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虹》夏鹤清

13、第13章

　　最烦的就是人这张嘴，那天在学校附近出车祸被好多同学看见了，今天回到学校，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要走过来问一遍她有没有事，然后故作同情，用担忧的目光将她浑身上下扫视一遍。

　　一路上，同样的话她已经重复了八百遍:我没事啊！我好得很呢！

　　真是太抱歉了，她还活得好好的，让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失望了。

　　若是发现她的腿瘸了，他们脸上一定会露出怜悯她的表情，却在私下里大肆议论她的腿。

　　她只能慢慢地走，尽量不让右腿露出异样，不然还要编出一套说辞，让自己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和脸色去满足这些无聊的人。

　　上午的课她浑水摸鱼过去了，在食堂吃完午饭，去任课老师那边领试卷补考。托魏清的福，她这回肯定能一次过。

　　交上最后一张试卷，她浑身轻松地离开了教室，心情好的不得了，把路边的流浪猫都薅了个遍。

　　路过篮球场，她逮住学校表白墙里的网红猫疯狂贴贴。这只网红猫浑身雪白，和别的异瞳猫不一样，它一个眼睛里就混了两个颜色，漂亮得要命，而且很乖，怎么摸它都不会挠人。

　　她中午的时候买了两根玉米肠，本来打算给闹闹吃的，但是现在真的对不起闹闹了。她剥掉包装，把玉米肠递到白猫嘴边，白猫不知怎么的突然跳走了，就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足球飞过来砸中了她的脸。

　　足球掉到地上弹了两下滚走了，像是跟她开了个恶劣的玩笑，被击中的鼻子一阵发麻，有什么东西瞬间流了下来，以为是鼻涕，她一摸，手上全是血。

　　她平时都是一身黑，唯独今天穿了灰色，鼻血一滴接着一滴掉到衣服上，红得刺眼，红得吓人，但是她不害怕。

　　“杜斯越，你的球砸到人了！”

　　“还是个女的！”

　　从男生们贱兮兮的声音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抬起头来看到杜斯越站在人群里，满脸错愕地看着她，几秒后反应过来转身就走，但是没走出几步又折回来了，跑到她跟前蹲下身来。

　　“你没事吧？”

　　周黎摇头，被这么多穿着清凉的男生围观，觉得有些尴尬，用手捂住了流血的鼻子。

　　杜斯越回头朝他们喊:“你们谁有纸啊？”

　　“我们又不是女的，哪来的纸啊。”

　　说话的男生看向旁边的光头，“你刚才不是去拉屎了吗？纸都用完啦？”

　　光头脸一红，“滚你妈的，你才拉屎！”

　　周黎听不下去了，这些男生说话好恶心。如果是温舒维，肯定不会在女生面前这样说话的。

　　杜斯越向路过的女生借，她拦住了，“我有纸，别借了。”

　　她手指伸向单肩包的拉链，顿了一下，又把手收回来了。

　　“你帮我拿一下吧，我手上都是血。”

　　“好。”

　　看着她干净的白帆布包，杜斯越用裤子擦掉手心的汗水和尘土，慢慢拉开拉链，他动作像初次解开女生内衣那样小心翼翼，引得看戏的男生不停发出怪异猥琐的笑声。

　　周黎从始至终都很坦荡，即便她的餐巾纸和卫生巾离得很近。她确定杜斯越也看到了，因为他指尖有意避开了那几片卫生巾，拿出餐巾纸后就立刻合上了包。

　　他拿起地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倒了点水在纸巾上，去擦周黎的脸。

　　周黎偏了下脑袋躲开了，从他手里拿过纸巾，从手机屏幕里看着自己的脸，“我自己来就行。”

　　“哦呦，我们的杜斯越小宝贝被人拒绝咯，爸爸我好难过呦！”那个男生又开始起哄。

　　杜斯越忍无可忍，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朝身后丢了过去，差点砸中那个男生的□□，他接住矿泉水心有余悸道:“我靠！杜斯越你故意的是不是？”

　　杜斯越没搭理他，对周黎说:“去洗一下脸吧，这个纸擦不干净。”

　　周黎点头，站起身来和杜斯越朝卫生间走去。身后男生们的笑声更大了。

　　杜斯越走得很慢，垂眸看着周黎白嫩的脸，“你没有化妆吧？”

　　周黎摇了摇头，“没有。”

　　她没有粉底液，甚至连一支防晒霜都没有，到了夏天就纯靠物理防晒。她皮肤非常邪门，只能用清水洗脸，一用洗面奶就长痘。面霜也只能用儿童霜，用别的也会长痘。为了皮肤状态稳定，她从来不乱用护肤品，更别说化妆了。

　　“现在不化妆的女生很少见了，但是你不化妆也挺好看的。”杜斯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周黎惊诧地看向他，“真的假的？我不化妆也好看？”

　　感觉到她含笑的目光过来了，杜斯越不想错过她的笑容，匆匆瞥了她一眼，不料正巧撞上她那双弯弯笑眸，他心跳快了起来，赶忙移开视线，又是用手挠脖子又是东张西望，唯独不敢再看她了。

　　周黎跳到他跟前，跟着他躲避的脸，失笑道:“你干什么啊？不要这样好不好？放轻松一点，你这样弄得我们之间气氛很尴尬诶！”

　　杜斯越低下头，被她的坦荡弄得有些羞耻。

　　去卫生间洗了脸和手，出来看到杜斯越还在门口等着她，她略过他走了出去。

　　杜斯越跟在她身后。看到她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的样子，他心里有些失落，开始怀念她刚才的笑容。

　　“那天你表哥是来学校找你的吗？”

　　她突然开口，杜斯越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在跟他说话，过了几秒钟才迅速回答道:“对，他来接我一起去吃饭。”

　　“吃饭？”

　　“嗯，那天他过生日。”

　　周黎“哦”了一声，打开手机里的日历，推算着日子，默默记下了温舒维的生日。

　　“你表哥会笑吗？你有没有见过你表哥笑？”

　　想起温舒维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杜斯越看到她的表情变化，心里空了一块。

　　很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周黎皱起了眉头，“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杜斯越淡淡道:“听见了。”

　　“那你见过他笑吗？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杜斯越已经记不起来了，随口道:“就笑呗，还能是什么样子？”

　　周黎不太满意他的回答，走到校门口准备分开了，杜斯越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周黎，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