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陨落》墨染糾

2、上

　　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灿黄的麦田里，风掠过，响起涛声沁心。柔软的麦穗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引起一阵细微的搔痒感。
　　头微微上扬，一眼碧蓝。
　　视线下移，天边淡淡的金黄渗透飘渺的云，暖暖的。细眯起眼向远眺望，远处的山脉被笼罩在朝阳下，连绵成一条柔和的曲线，隐隐可以看到青葱的绿。
　　这是哪里。
　　她支撑着坐起来，有些茫然地向四周环顾，才发现离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三个孩子并排站在麦田里，嘻嘻哈哈地闹着，开玩笑似的打成一团。暴跳如雷的金发男孩揪着面前神情有些不屑一顾的黑发男孩的衣领大喊了些什么，一旁头发洋溢着如樱花般粉色的女孩则非常不爽地将那金发男孩一拳揍飞。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与此同时，她急忙站起身来，还没等站稳，就跌跌撞撞地朝着那群孩子奔去。长长的麦秆将她绊倒，她却如同失去珍宝的孩子般焦急地爬起来向他们跑去。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地向前跑，那群欢乐的孩子却仿佛离她越来越远，终究从她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了。
　　她慢慢地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麦田中央。
　　不知何时，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所遮盖，四周显得有些阴暗。一阵强风掠过麦田上空，吹起衣服猎猎作响，粉色短发在空中凌乱不堪地飞扬着。
　　寂寥无人。
　　她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掉了下来。

　　“喂。”
　　春野樱猛地睁开双眼。
　　破旧的天花板顿时引入眼帘，房间里黯沉一片，显得有些阴冷。
　　她扭过头来，发现身旁坐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红发女子望着她。一旁桌上的煤油灯闪着忽明忽暗的光，映出女子略显深红的瞳仁。
　　“是你叫我吗？”她的声音因缺水而沙哑破碎。
　　女子淡淡地笑了笑，不可置否。
　　“这里是哪里。”她觉得浑身虚弱得没有一点儿力气，甚至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女子抚了抚眼镜，神情略显好笑地回答她：“是佐助把你带回来的。”她转手递来一杯水，“喝了它吧。”
　　春野樱摇摇头：“我动不了。”
　　女子挑起细眉，有些不满地埋怨：“切，麻烦。”但还是很小心地将她扶起来，把杯沿轻轻抵着她的唇，一点点把水喂进她的嘴里。
　　“谢谢你。”春野樱问，“不过，佐助在哪里？”
　　“他把你带回来后就出去了，”女子收起空杯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她顿住脚步，回头道：“忘了说一句，佐助让我带话给你，他对漩涡鸣人的死感到很抱歉。”

　　死寂一般。
　　红发女子的神情显得有些惊诧。因为至少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春野樱作为漩涡鸣人身边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密友，在他人提及密友之死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情绪上的失控。这都是她可以理解的。但是眼前的人非但没有捂着脸，让眼泪滴滴答答地顺着指缝往下掉，也没有两眼通红，扭头朝向她一顿暴躁地怒吼。
　　春野樱微微垂头，伸手将散在额前的头发夹在耳后，略显病态的脸上勉强地扯出微笑来，淡淡回答：“这不是他的错，他不必道歉。真的。”
　　红发女子沉默。半晌，她才轻声道：“真是可惜了……他温暖得就像阳光一样照亮人心……我……也很抱歉……”
　　春野樱扬起脸，眼眶里隐约闪着光。
　　“谢谢你……香磷……”

　　是的。
　　漩涡鸣人，死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

　　将时间推移到两年前，第四次忍者大战爆发。这是一场凡是经历过的人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战争。其中一个原因是，这场大战的损失几乎等于前三场大战损失的总和。特别是人员伤亡率高达65％，除去平民百姓，几乎有二分之一的木叶忍者都丧身于这场大战。木叶损失极为惨重，导致近十年间都无法恢复正常秩序。
　　还有一个原因是，忍者界的每一个人都将牢牢铭记一个永远的英雄——漩涡鸣人。
　　为了阻止宇智波斑的“月之眼”计划，为了拯救整个忍者界，也为了坚持自己恪守的忍道，漩涡鸣人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学会了怎样自由控制九尾的力量，并怀着他准备好牺牲一切的决心与宇智波斑宣战。

　　犹记得那天下着雨。雨不大，淅淅沥沥地沾湿了地面。天空像似被时光蒙上一层厚厚的积灰，异常得阴沉和压抑。
　　两人面对面，默默对峙着。鸣人的橙色短发依然张扬，只是平日里神气活现的神情此时只剩下漠然。她站在离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睁大双眼，警惕地望向同样站在宇智波斑身后的鹰小队各位，还有佐助。他敛着幽黑的眸子，一脸淡漠。她不禁暗地里颇具讽刺意味地笑了笑，今天总算都到齐了。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只知道身后的卡卡西猛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臂迅速地向后一跳，才发现自己原先站的地方已被忍术轰成一个巨大的洞。
　　卡卡西说，想清楚你现在要做什么。她没有回答。这时，处于劣势的鸣人不得不释放所有九尾的力量与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宇智波斑抗衡。
　　瞬间爆发出来的邪恶查克拉使春野樱骤然一颤，心里顿时由升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她没有说出口，尽管她知道自己的预感每次都会被应验。比如说，佐助逃叛的那天，又比如说，第四次忍者大战的开端。
　　她紧张地攥着衣角。

