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春寒惊雷是雨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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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乐：陶喆《暗恋》
“元老师，再见！”“元老师，下班啦？”“元老师，明天见！”“元老师，我还有些问题不明白，明天能给我讲讲么？”“元老师，要下雨了，带伞了吗？”••••••
三月的风吹拂着心田，江南小城的雍容和亲切拂开即将来临的春雨的氤氲，我紧紧大衣的领子，甜甜地笑着向每个叫我“元老师”的人打招呼。我喜欢这个称呼，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来来往往，我不完全知道他们之中谁是我那些鬼灵精的家长，哪些又是以前有过交集的街坊，但是大家说“元老师”，好像所努力的那些都有了回报。
从学校到家要坐一趟公交，春节刚过，公交车上贴着的大红福字还红艳艳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站在金鹰百货的楼下，隔着橱窗，看着一楼的婚纱广场那条剪尾，闪烁着荧光的抹胸婚纱，不知不觉扬起嘴角，明天，我将穿着这件婚纱，和以山为了我们的婚礼派对录下爱的宣言，伴着《结婚吧》的音乐翩翩起舞••••••
唉，今天不用再为了新婚忙的昏天黑地的，趁着还没嫁出去再在家好好享受为人子女的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吧。突然想起妈妈背着包在家居市场给我们淘货的身影，爸爸系着围裙左手掌勺右手提锅手忙脚乱地“给妈妈减轻负担”的样子••••••28岁了，终于在30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了，终于走完了那长长的罗曼史。仲以山，那个阳光体贴的男子，从青葱岁月就一直陪着我历练、成长，从动荡的年少轻狂直到沉淀的即将而立，他一直等着我玩够了，想安定了，不想再飘飘荡荡了，走上他早就铺设好的红地毯，拾级而上守护最平凡的幸福。
“元老师？”我闻声回头，细雨伴着一阵寒意未褪的春风拍打着他的格子雨伞，发出“噗噗”的声音，程嘉益有着修长的双腿，配上那件呢绒的英伦风黑色大衣，在已经微黑的傍晚显得有点落寞。“你好，程先生。”我笑着向他问好。程嘉益看了看橱窗里的礼服，了然地向我笑笑。他是这家百货公司的二公子，却酷爱摄影和收藏，不肯帮他大哥分担生意上的是是非非，在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含泪答应不再满世界乱跑，留守在这里帮哥哥打理家业。听街坊们说，刚开始他是朝九晚五地为百货公司的事业奔波，算是天赋极高吧，竟然在短短半年之间将这家百货公司的销售业绩提升了一倍，却突然辞去公司的要职，向他哥哥要求在百货公司名下开设一家婚纱摄影楼并且在百货公司一楼用所有的橱窗展示他所拥有和设计的婚纱，重新过起“随心所欲”“漫无目的”的生活。我们是在影楼订拍婚纱照的时候碰到他的，当知道这么个有故事的人给我们亲自披马上阵打造“唯美和奇幻的美丽”的时候，我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对他的好感顿时倍增，虽然他的眼睛里透不出什么神采，随手抓出的长发耷拉在耳边，细碎的胡子划出不规则的框架，浑身散发出我班上那些问题小鬼一样的慵懒和随便。
“你选中了哪些礼服？”程嘉益收起伞，边推旋转门边问我。百货大楼灯火通明，他从我身边走过，带过一阵微风，水晶灯光芒四射，瞬间他的脸明朗起来了。今天他打扮得很清爽，发型虽然没变，但脸上很干净。我抬眸看着，他白皙的手轻轻推开镀金的把手，一时竟觉得这个动作好熟悉。程嘉益疑惑的回过头，看着我：“元老师，怎么了？”我一惊，回过神来，该死，都这个岁数了还看男人看呆了••••••“没有，没有，我在想我要选的礼服•••••••”我撇撇嘴，不自然的笑笑，随着他的步子走了进去。程嘉益稍稍顿顿，手操进口袋，走在我后面。
其实这些礼服我已经看了很久，虽然每个星期影楼的人都会来更新这些美轮美奂的礼服以吸引来来往往的顾客，但是总有那么几套虽然变换位置或者稍作修改，仍然叫我一眼就无法挪开视线，比如那件莹白色的剪尾礼服。今天大堂里没什么人，可能是因为春节刚过，老百姓口袋里没什么余钱，消费自然不如往常那么慷慨了，我听见自己的靴子和程嘉益的皮鞋发出的“答答”声，向那条礼服走去。“就是这件，褶皱错落有致，看似简单却很繁复的沿边花纹，特别是裙尾的剪尾，打乱了整个布局却显得很大胆和俏皮。”我好整以暇地用脚尖来回划着地面，眼睛缓缓打量着这件礼服。“元老师很有眼光，这件礼服是我加工设计的，没有那些劳什子钻石珠宝点缀，用传统刺绣的最精细的丝线慢慢在表面织出光泽，可花了我不少脑力和精力•••••••”他突然不说话了，停顿着像想起了什么。