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修改版)》藜粢

13、13.

　　清晨，何禾打开房门，何云在厨房忙乎着，“妈，怎么不睡啊，一大早就起来了，我自己会弄。”

　　“我等会还可以再睡，你赶紧吃饭去上班吧。”何云对何禾说，她始终没有抬头，担心何禾发现她浮肿的双眼，昨夜是不眠之夜，她躺在床上反复的想着罗瑞明的出现，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何禾赶着上班，没有看到何云的异样，等把她送出门，何云坐到凳子上，她想再过一会儿去楼下找李妈妈。何云打算还是要把女儿嫁出去，自己一个人好解决，这样何禾到时不在翔宇工作都没有问题，只有避开罗征，女儿就是安全的。

　　何云盯着墙上的钟，看着指针一格一格的走着，时间走到九点，何云站了起来，她开了门下楼到了李妈妈家门口，何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门内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谁啊？来啦。”

　　李妈妈开了门，“哟，是何云啊，进来，进来。”

　　何云进了门，看见客厅的桌子上堆着菜，何云和李妈妈在桌前坐下，何云帮着摘了起来，李妈妈直说，“哎呀，不用，不用，我自己摘。”

　　“没事，反正也是闲着。”何云的手没有停下。

　　“何云，你来是为了何禾的事吧？”李妈妈手不闲嘴不停。

　　“嗯，是啊，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何云笑了笑。

　　“哎呀，这件事我也是很关心的，男孩是不是一直没给何禾打电话？”

　　“嗯。”何云点头。

　　“那你知道什么原因？”李妈妈看着何云，何云摇摇头。

　　“因为你。”李妈妈接着说。

　　“因为我？”何云一愣。

　　“嗯，何禾跟男孩说，结婚以后要和你住。”

　　“什么！”何云叫了起来。

　　李妈妈点着头，给了何云更肯定的回答，“你家那个傻丫头，说结婚后希望你和他们一起住，人家男孩对何禾还是挺满意的，就是啊，一听何禾这么说有点儿不乐意了，你想，现在有谁愿意和老年人住的。”

　　“其实呢，要我说，也是何禾太老实了，先结婚再说啊，等有了孩子你再去不就顺理成章了，人家也是一外地人，你给他们带孩子天经地义，多好，到时候男孩求之不得呢！”

　　“可是，还没结婚就把人家男孩子吓跑了，哎！”李妈妈说完连连摇头。

　　何云再也没有想到，何禾的这次相亲失败起因在自己的身上。

　　“这孩子。”何云轻叹。

　　“何云啊，你真有福气啊，生了何禾这样的孩子，现在这样的孩子不多了，可是，哎，怎么就怎么不顺呢？”李妈妈也叹气摇着头。

　　“李妈妈，你能不能再帮个忙？”

　　何云不等李妈妈答应就急着说，“你能不能告诉男方，我不和他们一起住，不会影响他们，以后有孩子了，想让我带就带，不想让我带就不带，我不会打扰他们，真的。”

　　李妈妈看着满脸焦急的何云，说道，“你们娘俩啊，何云啊，有句话，我不知应不应该说？”

　　“你说，没关系。”

　　“其实吧，你担心何禾，何禾担心你，一拖就这么多年，别说何禾了，就说你吧，有多少人托我，我都不敢答应，怕你不答应，现在何禾这样，你也有责任，你要是找个人，何禾不就不担心了吗？”

　　何云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妈妈，一直坐在边上没吱声的李妈妈老伴急了，“老李，你瞎说什么呢！”

　　李妈妈斜了老伴一眼，嘴上没停，“我哪里瞎说了，你们单位那个什么老王上次看见何云还问呢，所以我说，何云，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找个老来伴还是可以的。”

　　何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只想和何禾安稳的过日子，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可是现在这好像成了何禾婚事的阻碍。

　　“李妈妈，你先帮我这个忙吧，至于其他的事你让我好好想想。”说完，何禾放下手里的菜，慢慢起身，李妈妈也站了起来，“好，我去找他说说，至于你的事也不急，慢慢来嘛。”

　　何云走到门口，李妈妈开了门，何云回头说道，“李妈妈，就麻烦你了。”

　　“没事，老邻居了，应该的。”

　　随着门慢慢的关上，何云听见李妈妈老伴的声音，“我说你这人这嘴，真是没有把门的。”

　　“我怎么了，本来就是，谁愿意养丈母娘啊，她又没钱。”

　　何云拖着脚步上了楼，回到家她无力的坐在沙发上，连叹气的劲都没有了。

　　李妈妈说的不无道理，何禾牵挂着自己，就像十一年前一样，为了自己拼命讨好罗家父子，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现在，就连相亲也要先谈好条件，何云决定不能做何禾的绊脚石了，她要把自己挪开，让何禾越过去走自己的路。

　　罗瑞明那天被何云扔下，他没有再追上去，当时的何云什么也听不进去的，罗瑞明想让她先冷静一下，慢慢适应这样的变化，然后自己再去找她谈。

　　他开车回到家，罗征坐在客厅看着电视，可他的心思没有放在屏幕上，电视里的男女主角到底在演什么，罗征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只是想让家里有点儿声音。

