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承巫》丐娅

52、甜蜜的静谧

　　“先帮我对付这些妖兽！”
　　小满不理会南麑的训斥，转身指挥两头被控制的魔兽去和另外几头兽打。南麑是个识大体的，他没有再多跟她争口舌之辩，而是立刻在掌中化出一条冰冷的气刃，横劈向迎面冲过来的几头野兽。
　　野兽还是太多了，虎狼环伺，蛇鼠盘踞，两人背紧贴着背，小满又试着召唤了周围的生命一次，可还是以沉寂告终。“真的好奇怪，我在这个地方居然没有办法召唤任何生灵。”
　　南麑额头沁出冷汗，他手掌有些虚弱地微微抖着，声音却极力装作无碍的样子回答她道：“这里的动物都被催眠了，你仔细看它们的眼睛，全是红色的，所以你的巫术召唤不了它们，除非你能打败控制它们的那个人，夺回这些动物的心。”
　　“怪不得！”小满啧了一声，“巫召唤靠的是长年累月通过锻炼积累出来的亲和力，失去了本心的生灵是没办法被召唤的，那我们要怎么解决掉它们？”
　　南麑悄悄向后看了一眼，她身上已经没什么能用的毒虫了，仅靠着被控制的那两头兽在支撑着，就连那两头兽都已经被咬得露出了骨头。南麑默默把腿又迈大一些，把东方满完全护在自己身后。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动，我解决它们。”
　　南麑说着就往前走去，东方满看着他额头的冷汗和不断颤抖的手，担心地叫住他：“等等，我帮你！”
　　南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别给我添乱。”
　　接着，少年凌空一跃向空中跳去，东方满见他动作急忙召唤两头兽围着把自己护住。南麑的衣服在空中变化为平常的模样，他脚底下踩着冰蓝色的悬空阶往前走了几步，铃铛随着动作嘀哩作响。好看的手指快速捏出两个印，少年头上青色的草环在蓝光中散开，铃铛嘀哩嘀哩疯狂地响，每一片草叶都被蓝光包裹着，带着冰冷的寒气化成尖锐的飞镖刺向地面上的所有生灵，仿佛一场美丽的飞镖雨。飞镖落下的地方，所有的魔兽都被不同程度地刺中要害倒在地上，瞬间咽了气。
　　草叶雨中，东方满鬓间的中国结微微发出亮光，一个红色的罩子护住了她和两头惊慌的魔兽。
　　天上的南麑身子晃了晃，脚底下用来支撑的冰蓝色悬空阶忽闪忽闪地突然消失，南麑笔直地向下落去。
　　咚！
　　两头恢复清明的魔兽冲出来接住了南麑，随后重伤的它们再也没能爬起来。
　　“南麑！你这是怎么了？”
　　小满着急地抓住南麑的手，他的手很冰冷，嘴唇发紫，脸色白得不正常，仿佛中了毒。
　　时间回溯，头磕到地上的南麑受到刺激，手指动了动，但是正在争吵的胡薇和疯刀都没有发现。两人走后南麑逐渐恢复了意识，他揉着发疼的脑袋爬起来没多久，就感应到东方满遇到了危险，急忙赶来了墨池。
　　“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的。”
　　南麑推开东方满，一个人爬了起来，看起来还稍微有一点吃力。他胡乱地擦掉嘴角流出来的血，“你等等！你这样怎么能说没事？”
　　东方满着急地拉住他的手，南麑这回没有再推开，女孩手心里温暖的感觉让他的心微微悸动，南麑反握住她的手，回头冲着她淡淡地笑。
　　“在我倒下去之前，先送你离开这里吧。”
　　可对面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东方满甩开南麑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我不要！爸爸妈妈之前给我传梦了，她们或者她们的消息很可能就藏在这森林里的哪个地方，你走吧，我还要在这里找到爸爸妈妈。”
　　“别任……咳咳！性…”
　　南麑蹙眉，却没忍住咳出声，他挪开袖子，一滩小小的血花沾在上面。东方满投来疑问的眼神，南麑赶忙将胳膊背到了身后。
