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寄封信给你》合十归一

12、我只是你的几分之一

　　方乐冉再次和李石雨有交集，是李石雨拖认识的同学给乐冉传了张小纸条，上面是李石雨和耿译的聊天对话，方乐冉拿到时手都在颤，连忙在校服上擦了擦从厕所出来刚刚洗过的湿手。
　　“李石雨怎么自己没来送？”方乐冉询问送来纸条的女同学。
　　“她好像是陪一个女生，叫什么蓝什么...”
　　“蓝佳欣？”
　　“对，蓝佳欣，说是陪她去医务室了。”
　　乐冉的情绪有些荡下来，明明是三个人的关系，从开学以来她也没有再和其他两个有过其他接触，除了偶尔吃饭可以碰到，现在连蓝佳欣生病她都不知道。
　　方乐冉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说不出的还是有些吃醋，她看着手里的小纸条，又有一丝甜蜜流露出来。

　　物理老师是返聘回来的，带着老花眼镜，经常把卷子举得远远的才能看到。发皱松弛的皮肤，站一会就腰疼的身体都让方乐冉在看到她时有些心疼。她总是会看到物理老师时想到自己的奶奶，若是奶奶现在还活着，也应该是皱皱的皮肤，佝偻着带着腰病的身躯，但能想象到的，奶奶一定还会带着丝巾，涂着口红，将桂花油抹在已经花白的发梢上，她总是爱美的。
　　方乐冉长这么大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但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在某一个谁都没有注意到的点发生了转折，她时常复盘，后来得出应该是在奶奶去世那年以后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奶奶是在方乐冉初一开学的前一天去世的，那天之前，天气一直干热，本就焦躁的天气，更让方乐冉一家心情烦躁。那段时间，方乐冉的姥姥经常来帮忙，姥姥一来，妈妈就让姥姥带着乐冉从奶奶家离开回自己家。
　　方乐冉当时不懂，她也没有很在意当时家中的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心事，她只是觉得那段时间奶奶家的气氛太压抑，奶奶一直躺在床上，身体浮肿，爷爷坐在窗台旁抽烟，爸妈则一直守在床边和姑姑一家轮流照顾。
　　她不是很愿意踏进病房，她有些怕，怕看到奶奶插着呼吸机的样子，又或者当时的她也什么都懂了，只是不愿意接受。她一直莫名其妙的坚信奶奶会活下去，她相信奶奶有着不同于凡人的坚强意志。但，还是有一天，那一天姥姥又来了，不过没有带她走。全家人都守在床边，妈妈让乐冉握住奶奶的手，乐冉只是感受到奶奶的手热乎乎的，他们说人死了手会变凉，所以在全家人痛心的哭丧时，她一滴泪都没有掉。
　　奶奶的手没凉啊！她没有死啊！
　　直到奶奶被封进棺材里，她都还坚信奶奶活着。
　　奶奶的离开帮乐冉躲过了军训，她葬礼那几日天灰蒙蒙但没有下雨，甚至风有些凉，她帮子女躲过了燥热。她走了，但还是尽自己所有把最好的留给家人。
　　后来乐冉渐渐长大，她慢慢接受了奶奶离去的事实，总是会在一个个灰蒙蒙不下雨的凉爽天气想起奶奶离开的那一天。乐冉后知后觉的学会了告别，也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你坚信就一定不会事与愿违。

