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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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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奉之拖着那“尸体”,缓步走在路上,一路畅行无阻。
实在是因为,没人敢在他前头挡道儿,没见着那一身文弱书生行头的男子,只用一只手便拖了那个比他高大许多又脏又臭的“尸体”么。路边有人不禁嘀咕:兄台,您这是救人呢,还是害人呢,这不死被你拖一路也该死透了吧?
端的是穿着文士的衫,干的是凶残的事,表里不一,禽兽不如啊。
吴昭捂着脸,磨磨蹭蹭地凑了过去,跟张奉之保持着两三步开外的距离,不敢上前,就连说话也遮遮掩掩的,生怕路人发现了他俩是一家的,“……张、张哥?你还真的要救他啊?”
“嗯。”张奉之微微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鼻音。
吴昭哭丧着脸,亦步亦趋,“这人救了也没用啊,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埋了他吧,不然被人上报官府,搞不好这条人命就得算到……你……头上……”吴昭的后半句话说不完整,越说声音越小,是因为,张奉之斜睨了他一眼。
“谁说这人救了没有用的?”
“张哥你看,这人穿得邋里邋遢,拿着把破刀就充大侠了?还不就是被仇家给打成这样的,不死也很难救活了吧,救活了,咱们岂不是还得帮他防备着那些仇家?”吴昭人虽贪生怕死,可说出来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只是,张奉之微微一哂,抬眼看已经到了客栈,就迈着步子把人往里头拖了,见那人一身的脏臭,店小二忙上前拦着他,“哎哟,这位客官……本店不收乞丐……”
吴昭看着张奉之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沉静,心道不好,赶紧出来打点,往那店小二手里塞了块碎银,又付了比房钱要多得多的银钱给掌柜,吩咐道,“我们都是江湖中人,那位……是我们落难的兄弟,借贵店的客房给他养养伤,养好了,大爷我再给你们加钱,如何?”
掌柜和店小二望着财大气粗的吴昭,连连点头,不等他继续说,店小二便主动当起了跑腿,先是让厨房烧热水,然后为他们去请郎中来。
本来么,江湖上打打杀杀的都是正常事,从穿着上来看,还真看不出是不是有钱人。不过既然那两位出手大方的客人都说了跟那穿着破烂的人是一伙的了,既然有钱,他们当然愿意开门做生意啊。
吴昭抹了把额上的汗,张奉之已经松了手,跟着掌柜走上了二楼客房,把这半死不活之人搬运上去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倒霉的他的头上。
张奉之让掌柜为他们准备两间上房,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吴昭辛苦将人抱上来的时候,便问他们的房间怎么安排,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奉之是这么说的,“我和他住一号房,你住二号房。”
“这这这这张哥……你今天脑子没出毛病吧?”吴昭哆哆嗦嗦道,以张奉之嫌麻烦的个性,居然愿意将照顾伤患的活儿揽下来?
张奉之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张哥没毛病!张哥绝对没毛病!有毛病的那个是我!”吴昭赶紧抢白。
随即,看了眼铺得整齐干净又清爽的房内唯一一张床,吴昭咽了咽口水,又小心翼翼道,“那张哥……这人该往哪儿放啊?”
张奉之淡淡道,“搁地上。”
“啊?”吴昭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要救他吗,让一个伤患……躺地上?”
“脏。”张奉之皱了皱眉。
吴昭又连忙狗腿道,“那等一会儿小二把热水弄上来了,我把他洗干净给你送床上去?”
“好。”
张奉之赞许般地看着他,吴昭心里已经是苦涩得如同吞了十几颗黄连般,嘴角抽搐,心道:这拉皮条一般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儿?
等热水送上来了,小二还殷勤地备好了擦洗的布和成年男子的布衫,张奉之将衣衫放在一边,把布往吴昭头上一丢,朝小二点点头,那小二就知趣地退下了。吴昭抓下那块洗的桨白的布,认命地在张奉之的注视下把那人抬到浴桶边,嫌恶地剥下他身上褴褛的衣衫,然后哗啦一声扔进水里。
也不管那水到底会不会过烫,吴昭闭起眼睛痛苦地伸手下水,胡乱地在那人身上搓洗着,张奉之略有不满,“给他擦仔细了。”
吴昭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张哥!我真不行!我有洁癖的!”一想到那人好几天没洗过澡,身上还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不等张奉之训斥,吴昭已是眼泪涟涟。
张奉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朝吴昭伸出手。
“干嘛?”
“你不行,那换我来吧。”
下一瞬,吴昭就差点感激涕零地把那帕子双手呈上了,可他忽然觉得不对头,帕子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瞪大了一双圆眼疑惑道,“奇怪啊,张哥……你平时不是最怕麻烦的吗,一下是帮人清马路,一下又是救了这人,一下又是帮人洗澡的……不对劲啊……”
可从张奉之平淡的脸色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张奉之也不跟他绕弯子,扯过吴昭手里的帕子,沾了水,一点点抹开那重伤之人脏污的脸,道,“这人,出身浊刀署。”
“浊刀署?!”吴昭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还可以睁得更大,他的心脏还能承受更多的惊讶。浊刀署是什么地方?江湖上可以有人不知道追云堡,但老百姓绝不会忘记有个浊刀署。正如莘莘学子们寒窗苦读十年二十载的,最终目标是榜上有名,甚至进入那个人人向往的翰林院,风光无限。而浊刀署,正是武官们的翰林院,专门出产名捕的地方,那里随随便便一个捕头拿出来,都抵得上任何一名江湖豪侠,甚至武功犹在其上。
那可是个传说中的地方啊!
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吴昭颤颤巍巍地看向张奉之,“……你、你认识他?”
张奉之道,“我不认识他,我认识那身官服。”
吴昭马上从地上那堆破烂里拾掇出那人残破脏污的外衣,勉强能看出袖口上有几道银丝,摸约着原本应是大片银色花纹,只是现在大部分都掉了线,也看不出原来竟是套官服。
“就算这是官服吧……也不能说明他是浊刀署的人啊……”
张奉之笑了笑,从腰间解下那柄被他“没收”了的看似普通的利刃,又从正躺在浴桶中昏迷不醒的人头上扯了把头发下来,放在刀刃上。立时,那撮头发轻飘飘地变成了两段,掉落在地,在吴昭的目瞪口呆之下,张奉之道,“能佩着这样的兵器,除了浊刀署的捕头,还有什么人有这个资格?”
这下子,吴昭算是心服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