　　然后她清晰地记得，鸣人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忽然回过头来，脸上顿时洋溢着阳光的笑容，说，等我打败他，就一起煮拉面庆贺吧。
　　她松开攥着衣角的手做叉腰状，颔首笑道，好。
　　鸣人点头，转回头去，指着宇智波斑大喊。
　　“我漩涡鸣人决不允许你摧毁属于我们所有人的世界！绝不！”

　　宇智波斑倒下了。他倒在在冰冷的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鸣人转过身来，笑容依旧灿烂，一瘸一拐缓慢地朝她走去。他身上的每道伤都深可见骨，血浸湿了衣服，在他的身后拖成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不顾一切地向他奔去。
　　就当她与鸣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勾住他伸向她的胳臂时，春野樱瞥见趴在地上的宇智波斑正努力地抬起手。一道黑影破空而来。
　　她倏地睁大幽绿色的眼睛，尖声叫道：“鸣人——！快躲开——！躲开呀——！”
　　然而，鸣人的意识早已模糊，他没有听清楚春野樱在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顿住脚步。

　　嘶啦。
　　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
　　一把通体黑色的苦无稳稳地扎穿了鸣人的左胸腔。
　　他站在那里，碧蓝如天空的眸子渐渐黯淡无光。

　　“不要啊！不要……”
　　眼泪一下子无法控制地涌出来。她踉跄着冲过去，一下跪坐在他的面前，接住他向前倒下的身躯。
　　尖利嘶哑的叫喊声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哽咽。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鸣人缓缓抬起手，使劲握住她的肩膀，支撑着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依旧是一尘不变的温暖。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念道：“对不起呐……小樱……没能履行我的承诺……对不起……”
　　“别……说了……”她一下紧紧地拥住他，泣不成声。
　　鸣人努力地半睁着湛蓝色的眸子，固执地望着她的眼睛：“原谅我……”
　　“嗯……”
　　“然后……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嗯……我……答应……你……”
　　“我……”话未说完，肩膀忽然变得轻松，手顺着她的胳膊滑了下来。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了。

　　早已咽气的斑身后，佐助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的脚不由自己地往前跨了一步，随即又很快地收了回来，垂下眼帘，良久，带着他的队员默默离开了。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鸣人——！”

　　直到现在，春野樱都不敢想起她那时的心情。那种由心而发的巨大悲鸣足以把她的大脑完全扯裂，使她陷入无止尽的梦魇和疯狂之中，永不复生。
　　因为，没有什么能像悲伤那样，逆流成河。

　　望着眼前安静而淡然的女子，香磷的眼眶里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流泪的冲动。
　　“我知道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她微微低下头来，不敢直视春野樱的眼睛，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多为自己着想吧……”话未说完，香磷掩盖不住一时的失态，端着空杯匆忙夺门而出。
　　门外黝黑而冗长的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鞋跟敲击粗糙的地面的声响，却出乎意料的轻柔。春野樱闭上眼了然轻笑着，试着活动自己的胳膊，支撑着缓缓坐起身来。

　　“好久不见了，”她莞尔一笑，“既然已经进来了，难道不准备一起谈谈心吗？”
　　“佐助。”

　　一个身影从房间的阴暗中无声无息地走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与记忆中相同的一头纯黑色、嚣张似的略显上翘的短发。
　　“什么时候发现的。”神情竟显得有些无奈。
　　“你不过也是刚走进来的吧？”春野樱笑道，“虽说写轮眼是血继限界，但是再怎么说我在幻术方面还有一定成就的，要是真看不破的话，纲手老师会哭的。”
　　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好笑的表情，抬抬眉，不予评价。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要知道，偷听女孩子说话是很不礼貌的。”春野樱俨然一副说教的口气。“想必香磷也是发现了吧？好了，你的王子形象在人家女孩子眼里彻底崩坏了。”
　　“……”佐助有些头疼地捂着额头，随即瞄了一眼春野樱身上一圈圈裹起来的绷带，转移话题道，“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最近因为联合军的归属问题，各国大名之间产生很大分歧，简而言之，就是谁都不想吃亏。”春野樱顺手揉了揉先前脱臼的肩膀，继续说道，“然后这群大人物的问题自然就要牵扯到我们这群小人物身上。最近土之国大名心怀鬼胎，想乘机吞并联合军中归属火之国的那一部分，所以……”
　　“你那完全是自暴自弃吧！”佐助有些愤然地打断她的话，说道。
　　“呀，”春野樱毫不在意地回答，“可能是一时热血冲昏头脑吧。说实话，还好你当时阻止了我，现在想想，啧啧，如果死了的话还真是不值得。”
　　佐助没有说话。他安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春野樱叹气：“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娓娓说道：“纲手大人在临行前交给我一份卷轴，并且仔细叮嘱，这份卷轴一定要秘密送到风影我爱罗手中，不能有半点闪失。一旦卷轴的存在被泄露，如果没有十分把握击退敌人，那么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将卷轴完好无损地交到风影手中。”
　　“……那么你有十分把握击退我么？”佐助不大不小的声音幽幽传来。看得出他异常郁闷。
　　“哈，所以说啊……”春野樱不禁笑出声来，“和我一起回木叶吧，佐助。卡卡西老师很想念你。”
　　佐助扬起脸，一双漆黑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潭一般深邃的双眸良久地望着她苍白的脸。隐约灯火之下，他的表情一时琢磨不透。

