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两个人的旅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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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人生，练昕薇称不上积极追求，却也不是个消极抑郁的人。她只是没想到，平淡的幸福原来就是那一圈投石水面泛起的涟漪，不断扩大再扩大后便消失无踪。
这次是她主动出现在安澄一面前，当看到他时，她才发现，原来她对他不是没有怨恨。
“昕薇，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安澄一快乐地笑，无辜的表情自然无比，好似昨天说出那些话的人不是他。
曾几何时自己那样珍视的笑容，如今看来竟如毒蛇吐丝，令她背脊发寒。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安澄一，我会回到你身边，我也可以不再去见他，可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眨了下乌亮的眼睛：“哦？什么条件？只要昕薇跟我结婚，我当然可以答应你。”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不能去骚扰风舒浅，也不能派人跟踪我，时间一到我就履行承诺回来跟你结婚，不再去见他。”她平静的表象下，是一种失望后的麻木。
他没有立即答应，皱紧双眉思索了半晌，才凝视着她说道：“一个月，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不要再骗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掩下愤恨的情绪，咬牙回道：“好，我不会骗你，可你也必须要做到！”
他沉默了几秒，看向她的双眼清澈坚定：“那是自然，昕薇，我不想做到这一步，可是，我爱你，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绝对不能！”
“记住你说的话。”以前她或许会为那句话怦然心动个半天，而今她却连一眼都没有看他，只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安澄一静静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满眼都是落寞。
他想起那个总是在每天约会时晃头晃脑背诵诗词给他听的小女孩，想起他一说胃痛就慌了手脚的小女孩，想起那个在他撒娇时喂他喝粥笑得可爱又羞涩的小女孩，他最爱她专注凝视他的眼神，最满足看她为自己流露出心疼的表情，那种仿佛他才是她的世界的感觉，让他全身心都充斥着暖意。而现在，她无情的背影，让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记忆中那个深爱着自己的她……
他不懂，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练昕薇开始着手旅行的事。她准备得很细致周到，差不多大半个行李袋都是为风舒浅准备的，但也收拾得仓促，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风舒浅逃离这里，当然这也要他愿意。
风舒浅仿佛是懂得她的心情，又仿佛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次倒没说什么反悔的话，只是安静地帮着她一齐收拾着行囊。
其实他们这次去的不算太远，一来是风舒浅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二来三天的元旦假期也不算长，实在不用带太多东西。但即便如此，练昕薇还是顾不上风舒浅的不赞同，多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这次他们没去练昕薇所说的老家的景点，而是去了与家相反的方向。练昕薇仓促中带点决绝的行为在柳云深看来那更像是逃难的。而实际上也如此，直到坐上了出发的列车，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心头还是乱糟糟的。
能够与风舒浅一同踏上未知的旅程，是她做梦也在肖想的事，本该要幸福得合不拢嘴的。而此时她也的确感到很幸福，但这幸福却如置身泡沫中，带着那么一点易碎的心酸。
书屋的招牌又被重新刷新挂了上去，仿佛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风舒浅往大门口挂了个歇业的牌子，就随她而来，一直都没问她那天的事。她暗自松了口气，又总隐隐有些不安，这样平静的他让她捉摸不透。
“原来在车上看风景是这样一种感觉。”
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她侧头望去，正好看到他淡淡地望着窗外。
她愣了一下，也望向窗外，沿途的风景变换着，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刚出发时还是高楼竖起，现在已经变成稀稀落落的小平房，远处被薄云迷蒙了的山峰，若即若离，偶尔浮光掠影，瞬间又因车速而被抛诸脑后。
“我好像还没试过这种长途旅行，以前因为生病，一直不能离开医院，好不容易好转了点，却还要照陈医生的叮嘱定期到医院检查。像这种旅行，去不了也没兴趣。可是有你陪着，似乎感觉也挺不错，谢谢你。”他注视着她，淡笑。眼神还是淡淡的，笑意也是浅浅的，却让练昕薇看到了一丝轻松和解脱。
她怔怔地看着他，很少能听到风舒浅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他总是沉默着，或是迁就着她，即使拒绝也是简洁明了的。她没想到当自己听到这段话语时会是那么得欣喜若狂。因为陪在风舒浅身边的人是她，让他快乐的人是她！