　　他用另一只手举起手里的牡丹花，把它别在了女孩发间那枚中国结上。
　　“花掉了，给你戴回去。”
　　南麑成功转移了东方满的一部分注意力。
　　她摸着头上的花，娇俏地踮起脚凑近南麑的脸，少年的心怦然一动，他紧张地红了脸，忘记了后退：“做什么？”
　　东方满嘻嘻一笑：“给我绑起来！”
　　她看着发愣的好笑南麑，指着自己头上的中国结解释：“它的穗子太长了，乱甩有点碍事，拿又拿不下来，之前我都会把穗子在头发上绑两下的，你刚才戴花把穗子弄开了，帮我绑回去！”
　　虽然是在用命令的口气，但南麑却感觉她在对自己撒娇，于是脸更红了。他偏开头，语气有些磕磕巴巴地回犟：“明明是你今天自己忘记绑了……”
　　“帮我弄！”
　　东方满叉着腰，装作生气地瞪着他，鼓起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的心思。南麑觉得她像条金鱼，可可爱爱的没有脑子。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毒素翻涌上来，南麑脸色一白，赶忙止住笑意，害怕被东方满发现。
　　他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替女孩将中国结的穗子绑在头发上，交叉再打结，明明是很简单的步骤，南麑却故意拖得很慢。
　　东方满完全没有发现，她嗅着少年身上的清草香，一抬头就看到他那张分明生得玲珑亲和，却永远带着冷寒之意的脸近在咫尺，可是这张脸在靠近自己时，眸子里每每的寒意都会悄悄化开一些，但是他自己好像并没有发现。
　　“你怎么会来墨池？”
　　东方满突然问出声，南麑低下头，两个人的呼吸猛然拉近，交织逐渐变得急促，粉色的花朵悄悄在脸颊上绽放，开得热烈，谁的眼眸中喷出焰火？
　　但是他和她都没舍得后退半步，就连他身后一向不安分的铃儿此时都没舍得打破这片甜蜜的静谧。
　　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响应得热烈。
　　南麑及时伸出手，他点住东方满头上的中国结，在手指贴上来的刹那，中国结瞬间发出亮光，东方满感觉鬓间热了一秒，南麑随即就将手抽离。
　　“它可以告诉我你的位置。”
　　少年微微笑着，东方满抬手摸着中国结，不开心地对着南麑蹙眉：“追踪器？你居然跟踪我？”
　　南麑没忍住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得那么难听干嘛？这是用来保护你的。”
　　“哼！”东方满显然不太信他的，朝他吐了吐舌头。
　　“好吧，就知道你不好骗……”
　　南麑的身体不太能支撑得住他一直站着了，他忍住辛苦的脸色，拉住东方满的手腕捡了块干净的地方准备往下坐。东方满心酸地感受着他越来越凉的手心，她悄悄地甩开裙摆，让南麑坐在了自己大大的裙摆上。
　　“呵，谢谢。”
　　南麑轻声道谢，“不用谢，你别死了，我完成在这边的事还有事要找你呢！”
　　东方满别扭地偏开头，不愿意直视南麑的眼睛。南麑会意地轻笑，他抬头看着被红云遮住的朦胧夜空，星稀疏的散在红云背后，像美丽神秘的城堡女主人身上穿着的锦缎。红丝绒锦缎随意地散在被洗刷得很干净的墨绿色地毯上，四周一片浓黯漆黑，钻石和白珍珠在裙摆上如星辰般闪耀着，红色的纱掩盖不住它们洁净的光辉。窒息，压抑，却带着一股神秘诡异的美感，让人越害怕，就越忍不住想要深入去看看。
　　这就是古欧洲的城堡，和现在的墨池环境极其相似。而东方满，穿着黑色礼服的她像极了被拐来这座城堡里的人类少女。南麑，大概是闯入的小猫吧！
　　“我是被师父派到你身边监视你的。”
　　东方满手一抖，但还是悄悄按下了涌起来的心思。南麑深吸一口气，他看着身旁的少女，继续讲道：“你巫和人混血的身份跟十七年前的他很像，很多大能不希望当年的事重蹈覆辙，所以你自从出生起，一举一动就都在被很多存在看着。师父是其中一个，而我就是被师父派到你身边来的。”
