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费力阿朵

8、白檀结梦（一）

　　“挽娘，该喝药了。”疏音立在一旁，看着林挽情将药喝完。“玉萤已经死了，挽娘可还高兴？”疏音放下瓷碗，问道。
　　林挽情摇了摇头，并无其他动作。
　　疏音似是有些不悦，又自顾自说起来：“缘何不高兴呢？她死了，挽娘该是最欢喜的。”
　　林挽情看向桌上妆奁中碎成两半的玉珠，手语道，“你高兴么？”
　　疏音顿了一下，旋即又笑了，道：“我自然是高兴的。”说罢看向林挽情，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便收了药碗退出了房间。
　　林挽情手搭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她思考时的小习惯，事情如此发展一如她预料，不过她总觉得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叫她有些耿耿于怀，她回忆事情的始终，仍未想出个所以然来。疏音这个样子，她什么反应她其实并不在意，不过还是要装个样子。
　　云居山，线索，玉萤死了，玉珠碎了。
　　一切都在预想中进行，林挽情看着疏音离去的背影，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眼前的困扰。

　　缥缈阁。
　　卫漓禀了孟义山，与孟拾遥下山。不过大师兄并不与他们一起，已经于一日前先行下山。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此番隐去了真实面容，连孟拾遥都换了男装。
　　“师兄，这次岂不是要唤你三哥？你叫我小妹？”孟拾遥觉得有些不习惯，问道。
　　卫漓道：“怎么忘了已换了男装，我叫你四弟才是。”
　　孟拾遥笑道：“一时没习惯。”
　　卫漓道：“无妨，我已记住了。”
　　......

　　林知謇在卫漓与孟拾遥还在御剑而行时，已经到了天京城，他入城也捏了个化形诀，先去东南西北四角金印处查看，皆无什么问题，后又来到了阵眼所在之处。
　　阵眼处一座道观，各雕像镇守，入了道观，一老者正在入定。
　　此道观外面还有一层旁人看不见的结界，凡有法力者，邪魔皆不得入内，除非有缥缈阁的玉牌，或是毫无法力的凡人可以入内参拜。林知謇携玉牌入内，又一幅凡人长相。
　　知道林知謇走进来，那老道才发现，只睁眼看了一会儿，边说：“天快黑了，参拜还请明日赶早。”
　　林知謇眼睛看向各处坐阵的雕像。其实那些并不是雕像，都是当年除妖尊是祭出生命的飘渺阁弟子，已化作金像，镇守在这处法阵上。他飞快扫过一圈答道：“这就走了，抱歉叨扰。”
　　天京城之下，是妖尊的一只臂膀，十三宫白玉檀。一共八座雕像，都在各自的位置上。
　　这就怪了，并无异动，那为何拾遥会中白檀幻梦。他查看一番并无所获，于是走出道观，此时夕阳西下，太阳余晖照耀在道观门前，大门处的镜子反射着太阳的光线，他走出来，被晃了一下。
　　此时欲走，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他循着光反射的反向，又走进的道观。
　　“敢问尊者，道观门口的镜子为何向里挂着？”
　　那老道却站在原地，声音仔细听才知道并无什么音调上的变化：“是么，像是挂错了，挂回来就是。”
　　林知謇观察他的反应，便知道这处阵眼早已经松动了，镜子反过来挂，在镜中创建了另一个阵眼，所有的东西都镜像移位，吞噬了原先阵法的力量。还能守住什么？看老道的样子，连解释都不想，像是早已经被控制了。
　　林知謇看着他的眼睛，果然已浑浊不堪，那老道的心智早被人摄走了。突然那老道疾走，拔剑相向，林知謇不愿伤他肉身，剑并未出鞘，只用剑柄，将他敲晕。
　　此时的道观一片寂静，幽幽的烛火燃烧着，他犹豫了一瞬，打开了阵眼处的封印，果然，空无一物。
　　留下一个被幻术控制的老头，做她白玉檀的眼睛，他化作了凡人模样，无论凡人还是携玉牌者入内都不会惊动这结界。那老道被摄了心智，只能做傀儡眼睛，并不会再记得什么。
　　于是他照着原路，出了道观。
　　白玉檀现下已不在这里，可结印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挣脱的，只是不知道她已经吞吃了多少灵魂，力量恢复的如何了。
　　林知謇传音于卫漓，孟拾遥，约定两日后于天京城中碧水台相见。此时他走在西街，路过花问，花灯发出暖光，灯火辉煌的景象。
　　......
　　一阵风吹来，林挽情帐中的铃铛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趴在窗前，看着水流中莲花灯。于是乎她也叠了一只小纸船，扔到水中，以为能浮起来，结果随着水流一晃，侧着翻了过去，然后全部被洇湿，成了一团废纸。
　　囿于天音阁，何日得天光？帐中轻铃响，扬船不得方。
　　疏音进来了，提了个食盒，上层揭开里面有两道小菜，一盅汤，下层是一盘莲花酥，她高兴地说道：“小姐，今日楼里特做了莲花酥，可一定要尝尝。”说罢手中得餐碟已安置好了，过来关了窗又接着道：“小姐，夜里可不能再开窗，现下已经深秋了，霜气重，仔细着腿疼。”
　　林挽情在柔和的烛光中望向她，手语道：“帐中的铃铛我不喜欢，你挂到别处去吧。”
　　疏音将铃铛取下来，道：“既然不喜欢，那我便替你收着了，小姐你慢慢用膳。”疏音取走铃铛，从房间里退出去，带上了门。林挽情葱白的手指捻上一块莲花酥，浅尝一口，有些过甜了。莲花酥这样的，该清甜些才对，外形既已像了莲花，味道也不必像桂花糕那样甜似蜜，是他们不会做。
　　她用着膳，房中忽然弥漫着白檀的香气，纱帐飘动起来。她放下箸筷，解开了腰间的锦囊，里面盛着许多她从窗前摘的海棠果实。她捻出一颗来，用了几分力，反手向帘中掷去。
　　白玉檀咯咯笑着，走了出来，道：“这是在生什么气？还使了果子打我。不是瞧你用膳呢么，我便进来自己玩一会儿。”
　　林挽情很是烦她，瞪她一眼，传音道：“有什么事情快说，我不喜欢你到我房间里来，味道很难闻。”
　　“还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多少男人为了我的气味着迷，看你像是嫉妒我。”
　　“你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不如赶紧滚。”
　　“那些生魂做的傀儡引那臭道士过去，有去无回，我还饿着肚子呢？你吃饭倒香。”
　　“你过去做的孽，我不管，在我跟前，不许你吃人。”
　　白玉檀本来还嬉皮笑脸的，一直听她呛她，突然也有些恼，只是不敢发作，“我肚子饿，吃饱了不就不烦你了么，吃点人又有什么？你何至于这样动气，强迫于我。珠子的事情，我还没有同你算账”
　　“我说过了，你要是即刻想死，就尽管再与我说这些。珠子的事情，完全是你咎由自取。现下我问你，你放在玉萤体内的分身，收回来了么？你的法力全恢复了？你织的梦，别反叫他人进来了才是。”
　　白玉檀本来亮了指甲想挠她，又收回去了，沉默了一会儿，道：“自是收干净了，哪有人能从我梦中反过来窥视我？”。见林挽情不再说话，便翻窗出去，施施然走了，留下满室的白檀气味，和一句正经话：“又有臭修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