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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有缘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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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傅净称呼为张峻的瞬间,张恩的脸色已经绿了。
他讪笑一声,顶着傅净的视线,避开了举到他跟前的那只灰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多得已经能将屏幕遮盖,介于他本身在娱乐圈混得并不怎么样,几声想要为他打抱不平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口诛笔伐的大部队里。
【鸿运当头:还装呢?那小孩因为一声带他回家就散掉那些东西还不够证明吗?】
【一帆风顺:艹!我真的会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听霉神的意思,他那个时候也才八九岁!真是天生坏种?!】
【霉神哥哥的墙头草:没有人注意到那小朋友说过一句话吗?张恩接到他的求助电话了,也就是说被拐进山里成为养料灵童前,他是有机会逃离的!】
【跳个预言家:我艹,我就是气这个啊!他明明一直那么相信张恩会救他!】
“可是哥哥……你接到电话了……我还告诉你地址了……你说会告诉爸爸妈妈来救我……让我等一等的……”
傅净盯着油盐不进的张恩正要开口,静谧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低语。
惊得众人下意识瞪大双眼,傅净吞咽一口口水缓解紧张,声音…似乎是从手心中的那个灰鸽徽章传出的。
张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我没有!”他站起身来,厉声断然否认。
越是声嘶力竭,越是代表他害怕与心虚。
还没有等来他人的置疑,张恩便惨叫一声,捂住头蹲在地上:“谁让他要比我晚出生?我才是生理上更弱小的那一个,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
他抬起头来,面对着漆黑的镜头,第一次流露出他扭曲的笑容:“就是因为他比我蠢吗?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他更可爱?”
狰狞似鬼的笑容瞬间收敛,他低唔一声蒙上了他表演的面具:“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才那么点大,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求救嘛……”
“啧,”谢梓臣皱眉:“伪善的面具戴久了,真以为自己是慈善家。 ”
“别装了。”李青鹤那笑眯眯的神情完全收敛,于边上开口,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厌恶:“那为什么你家给‘张峻’立墓!?”
“这些根本就不是意外,”他目光沉沉,逼近了张恩:“明明就是从一开始,你就顶替了他的身份,报案失踪的时候也是报的张峻的名字吧?”
无从分辨的事实,分明映照着张恩的残忍。
自然人下落不明满四年,可以宣告死亡。
他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就默认要以沉默逼死真正的张恩,而从双胞胎弟弟走失的那个瞬间,他就想好了顶替那个备受宠爱的位置。
傅净微眯起眼,记得此前看过张恩的采访,他曾经说过,父母都是事业狂,压根就记不清自己的生日。一起长大的双生子,对彼此的了解程度,还有幼小的年龄都是绝妙的说辞。
……
寂静沉淀成此时的十步山,夜晚的星辰并不璀璨。
灰鸽的徽章上最后一缕黑雾在张恩低声的认罪中升起,好似遗留人间最后一丝念想得到了回应,终究是心满意足离去了。
范南、李青鹤、谢梓臣等人也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灰鸽徽章,众人齐齐陷入了一阵疑惑,他们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放到自己身上的。
连吴乐天的手中也攥着一个徽章。
他幽幽转醒,带着迷茫的神情看着傅净等人:“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范南犯了一个白眼:“对啊,你都躺赢了。最恐怖危险的东西都已经结束了。”
吴乐天疑惑:“恐怖?危险?咱们不是都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嘛?我在梦里看见你们和一个小孩还有张恩……”他话音一滞:“不会都是真的?”
多米嗯了一声,角落里的张恩看上去像是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跪地求饶一会又叫嚣着要杀人……
众人一致决定将灰鸽徽章埋在广场附近。
李青鹤垒起最后一块石头,将收集起来的徽章掩埋在土地里。
回首望去,姜玄盘膝坐好的位置上不知何时也没有了人影。
傅净一窒,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又不告而别!
李青鹤顺着傅净的目光望去,有些疑惑:“看什么?”
傅净一怔,尚未回应,李青鹤忧心忡忡扫了一眼张恩道:“所里说,已经过了追诉期了,而且家属也不一定要意向,他…这样没事吧?”
傅净失落看着姜玄消失的位置,张了张口:“连绵的噩梦本身就很伤精神,我给你们的护身符帮忙压住了魂魄,但这些怨念都是冲着他来的,所以……是常事。”
已经过了追诉期的失踪案件,还有已经精神失常的犯罪嫌疑人。
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还是深冤沉沉、不得昭雪。
……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找东西,”谢梓臣一边低头用碘伏擦拭自己身上的擦伤,一边若有所指朝着傅净开口:“师兄是遗失了什么?”
傅净嘴唇稍动,李青鹤便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大佬,这一次录到了祟的能量波型,大功一件啊!晚上请你吃饭?”
没有人提起姜玄。
也没有人对姜玄的离去表示疑惑。
神明又一次抹去了别人的记忆了?没有道别的离去。
“不去了,我可能要回天师府一趟了。”傅净别开李青鹤的手,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容。
心里空落落的……
修道多年,竟有朝一日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有如此心情……是时候回到三清殿前清一清自己的心了。
……
龙虎山,天师府,清秋洒落红叶。
三清殿前抽签解惑的位置边上,傅净撑着下巴打了一个哈欠,一回山门两月有余。
心没有静,反而担忧更甚。
“小师叔,您最近怎么老心不在焉?”门外香炉传来小道童一声嘟哝,他抓了一把香灰放到桌上,睁着万分好奇的眼神:“今儿香客少,您教我解签吧!”
“你经传都学完了?”傅净侧眸望他一眼,轻笑一声:“没学会走就想飞?”
“这位师父。”
逆着光的殿宇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傅净噙在嘴边的笑容一僵,抬眼,解签桌后香烛点点,窗牖外的天光浅浅映照一张带着笑容的脸。
他藏在心里担忧了数月的人,正穿着一身中式衬衫,笑吟吟——“可否帮在下解签?”
“居士慈悲!”小道童作揖,像是生意开张一般兴奋:“请问居士此签求什么呢?”
姜玄沉思低吟:“求解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