　　东方满的瞳中的星辰慢慢暗淡下去：“所以，你们知道我的处境，也不出手帮忙？”
　　南麑倒蹙着没，歉意地看着她：“抱歉，师父他们的决定我干涉不了，我只能……”
　　他低下头，带着腥咸味的风轻轻吹着他洁白的发，他是这森林中唯一圣洁的存在。少年低声：“尽我所能。”
　　他又抬起头，敲了敲小满鬓间的中国结，意外地，她没有躲开。南麑心里感到有些庆幸，这是不是代表着她现在还没有生自己的气？
　　“这是监视你的，也是用来在你失控时随时杀掉你的，它会化成线刃切断你的脖子，但其实这个东西还有另一个作用。”
　　东方满摸了摸鬓间的中国结，她一言不发，湛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南麑。她并不害怕这个中国结，反而还很喜欢，虽然总抱怨它拿不下来，但因为是他送的，所以其实应该说很庆幸它拿不下来。
　　这个看似对万事万物都冷漠的男孩自从小时候来到自己身边之后一次又次看似无意的照顾着自己，从不逃课，从不说脏话，身上看不到半点坏孩子的影子，成绩名列前茅，尊敬老师，做饭好吃，生活上也很体贴。
　　会在每次姨妈期给自己桌膛里塞好红糖和姨妈巾；会在每个下午悄悄给她塞她爱吃的甜点；会在她功课退步时板着一张死人脸过来细致的补习；会在她难过时远远地跟在身后守着她，把放着音乐的耳机突然戴在她的头上；会在她被阿姨虐待时在外面敲门打断，再严肃地给她贴一身的创可贴；会在她贪吃凉的时把她捆成粽子亲自去厨房给她做热乎乎的饭，虽然一直是用一副吓人的表情……他的优点实在太多太多，她列举不完，他那张化不开的冰川脸下，藏着对自己的温情，只是不知道这温情是不是独一份的。
　　至少在人间那会儿是的。虽然次数不多，可是次次都扣她心弦，他是她在人间为数不多的温暖。
　　南麑不敢再看东方满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深邃，他害怕里面会突然出现对自己失望的神色。他偏开头，再次看向头顶压抑的红色星空。“我其实大你很多很多很多岁。”
　　“撒谎，你明明就跟我一起长大的！”
　　东方满不信地质问着，她拉住南麑的手，他刻意保持疏离的样子让她害怕他下一秒就会突然飞离自己身边，飞得更远。
　　南麑无奈地笑了一声，他终于转过头看着小满，解释道：“我是用了变化术跟你一起长大的，虽然按原本的年龄来说我不过才十几岁，但跟你们人类比起来就是年长了许多。”
　　“你刚刚还说我是人巫混血呢，我可不是普通平凡的人！”
　　东方满可爱地叉着腰，“对！”南麑捏着她的鼻子，语调温柔得像春水：“我监视着监视着发现，我的任务目标居然是个笨蛋！”
　　他凑近了东方满一些，声音不由自主地变低：“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笨蛋。”
　　好听的声音绵软得像蛊，东方满心里酥酥麻麻的，南麑无力地将头栽在她的肩膀上，额头渗出许多冷汗，呼吸也渐渐加重。
　　他冰冷的体温隔着衣服传到东方满身上，她手激灵地一抖，急忙推开南麑站了起来。
　　南麑躺在地上，视线逐渐模糊，他无奈地看着亲爱的女孩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嘴角笑得有些绝望：“这是我的报应吧。”
　　少年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他的手腕无力地瘫下，眼睛渐渐阖上，最后的一点体温也在急剧流失。
　　“南麑！！！”
　　当东方满抱着一堆柴禾再次出现时，南麑已经快要昏迷了，她急忙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