是啊，和风舒浅出来旅游，这不是她一直期待的事么？若是自己一直想着心事，迷迷糊糊地结束了这段旅程，那邀他出来又有何意义呢？说不定还连累他跟着烦恼，这绝对违背了她的初衷。安澄一又怎样，跟他结婚又如何，本来她就没想过能够与风舒浅有什么未来。既然她的人生注定没有风舒浅，那就算以后呆在她身边的人是安澄一，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现在，风舒浅，这个她喜欢到恨不得揉到骨子里去的人，就坐在她身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么一想，她就豁然了，就好像终于把堵塞住水管好久的淤泥清了出来，整个心胸都开阔了不少。她平静下来，认真地直视着他，衷心道：“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踏上旅途，你不知道这是我期待了多久的事，是我要谢谢你，风舒浅。”
风舒浅没想到她突然的直白，愣了一下，眼神有一瞬的怔忪，随即笑了起来：“那还真荣幸，希望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他的话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意味，练昕薇有点失落，强笑着附和了几句。从前以为自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然而在风舒浅身边，她的欲望就像无底洞，收获他一个微笑后，总贪心地渴望得到更多。明明是自己选择的方式，现在倒是自己不想满足了。
四个小时的车程还是让风舒浅日益孱弱的身体吃不消，开始还能和练昕薇聊聊天观赏风景，后来连笑的心思都没了，懒懒地靠着背垫，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眼神很是倦怠，对昕薇勉力一笑：“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没等她说话，就受不住困意合上了眼。大概是倦极了，很快就睡沉，头慢慢地歪倒在她的肩膀上。
近在咫尺的睡容，长睫毛遮掩不住的黑眼圈，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毛，苍白失色的脸庞，无一不让练昕薇心揪，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想好好抱住他，让他睡得舒服些。之前只想远远逃开安澄一的掌控，以为已经顾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不想风舒浅的虚弱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得多。她有些后悔自己选了这么远的地方让他受罪。
终于到了目的地，风舒浅才在练昕薇的轻唤中悠悠转醒。他的精神仍然有点颓靡，嘴唇泛白，下了车还有些眩晕，昕薇连忙一把扶住他，让他坐到轮椅上。
“身体怎样了？很晕吗？有没有不舒服？胸口痛不痛？”
他顿了顿，摇摇头，那双如潭水般的眸子显得清亮有神，声音有点刚睡醒的低哑：“没有，别担心。”
练昕薇不放心，到了预定的旅馆后坚决让他休息，第二天才开始他们的行程。
他们这一趟正赶上了当地的游园梅花展。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红白梅花错落，凌寒独开，香盈石径。点点飞红，欲迷人眼。朵朵银装，与雪竟白。
“好美！”练昕薇叹道，穿梭在梅林中，不时嗅嗅这朵摸摸那枝，如孩童般欢欣雀跃。风舒浅默默看着她翩然其中的俏丽身影，唯有此刻才毫无掩饰流露出似水柔情与宠溺。
元旦来游园，少不了的是人山人海。被满目清丽的梅花夺去眼球的练昕薇终于回过神，回到风舒浅身后推着轮椅，一边护住他一边抱怨：“刚才都没注意到有这么多人……”
风舒浅挑眉低笑：“你眼里就只有梅花，哪里还看得到别人。还好没被梅花精勾了去，不然叫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听说梅花精都是美女，不是有梅花仙子一说吗？你长得这么帅，我才担心你被她们勾了去呢，那我不是要哭死了去！”他的促狭让练昕薇嗔羞，红着脸颊，与梅花相映，煞是好看。
风舒浅呆了呆，把头扭回去，看着前面不说话。
她的脸红得快烧着，恨不得为这句恬不知耻的话咬舌自尽。练昕薇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欲求不满，怎么出来之后自己的言行越来越失控了。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赏着花，直到沉默的他开了口。
“梅花仙子？有这个故事吗？”
晓得他只是想转换话题，她便顺意娓娓道来：“是啊，相传隋代赵师雄游罗浮山时，夜里梦见与一位装束朴素的女子一起饮酒，这位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位绿衣童子在一旁笑歌欢舞。待天将发亮时，赵师雄醒来一看，自己却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鸟在欢唱。原来梦中的女子便是那棵梅花树，而绿衣童子则是树上的翠鸟。此时月落星斜，赵师雄独自一人惆怅不已。后便有梅花这一典故。”
“那大概还有一大堆仙子，桃花仙子、菊花仙子、兰花仙子或是别的什么，花就是花，死了就没了，和人一样，偏偏文人就喜欢搞出一堆神神怪怪。”风舒浅不以为然地嗤笑。
“那叫浪漫懂不懂？不然哪有流传至今的聊斋志异？你果断就没有我们中国人感性文艺的细胞！”练昕薇反驳道。
“嗯，我没有。我怕那仙子把我给逮去做压寨相公，我去亭子那边避一避，不妨碍你感受梅花仙子的浪漫了。”他说得一本正经，却把练昕薇给逗笑了，她管这叫风舒浅式冷幽默。
“那好，你乖乖呆这儿休息休息，别被勾走了啊，我去文艺一下就回来。”她把他推到亭子里，走了几步回头，见他摆摆手，便笑着走进那片红白娇艳处。
然没几分钟她便跑了出来，直至触到他疑惑的眼神，才安下心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你的文艺细胞用完了？”他调笑。
“嗯，用完了。我们回去吧。”她轻柔地说道，推起他的轮椅出去。
与风舒浅相处的日子，练昕薇是掐着手指算的，她恨不得一天当一年来过，时间那迫切的脚步让她恐慌，她害怕着安澄一那句“风舒浅注定活不过明年”的兑现。这么宝贵的时光，她怎么可能用在自己一个人赏梅花耍文艺寻浪漫的事情上去！尤其刚才透过梅花枝缝窥见的孤身只影，那清瘦的身姿，有一瞬间给她一种随风而去的错觉，让她心中抽疼。
花在人前花含愁，人在花前人消瘦。古人心境，她竟感同身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两个人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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