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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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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罗弘衣有事没事就往追云堡跑,往往是来时天色已晚,吊桥早就收起,只能抹黑游过环堡之河,浑身湿漉漉地潜入张奉之的院子。而留下来过了一夜,尚未捂热被窝,第二日便被张奉之赶走,但也总算是能从正门出去了。追云堡上下留意到他的人极少,因为他出门的时候也早,甚至他来了追云堡好几次,连传说中的堡主的面也没见着。
不过那堡主见与不见,他都不甚在意。
头一回来时,花了不少时间去找张奉之,第二次之后渐渐习惯了路,越来越熟,能跟张奉之相处的时光也增多,每每总让罗弘衣感慨不已。
只是张奉之软硬不吃,天一亮必定要赶他走。
若不是这次他受了重伤,非要拖着伤去翰城,又带上游过环堡河,导致伤上加伤,这回他也不会在张奉之的屋里留了足足十日。这十日,对于罗弘衣而言简直是身处仙境,虽然张奉之到了年关就极为忙碌,是让追云堡的弟子代为照顾,只是他每日回来,必定过问他的情况,弟子离开时,他百忙之中仍不忘帮罗弘衣将药煨在炉子上。
养了不少时日,师门用信鸽催促了好几次,让他会署过年,罗弘衣也回复好几次,此番出门,年后才回去。
最近他手头没有案子,难得休息养伤,他怎能不好好把握这得之不易的机会,与张奉之培养感情?
这日刚好是下元节,追云堡并无要事,张奉之早早就回了院子,见罗弘衣坐在床边擦拭他那把刀,便对他道,“你的伤,已经好了,能走动了吧?”
罗弘衣一愣,忙放下手中物事,摆手道,“没好,没好,真的!我伤口还疼着呢!”他以为张奉之这是要赶他走,赶紧表示一下他伤势未愈,还想再多待两天。
张奉之淡淡道,“那好吧,下元节你一个人过。”
“什么……”
“下元节,堡主和那几个哥们都去城里看热闹,我也想去看看。”
罗弘衣立马道,“我也去!”
“你伤还没好……”
“伤没好,但还能走动啊!”
张奉之无奈地看着他,“伤口不是还疼?疼就别勉强。”
罗弘衣自作孽不可活,苦着脸,“一点儿都不勉强……”
“真的?”
“真的!”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下元节,与奉之一起过。
罗弘衣乐得快合不拢嘴了,收好刀,穿上衣服,简单扎起头发,活动活动筋骨,随张奉之去马厩挑了马。出堡时,暮色尚浅,杨胜天一行人还没准备好,让张奉之先去城里安排下客栈,张奉之是追云堡的二把手兼管家,出行之事多半都是他在操持,于是他与罗弘衣二人先行。
说起来,弘衣还真没跟堡里众人见过面,除了吴昭以外,连少主都没见过与他渊源颇深的罗弘衣。
若非罗弘衣,他或许还找不到少主呢。
张奉之与罗弘衣到了翰城内,定下客栈,安排好筵席,左右无事,随便逛逛。
下元节虽不如中元节热闹,一来天气冷,二来地方偏僻,翰城的下元节与罗弘衣印象中的中原的下元节不大一样。虽说如此,一整条街都挂满了红灯笼,看起来也足够喜庆。他与张奉之走在路上,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下元节里摊贩卖的多半是皮货,也有胭脂水粉什么的,猜灯谜却少见,北方汉子没有南方人心思百转千回,也就不弄那些花费脑子的。倒是有不少套圈的,罗弘衣小试身手,也套了个泥娃娃回来,献宝似的捧给了张奉之。
也就玩闹的时候,能从罗弘衣身上看出点少年的影子来。
不知逛了多久,两人都有些累了,张奉之道,“回客栈吧,吃点东西什么的,填饱肚子再逛。”
罗弘衣意犹未尽,“我还想再往前走走。”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实在任性,又道,“还是回去好了,你还要照顾追云堡那些人吧。”
“无妨,我吩咐下去,若他们来,一切照我安排的做就好,有我没我都一样。”他看着罗弘衣,眼里多了分宠溺,“既然你想继续逛,那就逛吧。”
罗弘衣咧嘴一笑,抬腿往前走去。
路过月老庙,不少年轻男女们在神棍前求签的,月老庙前总有那么一棵大树,上面挂满了纸条儿,张奉之随手解下一个展开看,念道,“愿与王郎,生生世世,白头偕老……”他念的声音不大,可附近已有几人注意到了,罗弘衣忙倾身挡住他,不让他见到那些人探询的目光,又尴尬道,“奉之,你念这干嘛啊?”
张奉之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太天真。”
罗弘衣无奈道,“过节嘛,都来应个景,咱们也来?”说罢指了指不远处人较多的地方,都在排队等着写纸条。
张奉之摇头,“人太多,而且麻烦。”
“那买点东西做个纪念?”
不等张奉之说话,罗弘衣径自去了一处人较少的摊贩,兴致勃勃地摊开手掌给张奉之看,一条红绳。
罗弘衣道,“那店家说,这绳子是不知什么筋做的,韧得很,连刀剑都斩不断。”
“哦,真的?”张奉之挑了挑眉。
“试试看就知道了。”罗弘衣拿起张奉之一只手,卷起袖子,将绳子缠绕其上,飞快地打了个结,“绑了我的红线,你就是我的人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奉之,眼里似有许多话要说。张奉之不自在地抽了抽手腕,没成功,被罗弘衣握得死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张奉之叹气道,“快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
“奉之,你是我的。”罗弘衣定定地看着他道。
张奉之不打算理会他。
罗弘衣急道,“奉之!你不反感男人与男人的……是不是?我见你,嗯,随身都带着……那个……春宫图,我不是有意要偷看你的东西,真的!只是,凡是与你有关的,我都忍不住想看个究竟,想了解你更多……”
张奉之看着他,没说话。
罗弘衣又道,“我知道你总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但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是图个一时,我对你,是一世,一生一世!”
他情急之下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心跳如擂鼓,紧张得不行,词不达意,只能挑着自己最想说的说,说出口了又觉得不能够代表自己的心意,又急又忙之下,只好更用力地握着张奉之的手腕,甚至连师父跟他说的那番话也搬了出来,连同在廉贞堂罚跪的糗事。
张奉之倒被他逗笑了,想去揉揉他的头发,却发现手腕被他紧紧握着,只好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我也没说过不喜欢你。”
罗弘衣犹自在解释与表白中,一时没听清,等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颤着声音道,“你……你再说一遍?”
“我也没说过,我不喜欢你啊。”
“这么说来……你是喜欢我的了?”
“既然不讨厌,也算是喜欢吧。”
罗弘衣一腔热情又冷却下来,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你还是不懂。”
张奉之终于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若是我不懂,又怎会让你留在追云堡这么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