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盟》瞑寐

5、血盟

　　午时，空阔的纵横台上，鬼谷先生与卫庄端坐在崖壁边。鬼谷先生心宁气和，静静地闭目抚琴，而卫庄却一直显得很不安，清雅的琴声也不能抚平他心中的焦躁，盖聂还没有来，他不知盖聂为什么会迟来，更不知道盖聂到底会不会来，昨夜一败，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今日即将到来的决战，只有心烦意乱地等候着。
　　虽说是正午，可是厚重的云层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显得格外阴沉。不知等候了多久，卫庄突然觉得脸颊上一片凉意，一时间，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发现点点飞雪正从空中飘落，鬼谷先生的琴音也停了下来。
　　“午时已过，不用等了。”鬼谷先生站起身来，“盖聂已经走了。”
　　“什么？”卫庄的瞳孔骤然放大，他不知道此时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是愤怒，是庆幸，或者说，根本就是深深的耻辱？
　　“盖聂已经走了。”鬼谷先生又说了一遍，“不战即为败。从今日起，卫庄，你就是鬼谷派之长。”
　　卫庄霍得站起身来：“盖聂，盖聂怎么会离开？”
　　“昨夜，你们那一战我都看见了，在那之后，他便离开了。”
　　“那么，师父，你已经知道我输给了盖聂，为何，为何……”
　　“昨夜只是你们自行切磋，而今日，才是真正的纵横台之战。盖聂离谷不战，便是认输。”
　　“我不甘心。”卫庄恨恨地吐出这几个字。
　　“的确，今日你是不战而胜。如若心中不服，大可以后再找盖聂较量。不过，那就仅仅是你与盖聂之间的事了，再与鬼谷派没有任何关联。”
　　“师父！”
　　“你已经不必叫我师父了，如今你是鬼谷派之主，你，才是真正的鬼谷先生。而我，也该离开这里了。”鬼谷先生抬起头，看看漫天的飞雪，“卫庄，盖聂说得没错，剑的最终出路不在于剑本身，而在于执剑之人。你胜不了盖聂，正是因为你还不懂得真正的用剑之道。”
　　“什么是真正的用剑之道？”
　　“你，从来都只是将剑当作工具，当作求胜的工具，而剑本身，也是有魂灵的，人剑心意不相通，再好的剑也是枉然。”
　　“人剑心意不相通……”
　　“卫庄，你还要记住，你手中的鲨齿并非一般的利刃，如果你让它肆意妄为，你迟早会彻底迷失你自己。剑无过，战无过，唯人心之过。”说完这句话，鬼谷先生便离去了。

　　从那一日起，鬼谷就只剩卫庄一人，为了胜过盖聂，他依旧每日练剑不已。每日深夜，他都会来到纵横台，看着当日被盖聂打飞的鲨齿在崖壁上刺出的印痕，心中的不甘也愈发强烈起来。人剑心意不相通，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该如何做，才能让人剑心意相同？他一直烦闷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同时，他也在谷中的密室里翻阅各类卷册。终有一天，他从一块残破的书简上，找到了答案。

　　深夜，卫庄手持鲨齿来到了纵横台上，随着一阵细碎的摩擦声，鲨齿出鞘了，卫庄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利刃，口中喃喃念道：“以血为盟，剑做灵犀。”说完，他便将左手按上剑刃，用力地一抹。
　　暗红的血痕在剑身上蜿蜒淌下，流过道道齿状突起，在剑刃上勾勒出诡异的红色线条，不详的血光随之浮现，吞噬了殷红的鲜血。卫庄立起鲨齿，直视手中的妖剑：“我已用我的血饲喂了你，妖剑鲨齿，我要以这鲜血与你订立盟誓！”
　　血光变幻着，最终散得一干二净，剑身又如往初一般泛着金铁的寒光，透过剑身，卫庄看到了他自己。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双眼之中有着另一双眼睛，冰蓝色的，透着冷漠与残忍的快意。就在一瞬间，剑身上他自己的影像消失了，只剩下那双眼睛，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深深地射入他的心神。一个声音凭空在他脑海中响起：“凡人，你真以为你的血能够满足我吗？”
　　“那么，我的野心呢？难道我的野心不足以满足你的愿望吗？”卫庄平静地回答着那个声音。
　　“哈哈！凡人，你很有意思。既然如此，你就尽量用你的野心来满足我白泽的欲望吧！”声音狂笑着，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鲨齿中冲出，直扑卫庄。在卫庄失去意识前，他看清了那个影子，青目獠牙，白毛如箭，这便是白泽。昔日助黄帝识鬼制鬼却又堕入妖邪的凶兽，充斥着无穷鬼煞血腥之气的妖魔，如今将要与自己的心智合一，助自己掌控鲨齿。
　　盖聂，打败盖聂的那一天不远了，卫庄重复地想着这句话，直到自己的灵识完全被白泽吞没。

　　当卫庄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破晓。山风带着寒意，吹起他散乱的长发，透过凌乱的发丝，他看着手中的鲨齿，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头发已全部褪为白色，更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已如白泽的双目，冰蓝而无暖意。他只知道，自己与鲨齿的血盟已经达成，无所谓后果，无所谓代价，只要他能够成为最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