　　“那边挨着窗户的同学把窗户关上，刚才打雷了一会肯定下暴雨。”物理老师推着老花镜，对着乐冉这一列挨窗户的同学说道。
　　乐冉把放在窗户防护栏的一盆花搬进来，关上了窗户，关上窗户的那一刻忽的就像倒下一盆水来，大雨倾盆而下，洗刷的窗户留下一道道水纹。教室渐渐阴暗下去。
　　“哎，晴天、阴天、下雨天，你喜欢那一天？”陈烁函在背后拍了拍方乐冉，低声询问道。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寂静，耳边萦绕着雨点打在玻璃上和物理老师讲课的声音，方乐冉想的出神。
　　《岁月的童话》和《暗恋·橘生淮南》里的台词都不是乐冉心中的标准答案。她沉思已久，久到让陈烁函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我喜欢被爱的每一天。”乐冉的口吻及其认真，张墨宣停下了记笔记的手一脸疑惑的望向她，连陈烁函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被爱，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如果每天都能感受到爱的话，不管是什么天气，不管是处在什么环境下都是幸福的一天。
　　手中的纸条还没有拆开，她把纸条塞进物理试卷下面，装作认真听课的神情抬头看向物理老师的方向。时不时的点点头，虽然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的呆滞。
　　一大片乌云遮了过来，教室里瞬间暗了下去，物理老师揉揉眼睛，眯起的眼睛快要闭上，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她让同学们自己做会儿新发的试卷等着下课。
　　乐冉的手在试卷下挪动，将纸条拆开平铺在草稿本上。李石雨的字迹她清楚，那这个写的一笔一划的应该就是耿译的字迹了。方乐冉轻轻笑了一下，没想到看起来张扬不羁的少年，字迹却像个乖乖的小学生。
　　李：你为啥分手？
　　耿：我靠，那傻*女的跟别人搞一块去了，我真他妈有病跟
　　她在一块。
　　李：我一朋友喜欢你快三年，当时跑操的时候一直拉着我跟在你后边跑，你还跑的贼快，我要气死了那时候。
　　耿：哈哈是吗？当时喜欢我的人还挺多的，可能见到就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李：那你真不喜欢董婷玉了？
　　耿：我要再他妈喜欢她我就是你孙子，妈的，我搞哪个小姑娘不行我搞她，你朋友谁啊，老子明天就去和她表白。

　　李石雨没有再回话，对话终止在方乐冉身份暴露。她只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块什么东西。脑袋有些发胀，心脏乱跳个不停。
　　她将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廉价。忽然这个词在她的脑袋里蹦了出来。耿译和董婷玉之间的感情廉价，但她为什么忽然之间觉得自己长达三年的暗恋也变得廉价起来。
　　她好像从来就没真正认识过耿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刚才的对话里，她感受到了强烈的触犯，不只是不尊重董婷玉，他也不尊重自己，不尊重一颗曾为他剧烈跳动过的心。

　　“那今天是你喜欢的一天吗？”陈烁函的话伴着下课铃声响起。方乐冉使劲捏住鼻子阻止总是可以轻易掉落下的眼泪。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用强装欢快的语气回答：是啊，当然是啊！
　　“方乐冉，门口有人找你。”
　　接水回来的同学经过方乐冉座位的时候给她带了句话。方乐冉忽然想到刚才的小纸条，心脏又猛然跳动的厉害，心里想着不会是耿译真的来和自己表白了吧？
　　她试探的欠身，往门口看，结果看到了冲着她挥手偷偷摸摸、左顾右盼的李石雨。
　　她放松的叹了口气，庆幸的同时，心里竟有些小小的失落。

