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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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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多虑了。”
泰烟莞尔一笑,“泰烟只不过是说一个听到的故事罢了,这才讲了一个开篇,您就将自己代入得这般厉害了,待泰烟后续讲到精彩的部分,您又该如何呢?”
“娘娘坐罢,听泰烟继续往后讲。”
泰烟想安慰住万华丹好让自己继续往下说,不想万华丹听她故事的开篇却预感这丫头要说的故事极有可能跟自己有关系,便死活不让泰烟继续往下讲,还蹙着眉道:“你这故事嫔妾听了心里堵得慌,要不你换个故事讲吧,捡个有趣儿的来给咱们听!”
不想还不等泰烟回复,上座的卫皇后却先开口了:“万姐姐无需较真,名唤牡丹的女子甚多,用在话本子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故事才只讲了个开篇呢,你莫闹,本宫倒是想听听后续如何。”
万华丹只好作罢,卫皇后又看向泰烟,盈盈一笑道:“泰烟殿下继续讲吧!”
泰烟却垂首,轻轻摇了摇头道:“万贵妃不喜欢听泰烟讲,那这个故事便换了个人来讲吧,进来!”
泰烟命令的声音落下,座上的祁濛知悉她要唤人进来,便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口的太监放行,也是想看看这小女郎当着自己的面在耍什么名堂。门口的太监得令摇了摇胳膊,一名宫女便由殿外被引入了堂中,她一路垂首,行完礼后便直接跪在了堂中央,众人看不清宫女的颜,只听宫女言:“奴婢芳柳见过各位主子,如若主子们不嫌弃,奴婢便来给各位主子续讲下面的故事。”
万华丹听着宫女的声音有些熟悉,她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端着茶杯的手便微微发颤,她命令宫女道:“你把头抬起来,给本宫瞧瞧!”
宫女闻言顺从的抬头,万华丹对上宫女的脸,吓得瞳孔一缩,手里的杯子便直接啪一声掉到了地上。杯子里滚烫的茶水全浇在她的脚背上,万华丹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只知晓盯着宫女的脸,手在袖子底下控住不住的发颤。堂下的这名宫女,分明是十多年前早已被她打发出宫的那个贴身婢子,她如今怎的又会被寻回来?是何人将她寻回来的?意图又为何?
祁濛斜眼瞥着万华丹的反应,他那副冰山一样的脸前前后后都没有作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倒是卫皇后赶忙挥了挥手示意太监们上来收拾那碎杯子,又担心的询问了万华丹几句。陈贯生立在祁濛身后,看着万华丹自乱阵脚,在心里直替她干捉急:好华儿,先别慌,说不准这宫女要讲的事与你无关,即使真要出事,我也会不遗余力的保住你,无需担心,我尚且还在!
可惜,这些话万华丹再没有机会听到了。
“可是身子不舒服?”
待太监收拾完毕,又给万华丹换了新的茶水上来后,祁濛才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万华丹捏着杯子,只弱弱的摇了摇头回道:“非也,嫔妾只是看这婢子长得有几分眼熟,一时便被吓到了。”
说着,万华丹又看向泰烟,竖起一双好看的眼睛来心虚的朝小女郎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殿下怎的找了跟我以前的婢子长相如此相似的人过来?”
泰烟朝她神秘的提唇笑了笑,祁司辰站起来替她答道:“人是我派底下人去寻来的,她住在一个无甚人烟的破草棚里,跟我们说是自己以前在宫里伺候过主子,犯了错才被主子扔去那种地方。要不是被我们及时找到,怕是就要饿死了。”
“宫里惩戒宫人的规矩里确实有这么一条,犯了错的婢子剥去钱财后方可将之逐出宫去,不知你以前伺候的是哪位主子?又是犯了何错?”
皇后好奇的问婢子,她见那婢子已经有宫里年轻嬷嬷们的年纪,又浑身骨瘦如柴,手脚都打着颤,跪地的姿势却未松懈半分,这么半晌都一直老实的趴着,主子们说话的间隙她也没有丢规矩的乱插嘴,便猜测这宫女许是之前在宫里已经受过了训,也过了宫人的测验,是留下来干过几年活的。那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以至于会被主子不留情面的逐出去,落得现在这乞儿般的模样?