我侧过身，看着他的侧影，镁光灯自上而下地倾泻，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印出明明灭灭的痕迹。他募地转过脸，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突然闪亮了起来：“元老师，你能帮我一个忙么？”我一惊：“啊？好•••••••什么忙？”“来了就知道了！”他突然咧开嘴笑了，顺势抓住我的胳膊向“紧急出口”跑去。我晕，这个家伙要干什么，平时那里是不开的啊••••••程嘉益从口袋里摸出一大串钥匙，我看见一个弯月型的紫色布质的钥匙扣，应该有些年月了，虽然洗得很干净但是布料已经开始褪色，上面用莹白色丝线绣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图案，或者是字？
他打开门，掀起厚重的门帘，随即又关上门。我来不及困惑，他又拉着我往楼梯口走去，一转身，我大吃一惊，在上面的楼梯下面黑暗的墙壁上还有一扇门。程嘉益走过去，在墙壁上打开一个壁洞，我看不太真切，大概是输入了什么密码。“滴”门打开了，我的心一紧，不由地向后一退，这个地方太诡异了。晕死了，又不是拍电视剧，又不是什么豪家大院，百货公司搞什么机关地道啊？门里面透出柔和的光，程嘉益微笑着回过头看见我惊悚的样子，不由地一愣，随即笑着说：“元老师，这里是通向我的收藏室的捷径，是时光隧道，它通向一个异度空间，不管你信不信，我相信我收集的那些传说”，他见我皱着眉，一下推开门。我被突如其来的光明炫了眼睛，待适应下来之后往里面一瞧，天呐！这扇门后面的确是一个通道，是一个“绿色通道”，一些细碎的小白花点缀在那些缠绕在一起藤蔓之上，鲜嫩欲滴的绿色伴着清新的香气一丝丝地传递着春的欣喜，那些巨大的藤蔓憨厚地瘫倒在地上，枝桠有规律的集合，拱出一个类似大蒜头形状的柱形通道。“元老师，别怕，这不过是一个奇异的博物馆。”程嘉益的眼睛显出温暖，我从惊讶中回过神，合上嘴巴，不好意思的撇撇嘴巴。他看着我，怔了一下，说：“来吧，这里有正版的“‘水镜’。”“水镜？”我握住他的手，往通道那头一脚脚地前进，地上有干燥的落叶，那些叶子是弯月型的，在我的映像中好像没有什么藤类植物是这样的。“对，就是你看中的那条裙子，它的名字叫‘水镜’，它的主人叫‘原镜’。”我一惊，“什么！元竞？我？”我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嘉益。他的表情有点激动，“是啊，你们的名字正好同音，但是字不相同，她是原野平如镜的那个原镜。”“啊？这个人是谁啊？”我接着跟上他。“等下你就会见到她了•••••••”程嘉益拨开通道最尾端的密密麻麻的叶子，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汪水潭，一只小巧的鸟儿蹲在中央，光从水底透出来，随着波澜起伏映在四周墙壁上，晕，我莫非来到古墓了？小龙女的确是喜欢那种调调的白衣服••••••
突然，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我赶紧四处寻找程嘉益的身影，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这里应该是个一个巨大的展厅，但是和我平时去过的那些博物馆完全不同，呈现在眼前的各种物什没有什么规律地排列着，没有玻璃和展台的分隔，显得杂乱和亲切。围绕着那个水潭有一条小路，是由通道里的不知名的藤蔓延伸而至，枝叶很细碎，密密地铺设好，宛如文静的小姑娘端着水向着来人颔首一笑。我的脚边有一些小玩意，我蹲下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是一些小型的匕首和装饰品，形状各异，但以弯月型居多。呃，古董？还是从哪个剧组搜刮来的？我站起身，天呐，眼前三米远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个人！我低声“喝”了一下，这才看清楚是一幅画。“她就是原镜。”程嘉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站在我身后突然出声。我又小小地吓了一跳，跟在他后面往那幅画走去，一边注意着脚下，以防踩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两边的墙壁上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图画，好像是一些战争的场面，可是这些画面和我平时在电视上看到恢弘的两军对垒的阵势去太一样，额，是冷兵器时代的吧，还是古代欧洲的战场呢？我草草地瞥着这些杂乱无章的图画，突然心口一紧，眼睛顿住了。映入我眼帘的仍是一幅画，不像其他的图画那样描绘的是一片片群军厮杀，风飒马啸的悲壮景象，这幅画也细细描绘了一个个拼命厮杀的战士，只不过全部的中心集中在中间的那个穿着白色盔甲的男子身上，在这幅图上，他被很多穿着黑色盔甲的敌人围攻，他们在他的身边围成一个很奇怪的圈，这个圈上闪着火光，是那种通红阴毒的颜色，白衣男子被困在里面，半跪着地，右手撑地，鲜血随着露出的皮肤急急流淌着，他四周的地上已经殷红一片，嘴唇发白，左手颤抖地举着一把莹绿色的箫，天空显出暗淡的红色，整个画面被白衣男子四周的火光照亮，他其他的的伙伴也着白衣，在拼命向中间逼近，但是很显然地寡不敌众，他们呐喊着，睁着猩红的眼睛挥舞着武器，不时的有一阵阵箭雨来袭，有些白衣已经中箭••••••
