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伯利安补完计划》冷圈雷达

4、逐光3

　　什么是死亡？
　　死亡是寂静，是黑暗，是意识的消亡，是灵魂的陨灭。
　　坎伯利安从未经历过死亡，因为祂是造物主之子，除非对方不想活了，不然谁都无法杀死祂，谁都不敢杀死祂。
　　但就在刚才，坎伯利安死了，凶手有两个，一个是人类，一个是一条虫子，噢，多么可笑，这两个生物在曾经的祂眼里都是渺小的蝼蚁。
　　坎伯利安清楚地记得，沙虫的食道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牙，人类的身体被那些小锯齿撕裂成一条条一块块，血肉甚至脏器被切割的痛苦几乎直达灵魂。
　　在那时，坎伯利安听到了含糊不清的哀嚎和惨叫，那些声音很远又很近，然后坎伯利安猛地发现，那声音是“自己”所发出来的。
　　祂的思绪回落至人类的躯体，他痛哭流涕，发出啊啊的哀鸣，在死亡的阴影下丑态百出。
　　然而他并没有在这一刻死去，沙虫的牙齿只是对他的身体进行了初步的分解，接下来他残破的躯体流入了沙虫的胃袋，那里弥漫着腐臭和腥味，黄绿色的胃液中还漂浮着尚未完全溶解的骸骨。
　　坎伯利安感觉到自己没入了一片沸水中，祂看到自己仅剩的一截小臂在液体中慢慢被侵蚀，尖锐的痛楚爬满了他的每一条神经，可他的舌头已经不在了，他只能制造出低沉喑哑的抽气声。
　　小臂之后，是肩膀，是大腿……是他所剩的全部。
　　最终，坎伯利安坠入了黑暗，祂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可很快，祂的眼前亮起了光，也出现了说话声。
　　“军队还没有找到落脚点……”
　　“……一天到晚就只会说这种丧气话！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事情吗？！谁要死就让他自己去死！”
　　熟悉的对话，毫无疑问，祂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看来祂的第一次旅行注定不会结束得太快，是父亲，还是爸爸？
　　徐曜辰睁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方子超，冰冷的视线让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方子超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方子超从未在徐曜辰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这种充满杀气的、看他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试图躲开徐曜辰的视线，但车厢统共只有这么大，他避无可避。
　　熊磊和其他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徐曜辰的异常，前者还以为方子超是被自己镇住了，顿时露出不屑的笑容。
　　徐曜辰盯着方子超看了将近一分钟，直把后者看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他才终于收回视线。
　　人类真是一种卑鄙的生物。坎伯利安想。
　　“不，亲爱的孩子，并不只有人类才会“卑劣”，相信我，大多数智慧生物都是如此。”耳边响起爸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
　　坎伯利安微微惊讶：“您一直注视着我？”
　　“并不完全是。”沈嶷说。
　　“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是在注视你。”造物主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嶷轻咳一声：“总之，不要因为这个而对人类抱有偏见。”
　　“我知道，要客观全面。”坎伯利安说。
　　“很好。”沈嶷语带笑意，“祝旅途愉快。”
　　旅途愉快？当然会愉快的。坎伯利安想，但首先，得解决掉那个人类。
　　……
　　徐曜辰没有等待太久就实现了他的复仇计划。
　　熊磊和方子超照旧因为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了争执，但这一次，徐曜辰延长了他们的争吵时间，不长，大概三分钟，他必须得控制好时间。
　　沙虫袭击的时间恰到好处，在熊磊刚爬上车的那一刻，地面震颤，落后熊磊好几步的方子超顿时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然后就被横扫身体的沙虫拍成了肉泥。
　　车厢内的人们立即发出刺耳的尖叫，就连熊磊也脸色微微发白，但徐曜辰仍然注视着那团红白混杂的肉块，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过，徐曜辰没有笑到最后，即便汽车已经启动，准备带着他们逃离这里，但另一条破土而出的沙虫直接吞噬了这一整车人。
　　于是坎伯利安再一次体验了死亡。
　　“军队还没有找到落脚点……”
　　“……一天到晚就只会说这种丧气话！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事情吗？！谁要死就让他自己去死！”
　　第三次听到熊磊和方子超对话，坎伯利安头一次感到心情复杂。
　　但徐曜辰还是冷冷地扫了方子超一眼，然后就低下头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休息的营地先后出现了三条沙虫，这绝对不是巧合，那地方倒有可能是沙虫的巢穴。如果真的是巢穴的话，那么那一块区域都不安全。
　　虽然徐曜辰很想方子超赶紧去死，不过他可不想下一秒就给方子超陪葬，死亡，也不需要经历太多次。
　　他渐渐有了对策。
　　“可能存在的危险？”周旬看着对面那个有些消瘦的高个儿男孩，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个干什么？”
　　徐曜辰表情诚恳，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这关系到大家的生命安全呢——就比如，遇上狼群或沙虫，哪个更不妙？”
　　“……都很不妙。”周旬说。
　　“如果非要选一个，周队会选狼群还是沙虫？”徐曜辰追问。
　　“……我都不想选，”周旬苦笑着摇头，但还是想了想，说：“狼群吧，至少它们的体型没有沙虫那么巨大，而且杀死头狼后狼群很大可能会撤离。”
　　徐曜辰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如此，那希望我们不要遇到沙虫。”他顿了顿，又问：“那这附近有沙虫吗？”
　　“沙虫喜欢待在潮湿的地方，这里是无流区，之前的资料里也没有显示附近有沙虫出没。”周旬言简意赅地回答。
　　徐曜辰突然问：“是多久之前的资料？”
　　周旬愣了愣，“两年前。”
　　“两年前啊……”徐曜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这两年内，沙虫会不会也迁徙到这边？或者，地下河的水流量可能变大，蔓延到这块区域了？”
　　周旬皱起了眉，他刚想开口问徐曜辰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可徐曜辰已经爬回了车厢。
　　周旬的眉皱得更紧了，他找到李栗：“你感知一下，附近有没有水源。”
　　李栗没有多问，立刻闭眼感知起来，十秒后，他对周旬点头：“的确有，周队你猜到了？”
　　周旬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他大声下令：“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