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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婚礼现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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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6月4号,群聊里姐妹热火朝天地讨论明天的事情
江屿南却有了些心不在焉,这几天,沈庭北回消息的频率越来越低,江屿南也忙着即将到来的父亲婚礼,两人居然就这么莫名冷淡了下来。
她刷新着手机,却还是没出现新的消息提示,她只能来回翻看着这几天的聊天记录,只有寥寥数语,每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沈庭北总会回复在忙,她都来不及问沈庭北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群聊里的讨论还没结束,她又打开了手机相册,划到最上方,是几张用手机拍下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南女士很年轻,抱着她笑的一脸甜蜜。
江屿南一直都知道自己不算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马马虎虎,能有中上都全靠卷子简单,她又没什么耐性,从小学琴都是三分钟热度,没上几节课就哭着闹着不去了,又因为打小和男孩子一起玩,年少时性格又冲动易怒,没人敢招惹……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好像也没人觉得她能成大器,都觉得所幸她家底丰厚,只要不染上恶习,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虽然是这样,但也总有好事者劝南女士还年轻,还能再要一个,小时候的江屿南听不太懂那些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也凭直觉认为那些个阿姨不是好人,她总爱在她们的茶水里使坏,加点厨房调料,再好的名贵茶叶都会变成一股怪味。
小小的江屿南躲在厨房里看着那些自诩端庄的阿姨们在喝下茶水的那一刻,表情或怪异或惊讶,还要强忍着恶心夸赞,她不觉得解气,只觉得虚伪。
当然,她最期待的,还是妈妈的回答,南女士面对这些建议时,总是微微笑着,然后说:“我有南南就够了,南南,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如果,如果南女士还在的话,应该就不需要,她来做这些了吧
她点燃一根烟,朝阳台走去
阳台上的画已经画好了,作画者技巧娴熟,对色彩的搭配个性鲜明,画中人的面容冷峻,半倚靠着椅子,眼神微向上抬,但眼神出奇的柔和,像是正注视着爱人,一阵风吹过,带着毯子有了些波动,令人遐想。
江屿南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吐了个漂亮的眼圈,烟雾缭绕中,她心里突然多了种预想,如果南女士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喜欢沈庭北吧。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脸上浮现出笑意。
明天,算不准是得到还是失去,但至少,她再也不会是那个孤身一人被送去国外的少女了,至少,还有沈庭北。
在这个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深夜里,好像不再孤独了。
第二天一早,姜之玥就开了一辆越野车来接江屿南,车身又大又宽敞,姜之玥梳了个利落的高马尾,耳钉小巧而简洁,短款背心配衬衫再加上工装裤
江屿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不去当打手可惜了。”
“哪家场子能请的起我啊,还不是为了你。”姜之玥挑了挑眉
江屿南心下一暖,笑了一下,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酒店停车场,她们从另一边电梯和蔡安琪于梦笙会合,蔡安琪带着她们去了员工休息室,那里已经有了个男人等着了
江屿南心下了然,这就是杨思文的前夫,带他过来的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就退下了
姜之玥先开口:“叫你过来做什么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那人连忙答道,带了几分讨好,“杨思文那婊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就想给她个教训了。”
江屿南心下冷笑,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时候看狗咬狗也挺有意思的,她瞟了眼时间,11:45,差不多了
蔡安琪提早把前门迎宾的人换成了他们家平时举办宴会的佣人,那阿姨记忆力好,见过的达官显贵都能记得名字关系,据她所说,今天往那厅去的女方家人好友没几个,倒是老江生意场上相近些的好友去了不少,但也没有特别显贵的。
江屿南放下心来,和好友们打了个招呼带着那男人就向宴会厅走去
她今天穿了条经典小黑裙,高贵优雅,和婚礼的氛围格格不入,请帖都没收到的人确实不应该按婚礼着装要求出席。
她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坚定,像兵临城破前的最后一位将军,偌大的沙场,飞沙走石,她只有一个人。
江屿南垂在身侧的右手开始无意识的摩挲南女士留下的手链,在门前站定,两旁的侍应生上前推门。
门内仪式才刚刚开始,主客都还没走完奉承的流程,宴会厅的门就传来了动静,有靠门近的桌席正好奇着是谁来迟了
门开了,婚礼现场的灯光正好给到了江屿南身上,她勾唇一笑,只看着台上穿着西服的老江说 :“爸,新婚快乐。”
这话一出,老江的脸色成功的变了又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台下的客人都是人精,本来还有几个对江屿南眼生的,现在互相交换着眼色,都懂了这姑娘这个时候来可不只是为了一句新婚快乐的。
眼见着冷场了,司仪是个知晓内情又见过大场面的,忙拿起话筒道:“江小姐为了祝福父亲婚礼不远万里回国,由此可见父女情深。”
江屿南只在那站着,不搭话,老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相比之下,杨思文的面部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和她对视上的那一刻,甚至还点头示意了一下。
江文钦看到江屿南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这场婚礼要沦为接下来几个月的笑柄了。
都说孩子是父母前世的债,他一想到江屿南就觉得这话说的真对,他这个女儿,小时候就知道和别人打架,性格乖戾,从不服软,南意在的时候还好,南意不在了,没了个约束她的人,就天天带着圈子里那一伙二代们泡吧喝酒,没个女孩子样子。
好不容易送出了国,有了这几年安生日子,甚至江思漾得到的荣誉还能让他感叹一句与有荣焉。
江屿南这几年没提过回国,他也当不知道,可这贸贸然的,江屿南又出现在了他面前,还是在这么一个尴尬的时候。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带着杨思文下台,边下台边按压住自己的怒气,刚刚才挽着手走了一遍,现在走回头路算怎么个说法,唉……
到了江屿南面前,老江突然觉得这个女儿有点陌生了,送她出国的时候她才十五六岁吧,转眼间,好像都是23了,她变高了,也更瘦了,眉眼间好像又看到了南意的影子。
江文钦心里涌上来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一股他很多年都没有过的情绪,也只是一瞬,当他看到江屿南身后的那个男人时,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控制着情绪开口:“他是谁?”
