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南一北》栀陌kk

32、第 32 章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圣诞节。
　　学校提前放假，江屿南已经在家里呆了几天了，因为上课和按时吃饭的作息又被打乱，江屿南却觉得没什么。
　　放假了就不用见到沈庭北了，多么值得开心！
　　尽管门口还是会有熟悉的饭菜打包盒，但最后它们的归宿还是垃圾桶。
　　在这个公寓里，这个沈庭北还没踏足过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能给她带来一些割裂感，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回过国，从来没有遇见过沈庭北，她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拿了一大笔遗产出国追寻梦想的普通女孩罢了。
　　她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lily却给她发来了地址和定位。
　　江屿南在国外的每个圣诞节都是和lily一起过的，今年也不会例外。
　　她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就去赴约。
　　圣诞节的节日氛围很浓厚，街道上长满了人，还有一些圣诞老人在为路人送去礼物和祝福。
　　Lily挑选的这家店很好，露天餐厅，离市政厅很近，正中央还有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彩灯和饰品，仪式感一下就到位了。
　　江屿南看了看周围，都是之前一起旅游过的朋友，大家用母语谈论着国际形势，对政治问题发表各种看法，还开了几个政治玩笑，丝毫不害怕会有人听懂。
　　眼见着这些高谈阔论越聊越离谱，lily连忙打住，端着香槟开始祝酒，其他人也默契地谈论起了轻松的话题，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又和谁分开了，席间也有女生提起这个圣诞过完就要回国了。
　　这下祝福语像是不要钱一样喷涌而出，前程似锦已经被说烂了，但连长命百岁都说出口了，惹得大家一阵打趣。
　　最后又补了句下次在更高处见。
　　江屿南晃了神，每个人都说下次见面，其实每次见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说好要一起同路的朋友可能中途就换了方向，然后走向了一条毫不相干的路，之后可能就再也没见过了；说好要一起到白头的情侣也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分开，或体面或有诸多纠葛，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说好的下次见，可能真的会失约……
　　小提琴激昂的旋律响起，打断了江屿南纷扰的思绪，晚风裹挟着些许雪粒吹过她的发间，已经长出了黑色的发顶和下面那段红色格格不入，但在圣诞树暖黄的灯光下，印照出别样的惊心动魄的美。
　　Lily赶忙拿起手机拍了几张，感叹道江屿南真是个美人坯子，她的美不算热烈张扬，也没有侵略性，但五官协调让人看得很舒服，再加上这通身的气质，简直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清高又孤傲。
　　然而这种祥和的画面很快被打破。
　　近处传来的枪响让所有人都产生了恐慌。
　　餐厅乱成一团，客人们纷纷想要从后门逃走。
　　江屿南这桌偏里面，哪个门都离得不近。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跟着人潮一点点挪出去。
　　在国外久了，感觉发生什么事都不觉得奇怪。
　　哪怕现在在外面的是个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刚刚说要回国的那个女生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最后一个在这的圣诞节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哈。
　　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少年人好像就是这样，身上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还有不惧生死的莽撞。
　　但人潮汹涌，一不小心也发生了些意外，前面有个小孩摔倒了，妈妈被冲散到另一边了，而爸爸拦不住大家逃生的步伐，只好跪在小孩上方保护。
　　这一耽搁，门口的人又匆匆退了回来。
　　听着越来越近的枪响和一墙之外的哭喊嚎叫。
　　江屿南也没了玩笑的心思，和朋友们一起退回到餐桌旁。
　　桌上的烤鸡是刚端上来的，油光发亮，但没有人有享用的心思。
　　餐厅里的人们也屏住了呼吸，深怕下一秒恐怖分子破门而入。
　　害怕就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一点蔓延。
　　Lily开始给爸妈发自己的银行卡密码了。
　　有些悲观的女生已经在措辞遗书了。
