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风》林韵飘逸

8、第七章：布局开始

　　午夜时分，明逸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驿站各处厢房里吹了迷药，待所有人都无意识后前去赴约。
　　韩城身着夜行衣从韩府偏门出府，小心翼翼的躲开四周的暗卫来到城外，见身穿黑衣的明逸站在亭中，快步向前走去，在与明逸背对背相隔一米，两人看似毫不相干。
　　明逸回头，韩城刚想开口，明逸打断了他：“时间不多，你先听我说。”
　　“好，你说，我听着。”
　　“我接下来说的话很残忍，但你一定要仔细的全部记下，这关乎你我的生死。”
　　“皇帝忌惮明家已久，但因为我阿爹手握重兵轻易无法铲除，五年前我入宫成为皇后养女，其实就是以我为质，要挟阿爹，毕竟我是阿爹最大的软肋。”
　　明逸顿了顿，看着韩城：“三月前，云修谋逆，谋士元福诬告彭城王与此事有牵连。但这件事没有被翻到明面上，因为那时阿爹率领二十万大军驻守在边关、明家一万私兵驻守在京都之外。一旦他下明诏治罪，你猜会怎么样？”
　　韩城回答：“以伯父的性子，绝不会坐以待毙。”
　　“没错，所以他选在宫内杀我阿爹。以我阿爹的身手，寻常武将根本无法杀他，想让我阿爹束手就擒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我来威胁他。”
　　明逸声音颤抖，握紧双手，红了眼眶，咬牙把眼泪回眼眶，平复声音道，“那日，皇后把我留在宫中，皇帝诱骗我阿爹去建章宫见我，皇后带我到帘后，有人用刀架在我的脖上，皇帝命人拿出毒酒，以谋逆之名逼他就范，阿爹不从，皇帝便让他看着帘后的我……”
　　韩城愣在了原地，他怎么也未想到，那夜，明逸亲眼看着自己的至亲死在眼前。
　　韩城颤抖的问：“后来呢？”
　　“皇帝还不知足，杀了我阿爹，又命人给我阿娘送了一个盒子，那里面装着毒酒、白绫和匕首。他要我阿娘选一样，不然死的就是我。没过多久，使者回信，彭城王妃已死。”
　　“这一切，我都是亲历者。皇后在皇帝安排完这一切之后带我离开，陛下多次向她讨要我，她始终不松口，直到天亮丧讯传出宫中，她才让亲信送我出宫回府。”
　　“皇后早知皇帝会动手，但她无能为力，只能尽力护住我。”明逸说着眼泪从眼眶流下。
　　韩城转身看着明逸，握住明逸的手：“那日行仪之时，你们面色不正常，难道伯父早已料到？”
　　明逸苦笑，“是，从云修谋逆开始，阿爹便有所察觉。我猜元福是受人指使才会反咬阿爹。当时，明家四周已有人监视，皇帝截断了我们与外界所有联系。现在你所看到的就是当时我们预想最糟的结局。阿爹入宫之前，留给我军中亲信的名单与节制私兵的印信，叮嘱我若明日不能回来，这些就交由我处置。”
　　“阿爹入宫前，我们还对那位抱有一丝希望和幻想，觉得他不会那么绝情。可惜，我们都错了。”
　　明逸紧紧抓住韩城，望着他的眼睛，“那日，你父亲在宴席之后也被带到宫中，皇后与他交谈期间让他饮了些茶，那茶中含着剧毒……”
　　韩城瞪大眼睛，回想起那日阿爹回家的时候，面色苍白。
　　“可，既然是剧毒，我阿爹为何没有死在宫中？”
　　明逸看韩城：“那种毒暂时不会致命，但两月之后，你父亲会状若心脉力竭而死，没有任何的痕迹。”
　　“这一切你父亲都知道。你现在看到的，是我阿爹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明逸看着亭外，“陛下既然想对付我们，怎么会让你韩家全身而退？那夜，他应当也派兵围住了韩府。”
　　“不错。”
　　“你，就是让韩伯父死的筹码。那毒是当年我在宫中试药时无意中调出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的毒性。皇帝不敢在同一天让云集当朝权势最大的宰相和将军同时死去，但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再下手恐怕没那么容易，他这么做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呵……用你我性命，逼死他们。咱们这命可真是金贵啊……”韩城绝望的低笑嘲讽。
　　“你方才说，我阿爹知道？”