只听堂下的婢子依言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之前伺候的主子,现在就落座于这堂内。至于奴婢被逐出宫的原因,便藏在今日奴婢要续讲的这故事里。”
“哦?”
祁濛来了兴趣,还未等皇后表态,他便撑着下巴,戏谑地眯着一双眼睛道:“敢情这故事还是发生在朕宫里的,莫非朕就是那雪皇千离?看来这故事,朕得仔细听听了。”
说完,祁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瞥了万华丹一眼,直瞥得万华丹浑身发寒。她此刻心里头已经慌成了一团乱麻,当年那件事若是暴露,等待她的便只有死路一条,可眼下祁濛已经开口了,她再阻挠就更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了。万华丹感觉自己霎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觉得浑身都被扎了刺,特别是祁濛方才看过来的那让人不好揣测的眼神,更是让万华丹感觉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无助的向陈贯生投去求救的目光,陈贯生温柔的回了她一个笑,只不过,那笑里夹着浓浓的苦涩意味。祁濛将两个人的动作尽数收在眼底,万华丹看着陈贯生冲自己笑,当即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往常陈贯生害怕两人私情被发现了皇上处罚她,因此平日里从来都不会在公开的场合直面她,帮她也都是主动而不着痕迹的。
那日在密室里晕了之后,她醒来天已经是大亮了,陈贯生替她收拾好了一切,就连身上的痕迹都尽数被抹去了,她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那日之后,陈贯生便再没来找过她,祁濛也再没召她侍寝,但是该有的吃食份例却依旧如常。没有陈贯生在身边帮忙出谋划策,还让祁司辰带着完好无损的泰烟逃了,万华丹无端的感觉心里头发慌,她总觉得有一根冰冷的铁箭就要穿破窗户纸狠狠的刺中自己。
眼下她只能干坐着,袖子里的手不停的抖,就连茶也不敢再喝。那堂中央的宫女已经在继续述说泰烟没讲完的故事:“十多年前雪国的宫里出了一件大事,牡丹娘娘为雪皇产下一子,因为先前已有三位公主,所以此子排行第四,通称四皇子。雪皇的四皇子刚出生便丢了,当时阖宫上下都慌了,待四皇子被找到时,众人却在他的襁褓中发现了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一名婢子头上丢失的宫花。据那名婢子交代,她全是为了没有子嗣的皇后着想,才偷了凤印打开花园的大门,丢掉了皇子。牡丹娘娘事后又一番爱子心切的哭诉,宫中便没有一人不信这件事其实是皇后娘娘由于没有子嗣,才出于嫉妒暗中指使了这么一桩事。原本恩爱的雪皇和皇后因此感情产生了严重的裂隙,十多载春秋都未曾修复过。”
听着宫女的话,卫皇后感到愧疚的垂下了眸子,她定是不信眼前这宫女一面之词的,但是当年那件事的对错她其实并不在乎,卫涅凰这个人很笨,也很淳朴,她一直觉得没有给祁濛留下子嗣,确实是身为一国之母和祁濛妻子的自己德行欠佳。念及伤心事,卫涅凰眸中好看木色更黯淡了几分,祁濛一直在旁偷偷瞧着她的反应,看她垂下了眸子一脸不开心,他的心里不由得也跟着泛起一阵酸。他好想握住卫涅凰的手,告诉她无需害怕,现在有自己在她身边,但是他不能。他忍住了,只在心里带了几分苦涩无声的道:好凰儿,你且再忍一忍,马上我们就无需再这样作戏了。
堂下,那名宫女继续道,“但是,事情的真相其实与皇后无关,是牡丹娘娘不满足于自己只是一个小妃子的身位,刻意谋划了一切栽赃嫁祸。牡丹娘娘为了得到更加多的荣华富贵,一直想要除掉皇后娘娘取而代之,所以才趁着产下一子的大好机会,托自己贴身的婢子将孩子丢入河道中,以此来诬陷皇后。因为即便是皇后,陷害龙脉也是死罪一条!”