　　她突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将手机按亮又熄灭。
　　给于梦笙她们发消息？好像除了让她们担心难过也没什么意义。
　　给江文钦就更不可能了，自己死了他就如愿了，只有一个乖巧的江思漾陪着他。
　　还有谁呢？
　　好像，也没有别人了吧。
　　江屿南在这个有些荒诞的圣诞节里感觉到了久违的孤独，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降生产生了一些疑虑。
　　仔细想想，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于梦笙她们会难过，但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对其他人来说，她就更不重要了，是死是活都没有影响。
　　看着和爸妈发消息发到泪流满面的lily，江屿南心里不合适地浮现了一丝庆幸。
　　庆幸于唯一一个会真正为她的离去而痛苦的人已经不在了。
　　手机里传来了震动。
　　点开一看，是陌生号码。
　　但江屿南知道这是谁，没想到沈庭北要了她的号码，给她发的第一条信息是这个。
　　（避开恐怖分子，找个地方躲起来。）
　　（手机开省电模式。）
　　（不要害怕，我过来了。）
　　看到最后一条信息，江屿南心里微微有点触动。
　　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口传来了动静，恐怖分子踢开在门口的普通人。
　　扫了一眼餐厅，每个人都躲在桌下下面，不敢抬头。
　　恐怖分子满意的欣赏着众人恐慌的模样，开始发表起了他的宣言：“这个国家，这个政府，已经彻彻底底的烂透了。”
　　“为什么我们还要继续活在这样的国家里呢？”
　　“那些政府官员不明白我们的痛苦，他们只在意自己的利益。”
　　“我们今天就在耶稣诞生的日子里一起下地狱。”
　　“去控诉他们的罪行。”
　　江屿南一听就觉得这简直是无妄之灾，你控诉你的国家，和我们华国人有什么关系？
　　很快，外面也传来了大喇叭的声音，从窗户望去，路面上都是破碎的玻璃和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的圣诞饰品，M国警方已经拉好了警戒线，试图和恐怖分子谈判，周围信教的群众也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在这一片狼藉中，江屿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两个月几乎是朝夕相见的人，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这里。
　　沈庭北不复以往从容的模样，似乎是一路狂奔过来，额角的发已经被汗打湿，领带松松垮垮，没有一点精明果决的样子，狼狈的像刚被开除的倒霉蛋。
　　江屿南莞尔地笑出了声，这声音太突兀，吸引了门口的恐怖分子。
　　他恶狠狠地盯着江屿南：“这很好笑吗？”
　　江屿南一瞬间汗毛竖立了起来，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逃跑。
　　她还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科普，求生欲是每个生物的本能，人类由于进化已经逐渐失去了这种本能，但如果真的当危险来临时，这种本能会发挥作用。
　　江屿南现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样，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深怕惹恼了门口的恐怖分子。
　　但恐怖分子没有得到回应显然更生气了，他一步一步朝里走来…
　　他朝江屿南举起了枪，砰的一声鲜血四溅，警察从餐厅后门和恐怖分子同时开枪，江屿南被人扑倒在地，还没回过神来。
　　就听到警察提醒大家快跑，恐怖分子身上有炸弹。
　　江屿南身上被溅了许多血迹，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不是自己的。
　　沈庭北抓着江屿南的手往外跑去，想要离开地上绑了炸弹的尸体。
　　但人群再一次阻拦了她的脚步，沈庭北在窗前停下，随手拿起了一把凳子，一下又一下砸的狠厉，他脸上带着血，眼神凶狠，活生生像个亡命之徒。
　　现在这个亡命之徒将大片的窗户砸开，回头冲她伸出了手，江屿南鬼使神差的搭了上去，一把被沈庭北抱起，他很小心的避开了玻璃破碎后尖锐的棱角，将江屿南安全的送到了外面。
　　此时炸弹的倒计时声音就是一道催命符，江屿南的求生欲依然在提醒她快离开，但她回了头，拉了一把沈庭北。
　　倒计时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都说临死前人的一生的美好都会走马灯似的流转。
　　但江屿南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只觉得有点亏，这辈子怎么算，爱过的唯一一个人，居然是身边这个。
　　江屿南看了沈庭北一眼，突然被拉入怀里，这时天空上的烟花和餐厅里的炸弹声一同响起，伴随着周围人的尖叫，形成了一首宏伟震撼的丧歌。
　　江屿南的意识渐渐模糊，闭上眼的最后一秒，看到了天空中绚丽的烟花。
　　和那年，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