　　“是。及笄礼前一晚我们见了一面，伯父叮嘱我，在宫中不要违逆皇后，只有娘娘能护我周全。”
　　韩城忽然急切的看着明逸：“可有解药？”
　　“并无，我也只能拖延伯父活着的时间。”
　　韩城退了一步，扶住柱子：“还有你呢？”
　　明逸凄凉的笑着：“皇帝想杀人不会顾及皇后的颜面。”
　　“所以，你还牺牲了什么？”
　　“我，和彭城王大军。”
　　明逸看着韩城不可置信的眼神，走近他，缓缓说道：“我活着，二十万大军不会反叛。所以我将军中部分亲信的名单交给了他，还有明家私军的印信。”
　　“你这么做，但他是不会知足的。”
　　“是。他要的，还有我。”
　　韩城更加震惊。
　　“他要我节制逐鹿院。现在的我，既是宗亲，又是孤女，我们明家这一脉后代里无男丁，除了我和明霖都死绝了。”
　　“所以……他要你去做院尊，帮他排除异己？”
　　“是，成为他的棋子。”
　　明逸目露愧疚：“那日，为了不连累你，为了找借口见到你。更为了打消他的疑心，我向他提出退婚。”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知道。”
　　明逸递给韩城一张药方，：“这个，可以压制你父亲身体内的剧毒，但最多拖一年。你回去等伯父醒来让他自己定夺。其实，今日我让你来，不止是为了告诉你真相，还想让你帮我。”
　　“你要做什么？”
　　明逸眼中已尽是恨意：“布局。我有一个如同细密的网一般的计划，放长线钓大鱼，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韩城压低声音，“如何帮你？”
　　“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短时间内无法在这里安排自己的眼线。而经此一事，你再想回军中只怕是不可能了。萧芪，他是不会让权臣之子再度领兵的，你若是还想出头：一条路，入职去做文官，但你仕途必然坎坷；另一条路，去逐鹿院。入职文官，你会一生平安，但绝无向上走的机会；入职逐鹿院，刀尖上舔血，踏错一步便粉身碎骨。你自做选择。”
　　韩城吸了一口冷气气，深深地看着眼前的明逸，似乎从未认识过她。
　　明逸直视韩城：“如果你想复仇，想让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那就和我一起；如果不想，我一定不会连累你。”
　　“明逸，你知道，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这件事要深思熟虑。一年后，你若入职逐鹿院，今日之约就此达成；若你入职文官，我会与你断绝一切往来。”
　　明逸看着韩城，一字一句慢慢说出：“我不是在逼你，你想清楚再回复。”
　　明逸走出十里亭，“血海深仇，我没齿难忘。兄长，我只求你一件事。无论将来结局如何，保下明霖。若有一日我死了，护住她，护她一生平安。”
　　韩城看着明逸，上前抓住明逸衣袖，：“你可曾想清楚？”
　　明逸抬起头，看向韩城，：“是。”
　　韩城松开手，：“好，我答应你保住明霖。你今晚说的事我会想清楚，给你一个答复。”
　　韩城轻轻扯下明逸身上的平安符，“保重。这个，算留给我吧。”
　　明逸看着韩城，声音软下来，：“好。”
　　明逸转身离开，韩城看着明逸，一滴清泪落下。他不知道，转身后的明逸也早已泪流满面。
　　大中祥符二年，四月，韩相病重。
　　数日后，病逝于家中。上悲痛，念及其生前功绩卓越，追封为三等文昌候。其子韩城自请入逐鹿院，上准许。
　　京城众人议论纷纷，韩城这一做法，无疑是将韩家的权势悉数拱手让出，也是断了自己大好的青云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朝成为狠辣的谋臣。
　　众人慨叹这韩城是疯了，一旦入逐鹿院此生就别想再和任何朝臣之女结亲，还白白惹上阴狠毒辣的名声。
　　韩城站在院中，将自己从五年前的回忆中拽出来，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平安符。
　　韩城走出院，唤来小厮：“明日我启程出公务。去收拾行李。”
　　“是，公子。”
　　韩城心想，马上……我就能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