江屿南心想,老江还真是没让她失望,熟悉的一开口就是责问,有时候问都不问就开始定罪,7年没见面,他甚至都没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闭了下眼,在心里嘲讽着:太可笑了,南女士,这就是你爱了一辈子的人?真的,太可笑了。心底的失望无限蔓延开,但她也没忘记正事,旁边披着婚纱的杨思文脸色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冷静。
“爸爸这个问题,要问杨阿姨了吧。”
她向后退了一步,那个男人很上道地向前一把握住了杨思文的手,开始对着满堂的宾客大诉衷肠:“思文啊,我找你找了好久啊,你不是说好要和我结婚的嘛?”
杨思文没能维持住脸上得体的微笑,只想甩开眼前男人的手,赶快撇清关系道:“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你!”
江文钦也受不了别的男人当众对他的新婚妻子动手动脚,冷着脸扯开,叫安保把这人轰出去,蔡安琪早就吩咐过,这个宴会厅的事没有命令就别管,安保也只是敷衍了将两人分开。
那个男人本还以为会有一顿打,他联想了一下安保的态度,一下子就明朗了局势,赖在地上撒泼打滚,把市井泼皮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思文,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咱俩在杨家村的时候就做过夫妻了,怎么不认账呢?”
“后来你爸爸亲自来我家给你定的婚,你考上大学的学费还是我家出的呢,我家供了你这么久,你倒好,一到城里,就和我们断了联系啊。”
杨思文还没来得及开口辩驳,周围的窃窃私语就像洪水涌来一样把她淹没。
“啧,江总这个老婆,好像确实出身不是很好啊。”
“你不知道吧,就我们之前常去的那个茶馆,这女人是服务员,想必是服务江总的时候身段放得低,才进了江家的门。”
“这会子可不一定能不能进了,唉,说到底,还是前嫂子好,正经八百的大小姐,不比这个上得了台面?”
“少说几句吧,出了这事,江总心里也不好受。”
众人瞥了一眼江文钦,他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如果他还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小包工头,遇到这事肯定脱了衣服就上手了,可现在,他还要维持着身为江总的体面。
江思漾今天眼皮一直在跳,她心里发慌,就连招呼李青的时候都带了点忧思,李青还以为她是最近太忙了,才会这样揣揣不安。
可现在,她看到江屿南进门的那一刻,这种恐慌适时发挥了作用。
她一直以为江屿南一定会拿她是私生子这件事大做文章,可江屿南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用一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男人就已经成功的把这个婚礼搅得天翻地覆了,她拼死掐着手心,和青姨一起跑去了妈妈身边。
看着杨思文明显认识那个男人的样子,江思漾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想拉着杨思文离那个男人远点。
可这时,她名义上的姐姐终于看向了她,可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像一把刀一样,不断捅进捅出,直到她奄奄一息才肯罢休:“这位小姐,和杨阿姨长的好像啊,不会是……”
言之未尽的话语已经足够让周围的人在杨思文,江文钦和地上那个男人身上打转了,眼看着众人已经展开了想象开始脑补,江文钦终于没法维持着体面了,他走向前冲着江屿南大吼:“你在说什么东西,那是你妹妹!”