“哆咕！”我的心突然急剧的抽搐起来，我挪不开自己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碎从后背开始麻痹四肢，我有点站不住脚了，回头一把拉住程嘉益。他回过头，惊讶地问：“你怎么哭了？”突然脑海跳出另一个男声“你怎么哭了？”我一下缩回手，摸了摸脸，天呐我真的哭了！怎么了，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纵然这幅画画的再哀伤也不至于啊我，还有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幻听了？我扶住墙壁闭上眼睛，慢慢平复心情，“元老师，你还好吗？睁开眼睛吧，这就是原镜。”程嘉益说。“原镜！”我一惊，赶紧睁开眼睛，原镜，原镜••••••• • • • • •我的心跳得好快，难道我和那个原镜有什么关联？
这个展厅最大的一幅画就是这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孩，那件礼服就是“水镜”，只不过在我原先知道的基础上更加耀目，那种白色像是流水般细缓，随着光照的反射呈现出斑驳的自然水彩，她侧对着我们，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衣服，脸蛋看不真切，我觉得她应当是个美人，因为她的周身散发出橙红色的淡淡的光，那是一种类似棒棒糖般的可人甜美，在她脚边蹲着一只白色的小兽，正靠在女孩脚背上打盹，这幅画不是水粉油彩的风格，应当是衣服水墨画，但是却又不像水墨画那样写意和言简意赅，那个作画的人好像很想仔细地将她的每个细节好好描摹，这个人是原镜的爱人吗？突然，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来了，我隐约觉得自己身体某个部分在翻滚，强咽了咽口水，我问程嘉益：“你说要我帮忙，是，是什么？”我用手抵住腰部，天呐，体内怎么会有热的感觉，凭我三脚猫的江湖常识，好像吃了春药会变热，但是我没有和陌生人说话更没有口不择食啊，见鬼了。程嘉益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幅画，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他说“其实，这件事是我的师父吩咐给我的，具体的来龙去脉等以后我们慢慢说，要你帮忙的就是照着原镜的样子让我拍一张照。”“啊？那为什么一定要带我来这个密室来拍呢，在你的影楼不是一样吗？”我感觉好一点，直起腰，问道。“因为这里有一个宝贝，不能给外人看见，而且••••••• • • • • • ”程嘉益偏过头看着我突然停住，“你怎么了？”我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笑道：“没事，热哈！”他想了想，说：“可能这里在底下，通风不太好，又下雨，气压低，不舒服吧。”他转身，“跟我来。”我跟着他转过那幅画，来到展厅的尽头。程嘉益输入密码，又打开一扇门，我囧了，不是吧，这小子什么爱好啊？
这间屋子很小，隔音效果不太好，我能听见外面雨滴敲打屋檐的声音，灯没开，但是屋子中央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微弱的光。程嘉益拉着我踏进房间，我浑身一紧，这个光的颜色和原镜身上散发的光是一样的感觉，只不过微弱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热呢？感觉到手心出的汗，我甩开程嘉益的手，在大衣上蹭了蹭，突然发觉这样做不太礼貌，连忙向程嘉益望去，却看见他望着那个光源睁大了眼睛，我回转头，只见两眼昏眩，一个发光炙热的弯月型物体向我扑来，它的橙红色光芒越演越烈，像洋溢着千年等待的热情和欣喜，我的周身越来越热，每个细胞都歇斯底里地呼喊着，电光火石之间那些刚刚看过的画面像万花筒一样伴着那个弯月快速地旋转着，我只能捕捉到一个影像，那个白衣男子吹着箫，悲悲戚戚，像是别离，像是伤怀，像是对同伴的鼓舞••••• • • • • • 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刹那，我听见一声巨响的雷声和程嘉益那声不知所措的“元老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春寒惊雷是雨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