　　“你怎么偷偷摸摸的？跟老鼠一样。”方乐冉见到李石雨就想先损她一下，这是多年的默契。
　　“啧，我们老班不让串班。我给你那纸条看了没？”李石雨边说着不停往自己班方向瞅过去。
　　“嗯，不过你没告诉他是我喜欢他吧？”
　　“没有没有，你看他说那话，我能告诉他吗？行，那我先走了，不能聊太多，我们老师压根在班里就没走。”
　　李石雨说这话时，方乐冉有些隐隐的感动。
　　她忽然想起来蓝佳欣。
　　“对了，蓝佳欣怎么了？去医务室干吗？”
　　李石雨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她啥事没有，装病想回家。”
　　方乐冉失笑，这果然是蓝佳欣能干出来的事，当年在初中她就没少发挥她演病号的演技。
　　方乐冉回头准备回教室，看到了从旁边饮水机处走过来的陈烁函，他手里拿着水杯，但杯子里没有一滴水。
　　他走到方乐冉面前，只是直直的盯着她，没有说一句话。乐冉有些心虚，自觉地躲避他的眼神。
　　“你怎么不接水啊？”方乐冉佯装淡定，将问题抛给陈烁函。
　　陈烁函摇了摇水杯，又摇了摇头，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我在你心里排第几啊？”
　　他想问，在你心里是我更重要还是那个耿译更重要？但他问不出口。
　　面对他这个没来由的问题，方乐冉只是尬笑，心里却不自觉的开始给身边的人排位。
　　“你，你能排前五吧！”
　　“是不可替代的那种存在吗？”
　　方乐冉回答不出，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真诚而热烈的眼神，自己的气场却渐渐地降了下去。
　　他没有任何理由的对自己好，大方坦诚的表达着对自己的喜欢，她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于淑丽，小心谨慎的接受着他对自己的好，但十分清楚自己承受不了也回应不了。
　　是自卑，低沉到骨子里的自卑。
　　“我以后就专心学习了，还要陈老师多多帮助。”她看似没心没肺的拍打了一下陈烁函的肩膀，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试图给陈烁函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还是没有回答陈烁函的问题，说自己会好好学习，是在暗示他以后不要再提喜欢我了，我也放下曾经喜欢的人了，大家正常相处吧。但她不知道在背后看着她背影愣神的少年究竟有没有听懂言外之意。

　　高一开学将近一个月，最近几天女生们从厕所出来总是会带回各种放假的小道消息。
　　“听隔壁班班主任说咱们要等国庆才能放假。”
　　“我听他们班同学说是听咱们班主任说的。”
　　“咱老班不是年级主任嘛，他啥也没说啊。”
　　各种合理又离奇的消息散布在18班，其他班都说是18班说的，因为他们班班主任是年级主任，这样传的话合理一点。

　　地理老师今年刚毕业，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小小的，笑起来眼睛眯在一起像只无公害的小兔子，自然和同学们更加亲近一些。即使外表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已经是可以代表学校进行公开课讲解的老师了，年纪轻轻被分配到教两个一类班和最好的二类班18班，前途无量。
　　“老师，咱们有放假的消息了吗？”
　　胆子大的前排同学面对这位从不发脾气的老师格外大胆，能直抒胸臆就不拐弯抹角。
　　“你们班主任可是周老师，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说完便狡黠的一笑，班里的同学瞬间唉声载道起来。
　　方乐冉无奈的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的描着地理书上的中国地图。
　　“你说大陆啥时候能□□呐？”方乐冉用手指戳了戳张墨宣的脸，嘟囔道。
　　“等呈卓一中放假那天，革命尚未成功，同桌你仍须努力，未来可期。”张墨宣拍了拍方乐冉的脑袋，表情欲哭无泪，与这低气压的教室十分相配。
　　果然无论成绩好坏，盼望放假是全天下学生的天性。
　　地理课拖了几分钟的堂，等地理老师刚刚宣布下课，隔壁班“哇”的一声顿时掌声如雷，还能听到清晰的拍桌子的声音，还有隔壁老师声嘶力竭的一声“安静”。
　　地理老师又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走出教室，不知看到谁尊敬的微笑点了点头。
　　原来是周老师，一直在门口站着。
　　18班也顿时躁动，更有不明所以刚刚睡醒的同学呆滞的四下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安静，经学校领导商议，明天上午9点40下了第二节课高一年级和初三年级放假...”
　　“哇...”
　　“安静，我话还没说完呢，放一天半，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班，不许迟到。”
　　周老师憋笑着走出教室，伴随着同学们掩饰不住的激烈讨论声，往往在这个时候，看谁都觉得特别顺眼，连后座的王博然都顺眼了许多。
　　她和于淑丽默契的对视，于淑丽用口型问她：明天放学一起走吗？她笑着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连三年的喜欢都能在一瞬间冲淡，又有什么隔阂和冲突是不能解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