　　今天，父亲一定是去找何云了，他现在绝不会这么晚出门，罗瑞明推门进来的时候，一抬头与罗征期待的眼神对视上了，他没有说话，默默地换好鞋子。

　　罗征与父亲的关系再不好，也能看出今晚的结果如何，他看着罗瑞明脱下外套，“爸，回来了。”罗征打着招呼。

　　“嗯，还不睡？去睡吧，不早了。”罗瑞明觉得很累，今晚他不想和罗征谈什么。

　　“好，你也早点睡。”罗征关掉电视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罗瑞明洗好澡躺在床上，他想爬起来抽根烟，可是身体已经疲惫，没有力气了，他又倒回到枕头上，眼睛睁着怎么也闭不上，一闭上就看见何禾，何云只是老了，这很正常，谁也不能永葆青春，时间是最公平的，无论贫富每人都要长岁数。

　　何禾完全不是年龄的问题，按年龄来说，何禾应该是最好的时候，可是从她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到青春的气息。

　　罗瑞明知道何云的命门就是何禾，只要何禾同意，让何云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会有一句含糊，可也意味着何云会为了何禾不顾一切，从人到动物，母亲要保护幼仔的时候，可以发出惊人的力量。

　　翌日，罗家父子坐在饭厅吃着早饭。

　　“我昨天去找何云了。”罗瑞明边吃边说。

　　“嗯，我知道。”罗征也没有抬头。

　　“是嘛，你想知道结果吗？”罗瑞明抬头看着儿子的头顶。

　　“不用说了吧，看你昨天的反应就能知道了。”罗征抬起头，看着父亲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他一定一夜未合眼。

　　“罗征，你做什么事都这么笃定吗？”罗瑞明气由心生。

　　“不是。”罗征放下碗筷。

　　“我有时觉得你活得不像正常人，虽然我这样说自己的儿子有点过分，不过，你没有人情味，冷冰冰的。”说完，罗瑞明站起身走出了饭厅。

　　这是十几年来罗瑞明对罗征说的最重的话，连何禾住院的时候罗瑞明也没有这样说过话，当时他以为儿子是年少不懂事，现在看见何云和何禾，还有昨晚何云激烈的反应，罗瑞明才明白罗征造成的伤害有多深，而且还在持续，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

　　罗征垂着头看着光滑的桌面，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在他的成长岁月里没有人这样敲打过他，如果父亲能够早一些说出来，自己不至于铸下大错，罗征盯着自己放在桌面的手，就是这双手把何禾还有何阿姨推向了深渊。

　　当年，远在美国读大学的他一听说父亲要和保姆结婚的消息，就认为是保姆何云勾引了自己的父亲，何云怎能与自己美丽优雅的母亲相提并论。

　　罗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拿了公事包走下楼来，罗瑞明已经收拾好厨房擦着手走出来，罗征边换鞋边和父亲说道，“爸，我上班了。”
　　罗瑞明打开电视调到新闻节目，他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罗征走出去关上房门上班去了，罗瑞明看着新闻，心里却都是何云的事情。

　　曾几何时，女人对于罗瑞明来说只是一个配件，就像罗征的母亲，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结了婚，罗瑞明并没有多大的激情，有的只是对于家庭的责任和忠诚，不能说他做得不对，只是他的性格让那段婚姻索然无味。

　　婚后，罗瑞明把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很快便小有成就，并且大胆的走在司法系统改革的最前列，他认为这也是为了家庭做贡献，男人就是主外，而女人只有顾好家庭就行了，罗征的母亲在这方面沿袭了中国传统妇女的习惯，她也认为这样是对的，两个人十分合拍的经营着他们的婚姻。

　　罗瑞明的事业起步于罗征的幼年时期，在男孩子最需要父亲的年纪里，罗瑞明参与的时间少之又少，父亲在罗征的心里只是一个词而已，每天只有早饭的时候能够见到父亲，多半时间两人又都无话可说，严肃慎言的罗瑞明让罗征感到畏惧，他的成长只有母亲无私的陪伴。

　　妻子病倒之后，罗瑞明意识到年轻时对这个家付出的太少，对妻子他有着深切的负疚感，妻子是个好女人、好母亲，但两人更像是亲人朋友，何云出现的伊始，罗瑞明没有在意这个瘦小却不乏美丽的女人。

　　妻子在去世前开诚布公的和他谈过，让他不必计较，与何云重组一个家庭，当时他没有答应。妻子离开后，他才发现妻子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过自己，这个家没有女主人是不能称其为家的。

　　这些经过罗瑞明曾告诉过罗征，可苦于那时的罗征根本就不相信，在他那个年龄怎能理解母亲的意图，他认为这些话是父亲和何云为了达到目的编造的谎言。

　　罗瑞明看完新闻感到阵阵的疲倦，昨夜基本没有睡着，他关上电视回到房间，在躺下睡着之前，他已做好打算，过几天再去看何云，必要的时候他会去单独找何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