在这里干嘛！快准备热水去，给阿娇擦擦身子。”

　　“好”连城听这口气，倒回过神来，今日是不用受她打骂了，连忙去打了水，端着盆又放了块上好的手帕。

　　阿娇不同于她这等粗等下人，阿娇是兰香班的头牌，达官贵人每每来，都只为她，那些人不缺钱财，事后总是给的比旁人多，张嬷嬷收了财，自是高兴的不得了，便在胭脂水粉、吃食上多给她一些优待。

　　她端好水盆，快步走上楼梯，耳旁都是些男人女人□□声，连城低着头，步伐不免也加快了些，倒不是怕面红耳赤，只怕她这丑模样遭哪位客人看不顺眼，又或是哪位女娘没客人，把火气撒她身上，她又得结结实实受一顿打。

　　阿娇的住处在二楼最里处，还派了两个人在这里守着，不让那些没钱的偷偷跑来看，这样这处倒比别处清净些，屋子也要比其他女娘都要大上许多，她腾出一只手来，敲了敲门，只听到里屋不一会儿传来娇滴滴的女声“进来。”

　　阿娇侧在床榻上，身上只盖了块薄薄的紫纱，连城也能隐隐约约看到好几块青紫，不免鼻子一阵酸楚，是赵家龙来了。

　　赵家龙是城里有名布商，每月来一次，阿娇便遭罪一次，女娘们身上有些淤青难免难看些，只不过这个赵家龙给的银钱比旁人多出好几倍，阿娇虽是头牌，不过也是个青楼女子，死了也会源源不断的女娘成为第二个阿娇，只不过张嬷嬷现在还舍不得她死，每月赵家龙来，事后便会让阿娇休息两日，也会请郎中过来瞧瞧，抓些补品吃。

　　“你哭什么？”阿娇趴在软塌上，发丝遮住她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漆黑发亮，她分明感受到，背上一滴滴的眼泪珠滚烫。

　　连城一听这话，转过头，把剩下的眼泪一把抹了回去，手里的手帕也擦不下去了，身上岂止是青紫，还有几个牙口印，咬破了皮出了血，在这白皙肌肤上格外亮眼。

　　“别哭，这个地方没什么值得哭的。”阿娇翻了个身，又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连城见状赶忙拿披风给她盖住，阿娇头发虽很凌乱，此刻倒更觉得她多了几分楚楚可人，她不似其他女娘那样花枝招展，她总是素素的，像下凡的仙女，却又不是个仙女。

　　她握住连城的手，又冰又柔，好似一汪清水，她抬起双眸，这是连城第一次见她这样坚定的眼神“你要逃出去，逃的远远的，别像我这样，死也只能死在这里，去了冥府也是无脸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