周围的议论声随着这句话都停止了,展厅内十分安静,像是等待着有人能还原出这个故事的原委。
江屿南再度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已经开始了她的判决:“可我记得,妈妈只生了我一个啊,在座的叔叔阿姨也都知道,我妈死得早,我是独生女。”
“这位小姐看起来和我年岁相差不大,爸爸真是,对杨阿姨的孩子,也视若己出呢。”
说完之后又看向江思漾,心里却微微有点疑惑,江思漾今天穿了一条粉色裙子,旁人穿粉色稍有不当就会变成一场灾难,但江思漾驾驭的很好,把少女的天真烂漫体现的淋漓尽致,她没有再搭配过多的配饰,但是耳朵上的那对耳钉却让江屿南觉得有点眼熟。
江思漾听完瞬间红了眼睛,眼泪挂在眼眶里将掉未掉,她一直担心的事情成了事实,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议论已经让她无法在这片区域里继续呼吸。
到了这个时候,杨思文显然也没了什么好办法,她在李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就往后倒了下去,这时江思漾也回过神来,大喊着叫医生。
整个场面瞬间慌乱成一团,也没人管在地上的这个男人了。
江屿南绕开地上围绕着的人群,朝台上走去,那司仪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下也明了这场婚礼是主持不下去了,看着江屿南上台,还主动递了话筒给她。
江屿南道过谢,清晰平稳的嗓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感谢今天到场祝福的宾客,各位的礼金我会叫人送回去,请各位下次再来吧。”
这句话直接给这场婚礼定了性,众人看向江文钦,他嘴唇动了几下,也没能说出什么。
周围的人看着这好戏突然落幕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主家的风波还是明哲保身比较重要,匆匆告了辞就离开了,有几个和江文钦一起从苦里熬出来的兄弟,还是忍不住劝慰了他几句,嘱咐他好好查查那个男人所言是否属实,又告诫他好好处理杨思文和江屿南的关系。
江文钦叹了口气送别了朋友们,杨思文已经被江思漾和李青送去了后台的休息室。
此刻的宴会厅,只剩下他和江屿南,看着在台上的女儿,他像是再也忍不住怒火似的开始发泄:“你疯了吗?就想着所有人都看你老子笑话是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笑话?这笑话不是爸爸自己造成的吗?你要和那种女人结婚,难道是我逼的?”
“你!我想和谁结婚你都管不着。”看着日渐陌生的女儿,江文钦心里也涌上来一股悲哀。
他年岁渐渐大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看着身边的老友们家庭和睦,有的还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他只想着每次应酬完,有人能在家里,给他煮个醒酒汤,熬点暖胃的粥,这难道有错吗?
他再度开口:“你就在国外好好待着不行吗?你回来干什么呀!”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
江屿南自嘲的一笑:“我为什么不回来?我凭什么要让小三和私生女进门?我难道要看着她们住在我妈住过的房子里?你在外面养着就算了,还偏偏要带回家里,凭什么?!”
“凭她给我生了个好女儿!”江文钦听了这些话更生气了,忍不住继续反驳,“你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情是让我省心的,喝酒打架,还染些乱七八糟的头发,你知道每次我出去应酬,大家夸了一轮小孩,到我这就停了,我也想问问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家的小孩乖巧懂事,学习成绩又好又听话,凭什么就我的女儿是这个鬼样子?”
“如果不是思漾,我这辈子都体会不到别人夸我女儿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和你一点都不一样,她又聪明又懂事,钢琴学的也好,都不知道得了多少奖,她是我的骄傲!”
“而你呢,只会在外面花钱,把钱花光了就找我要,江屿南,这么多年,我给你给的钱还不够多吗?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被你这么折磨!”
江屿南像是瞬间被抽走了说话的能力一样,在台上一动不动,沉默着接受那些来自亲生父亲的恶语相向,江文钦看到心里突然多了几分怒火发泄出的快意:“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有思漾一个女儿。”
他说完也不管江屿南,径直向后台走去,江屿南突然开口:“那妈妈呢?”
“什么?”
“你自始至终,也希望只有妈妈一个老婆吗?”
江文钦也像是被抽走了说话的能力一样,两人就这么互相对看着,不像父女,倒像是恨不得对方先死的仇人。
良久,江文钦先移开目光,一句话没说,朝着后台走去。
在员工室监控的蔡安琪她们赶忙跑到了江屿南旁边,大家都默契的不说话,只是围成一个圈,紧紧贴着江屿南。
江屿南沉默了半响,再开口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那个人处理好了吗?”
“放心吧,给了钱打发走了,不过估计你爸那边也会派人去找他,需要我们的人干预一下吗?”
“不用了,他又没说谎,订婚是杨思文家自己订的,自己做过的事怎么查也查不出花。”
几人又恢复了沉默,蔡安琪实在受不了这氛围,忍不住先开口:“要不,咱一起吃个饭吧,你爸订的可是最贵的酒席,我们酒店厨子很厉害的,这些菜不吃可惜了。”
这话一出,就连江屿南也笑了:“你们吃吧,我想去看看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