　　“好。”

　　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只纯黑羽毛的乌鸦静静地立在一个破旧的橱柜上。
　　血一般暗红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两人沉寂的影子。

　　“暗部分队长兼医疗部部长春野樱，参上。”
　　“小樱！？你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纲手大人为你的事很着急呢！”静音大吃一惊的表情渐渐变得喜悦起来，连忙推开火影办公室。可当她看到春野樱身后的鹰小队时，手顿了一下，随即叹口气道：“是……佐助君？也好……”
　　佐助敛着他漆黑的眸子，匆匆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纲手大人。”春野樱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暗部分队长兼医疗部部长春野樱携判忍宇智波佐助及其同伙归回木叶。”
　　纲手斜了一眼依然站着的其他四人，说道：“有什么安排就自己说吧，樱。”
　　“纲手大人……也许春野樱会提出一些过分要求，但希望纲手大人能够同意，”春野樱闭起眼，果断地回答，“既然判忍宇智波佐助及其同伙自愿归属木叶并为木叶效力，那么木叶是否应该宽容相待？春野樱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不给予他们过高的惩罚就可以了。”
　　“这个……”纲手看似有些犹豫。
　　春野樱急忙说道：“请纲手大人务必同意。”说罢，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身边的四个人。佐助心领神会，带着鹰小队的其他三人立刻恭恭敬敬地跪下。
　　纲手细眯起眼睛，没有回答。
　　半晌，纲手忽然毫不掩饰地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煞我了！樱，于是你们就这样当真啦！本来就是想小小地整一整佐助这小子，谁让他原来在木叶的时候那么嚣张！没想到今天算是赚到了！”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
　　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呃……”纲手一时神情有些尴尬。
　　春野樱的额角不禁滑下一滴冷汗，赶紧打圆场：“谢谢……纲手大人……原谅……”再回头看向身后几个人，均是一副猛受打击忒想去死的表情。于是，为了维护纲手大人圣母似的光辉形象，春野樱不得不用眼神警告他们：“别都给我摆出一副副要拿起豆腐去撞墙的样子，纲手大人不过是间接性抽风，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的吗？你们的头头佐助不也经常一边高喊着“杀死那个男人”，一边发抽的吗？天才总是有些神经质的！大家要适应！”
　　这次，连佐助的眼里都弥漫着想去一头撞死的冲动。

　　嘛。以上纯属放松。虽说这是篇彻头彻尾的悲文，也没有说中间不可以恶搞一下呀。

　　和鹰小队一同走出火影办公楼时，天际燃烧着如同火焰般美好而灿烂的夕阳，如幻如真。春野樱侧头回望村子的四周，心中漾起的熟悉和亲切之情和一时还来不及退去的成就感相互交错。那种感觉，仿佛渗出毛孔飘散在空气中一样温和舒适。心下顿时光明澄净。
　　天空中隐隐显出一个正在移动的黑色圆点。渐进，才发现是一只羽翼泛着紫蓝色金属光泽的纯黑乌鸦。
　　春野樱不由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来。
　　乌鸦展开宽大的双翼，向他们滑翔而来，硬是扑棱了几下翅膀，稳稳地停在春野樱的肩头。她侧头，看见佐助略有好奇的目光：“是你的？”
　　“嗯。”她笑着回答，伸手逗弄着乌鸦黑得有些发亮的喙，“是最近才养的。不知为什么总是很黏我……很可爱吧。”
　　佐助轻轻嗯了一声。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都该回家了。”春野樱向前迈了几步，回头笑着向他们道别，“再见了，各位。”

　　轻快地踏上回家的路，春野樱难得心情好得哼起了小调。然而，当她即将路过最后一个拐弯处时，春野樱却突然顿住脚步，随即又毫不在意地向前走去。
　　“看来情况还真的不太乐观呢。”春野樱暗自笑了笑，将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慢慢撩开长袖。一只瘦黄枯槁，并且苍老得绝对不像是少女会拥有的手臂顿时映入眼帘。春野樱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转头看向肩上的乌鸦。
　　“看来药剂的完成似乎是要加快些节奏了，”她的语气装作有些幽怨的样子，“至于那个术，你难道没有办法再拖一阵子儿吗？要知道，我很难办的……” 她的声音渐渐随着脚步的远离而变得飘渺。夕阳将一人一鸟的影子拖得极长。

　　“……我会尽量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