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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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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忻吓一跳。
窈娘瞳孔带着涣散,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床前,她被吓得险些惊叫,待看清男人的面容,窈娘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开口:“你……”
但雍忻很快在她的睡穴上按了一下,窈娘话还没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雍忻这才轻轻松了口气,而恰恰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他更加确定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窈娘。”雍忻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格外动人,好似带着千般眷恋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
无人知晓他日日夜夜都会梦到一个女子在自己身下低吟婉转,梦里的女子虽看不清脸,但他却不受控制地沉沦其中,无数次期盼着黑夜到来与她再次相聚。
原以为梦里的女子只是自己虚幻而至,直到那日宫宴上,他看着顾蔺携家眷而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低贱粗陋不堪的世子夫人,不知为何,从未谋面的窈娘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在明熹公主刻意为难她之下,他毫不犹豫为她解围。
当晚回去后,他第一次看清梦中女子的脸,就是窈娘的脸。
渐渐地,他的梦不再局限于床榻之间,他与梦里的窈娘携手泛舟,他为她抚琴作画,她为他刺绣做膳,一次次真实的画面恍如昨日发生,让他忍不住深陷其中。哪怕知道她已为人妻,却还是忍不住去打探她的消息。
思绪流转间,雍忻伸手握住她置于被褥外的手,如他想象般的冰冷如霜。
那日把怀孕的她从溪池中救起后,她的身体就再也没有暖和过,哪怕换了具躯体,这种情况也不曾好转。
雍忻眉宇间流露出担忧,刚要把她的手塞进被褥里,却意外碰到她的皓腕,摸到了她异常的脉象。
刹那间,雍忻脸色骤变,他小心翼翼把窈娘的手放入被褥中,然后看了眼窈娘,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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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书端着栗子糕、奶白杏仁、以及果酱金糕一一放在软榻矮桌上,眼角余光时时注意着窈娘的动静,直到窈娘手中的书久久不曾翻页,侍书轻抿唇瓣,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听到侍书的声音,窈娘乍然回神,说了声“没事”,然后抬手按了按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见过雍忻,她昨晚竟然梦到雍忻坐在自己床前,眼睛还一眨不眨紧盯着她。
侍书见此也不好多问,她本打算离开,可才走没几步,侍书又调转步伐来到窈娘面前,小声唤道:“公主。”
窈娘抬眸看了眼侍书,见她似有难言之语,于是摆手示意正在整理房间的两个丫鬟退下。
“什么事?”窈娘见两个丫鬟走远,朝侍书问道。
侍书咬了咬下唇,决定据实以告,“公主,嬷嬷近来有些奇怪,她好像背着公主在计划什么,奴婢知道嬷嬷定然不会害公主,但这段时间因为嬷嬷,您和世子的关系更加恶劣了,奴婢担心她剑走偏锋。”
窈娘手下微顿,她轻轻抬眸看向侍书,见她不似撒谎,窈娘心下已有决断。
侍书猛地跪下请罪,她知道吴嬷嬷是公主的奶嬷嬷,和公主的关系非比寻常,今日这些话她本不该说与公主听,但她生怕再因为吴嬷嬷,而让公主与世子的关系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窈娘放下手中的书,缓缓起身扶起侍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相信嬷嬷自有主意。”
听言,侍书有些失落,更多的则是担心,她躬身应道“是”。
“你陪我到院子里转转吧。”窈娘说完率先朝外走去,侍书赶忙跟上。
来到后院溪池旁,身旁的侍书生怕她不小心失足坠落,于是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的手臂。
看着风平浪静的溪池水面,窈娘眸色隐晦不明,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就是丧失于此!
窈娘忍不住想当日她若会水,又会如何?
可是想起明熹公主当日的狠意和吴嬷嬷的孔武有力的身躯,她只怕会被吴嬷嬷狠狠按在水中溺死吧。
那日溺水时的绝望令窈娘的心再次轻颤而起,脑海中突然发现那日救自己的男子。
当日她迷迷糊糊,痛苦不堪,错把对方当成了顾蔺,但等她醒来之时,便知道救她的人不是顾蔺,否则顾蔺不至于误会她,但不是顾蔺,又会是谁呢?
脑海中突然浮现雍忻的脸,让她神色微愣。
这时,两个丫鬟有说有笑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丫鬟带着羡慕的神色道:“我真羡慕鹿竹,竟然被世子收入房中,以后她可不一样了,待生下我们侯府庶长子,这地位可不就是一飞冲天!”