“而牡丹娘娘在宫里有一情郎,情郎一直在暗中帮助娘娘。情郎知道娘娘的计划后便出手买通了贴身照顾皇后的婢女,许诺事成之后会放她出宫,并将她许配给有钱的年轻官郎。于是那天小皇子刚刚出生,就被牡丹娘娘催促着让贴身婢子偷偷抱了出去,婢子中途将小皇子交给了前来接应的皇后身边那名婢女,婢女带着提前偷到手的凤印,打开花园门丢掉了小皇子,事后又演了一出为主谋红的好戏。”
“皇后是无辜的,此事过后却遭到薄待,牡丹娘娘心肠恶毒,却被加封为贵妃,还得到了跟皇后一道协理后宫的权利。而当初的那两名婢女,一位被处死,一位在事后被牡丹娘娘无情的逐出了宫门。”
婢女说着,朝祁濛深深的叩了一个头:“奴婢便是故事中牡丹娘娘的贴身侍女,牡丹娘娘正是在座的这位万贵妃,求皇上开恩饶恕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无辜的!奴婢深知愧对皇后娘娘,万贵妃不念旧情,为了一己私欲加害皇脉在前,不顾多年主仆情义将奴婢逐出宫门在后,若非奴婢有意躲藏,只怕早已变成了一具亡魂,无法再说出当年的真相为皇后娘娘洗去污名。前几日四皇子的人寻到奴婢后,奴婢当即便决意就算是以死谢罪,也要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求皇上开恩,皇后娘娘是无辜的,万贵妃应当受到惩罚!”
婢女话语中流露着浓烈的炙诚,额头更是如捣蒜一般的触在地面上,直磕得磨出了血。被忠心伺候的主子抛弃而且追杀,对于这名宫女来说,应当是实在无法原谅的事,否则她断然不会跑来出卖自己的主子。奴才的心脑,都是入宫是便被大太监特意洗过的,若非触及个人不能忍受之事,都是绝对不可能会背叛的,当然那些存了私心的就另当别说,这小宫女显然是前者了。皇后看她额头都破了还死死的磕在地上不肯抬额,便焦急的抬起手想要让她停下来,却见祁濛伸手挡住了她的动作,祁濛问宫女道:“那故事里牡丹娘娘的情郎,是谁?”
祁濛语调平静,似是早就料到了一切般,脸上没有任何波痕。在场的北国宫人和妃子们却俱他这看似平静的一句话给吓得噤了声,全齐刷刷的垂着首跪在了地上,陈贯生也跟着跪在祁濛身后。泰烟立在堂中央,看着陈贯生那平静的面容下,偷偷瞧向万华丹的眼中却流露出丝丝旖旎和不舍,就似是即将被押上断头台的死囚,在上台前和情人用眼神做最后的诀别。万华丹低着头,焦急的思虑着到底该如何自保,全然没有分出一点心思去看陈贯生那边一眼的意思。
泰烟突然感觉陈贯生有些可怜,可怜他一门心思扑在万贵妃身上,贵妃却偏偏薄情。
她在心里念叨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犯下罪孽之前,何不想想东窗事发之后将会遭受何等折磨?害人亦害己。别怪本宫,你们惹到了祁哥哥,本宫便不能坐视不管。
小女郎在心里双掌合十,为这些人赎罪。坐在案几后的祁司辰也叹了一口气,他们几人身份尊贵,心里并不惧怕祁濛,因此便无需像其他人一样跪着,仍旧是逍遥无虞的坐着。只不过尉迟落衡和百里收起了从进门起就一副看戏的神情,也认真的放下了掌中的酒杯。对婚约不贞是重罪的这条道理,就连寻常的百姓都十分清楚,不会轻易犯,更别提他们这些请过教书先生的贵胄子弟了,何况这次事件的受害者还是一名地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两个小儿虽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但毕竟是涉世未深,也没有跟女子有过婚约,对这种事自然就忌讳得很,便不由得从心底里为一国之君的祁濛竟然遭遇这样的丑事感到有些悲悯。他们在心里估摸着,这桩子事凡是牵扯其中的,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于是气氛便无声而诡异的降到冰点,堂中央的宫女抬起头来看着陈贯生,缓缓的回祁濛:“牡丹娘娘的情郎,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多年的大监,平日里负责奴婢等一众宫婢的内务事宜,身兼内务大总管。大总管姓陈,名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