“那也得她有命活到那个时候,我看公主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我瞧着公主拿鹿竹也没办法,再说了,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得顺着我们世子,要我说公主还不如上头那位,起码以前世子一有时间就会去那位房里,哪像现在公主只能日夜独守空房……”
话音未落,就看到不远处瞧着自己的公主,两个丫鬟脸色瞬间成青紫色,猛地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公主。”声音夹带着难以消除的惊恐。
窈娘缓缓朝她们走去,这顾侯府后宅内就没有一日清闲的日子,这些丫鬟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以前是议论她,现在议论公主,也许将来还会议论下一任世子夫人。
侍书扶着窈娘,冷冷朝两个丫鬟开口:“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议论公主!”
窈娘居高临下看着两个颤颤发抖的丫鬟,“既然这么喜欢说,那今日就在这里说个够吧。”
两个丫鬟白着脸,连连磕头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公主恕罪。”
“你们倒是只会说一样的话。”想起当日求饶的听心,窈娘唇角带着几分嘲讽微微勾起,“交给母亲吧,我相信她定然会给我一个交代。”
顾侯夫人可以任由窈娘被欺压贬低,但绝不会允许在她府里有人敢非议公主。
两个丫鬟显然也知道这点,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上。
窈娘朝霜木院走去,边走边问侍书:“世子纳妾之日是什么时候?”
妾与通房不同,妾有名分,会记录在案,所以纳妾都得出具文书,挑选日期完成纳妾之礼。
侍书本担心公主介怀伤心,便没有主动将此事告知,如今听公主主动问起,她不能不说,“顾侯夫人挑选了一个吉日,说是七日后。”顾侯夫人也太注重此事了,竟然为了一个妾室亲自挑选时日,说出去都会惹人生笑。
闻言,窈娘眼底闪过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七日后,鹿竹也终于可以下床走动,虽然伤势还没好全,额头的烙印也无法消除,但已经无人可以扭转她即将为妾的事实。
这一天,窈娘表现得很平静,就好像纳妾与她没有半点干系,越是这样,身边的侍书和入画就更担心,反观吴嬷嬷却是半点都不担心,侍书想起吴嬷嬷的手段,心底惶惶不安。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本该陪着鹿竹的顾蔺却在当晚登了霜木院的门。
早知如此的吴嬷嬷已经备好一桌酒菜恭迎顾蔺的到来。
待顾蔺阴沉着脸进了门,吴嬷嬷立刻迎了上去笑道:“世子来了。”
窈娘满脸喜色上前,娇娇弱弱地唤了声:“蔺哥哥。”
相较于笑得满脸褶子的吴嬷嬷,和喜出望外的窈娘,顾蔺神情冷漠,沉着眉眼看向窈娘直接道:“鹿竹的卖身契拿来。”
难怪顾蔺愿意踏足霜木院,原来是因为鹿竹的卖身契在这里。
吴嬷嬷笑道:“公主与世子成婚这么久,都没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今晚这一桌可都是公主精心准备的,还请世子赏脸。”说着,又信誓旦旦说道:“事后,鹿竹姑娘的契书自当双手奉还。”
鹿竹重新卖身进府时,公主已过门,当时她便留了个心眼,从顾侯夫人那里讨来了鹿竹的卖身契,只要这份卖身契在手,鹿竹究竟算不算世子妾还要另说,况且就算鹿竹真成了世子妾,也只有被公主拿捏的份。
窈娘低垂着眸光,感叹了句吴嬷嬷真是好手段,“蔺哥哥,咱们用膳吧。”
顾蔺瞥了眼桌子上的菜,目光落在酱汁活鱼上,忽而想起当初窈娘从大夫口中得知鱼有利于伤口愈合,大冬天她跑到河边抓鱼,就算河面都冰冻,她也没有气馁,拿着凿子凿冰,忙活大半天才凿出一个小口子,为了抓一条鱼,双手被冻得通红浮肿,回来还笑着说她运气不错抓到了鱼。
一条成人巴掌大小的鱼被她煮得入口即化,现在想想,那应该是顾蔺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曾经觉得不值一提的事,到如今却深入骨髓,让他日思夜想。
想到过往,顾蔺身上的冷戾之气更甚,看着窈娘的目光隐隐透着弑杀之气。
偏生吴嬷嬷好似没看到,给顾蔺倒了一杯酒,徐徐道:“世子,这是番邦进贡的琼花玉叶,皇上一共就得了三坛,皇后娘娘特意让人送入府给世子享用。”
吴嬷嬷给顾蔺倒好酒后,也给窈娘倒了一杯,还示意窈娘端起酒杯敬酒。
见吴嬷嬷费尽心思留住顾蔺,她自然也不能让她失望,于是端起酒杯朝顾蔺唤道:“蔺哥哥。”
顾蔺面无表情,眼角余光瞥了眼酒杯中的酒,冷眸轻抬直直望向窈娘,“你想给我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