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锦难归》六迩

59、替身

　　疼，掏心挖肺的疼。不仅仅是身体经脉上的旧伤，还有铺天盖地的悲伤，几乎压的北锦喘不过气来，他从未觉得，死亡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一件好事。

　　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活着做什么呢？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人世间的爱恨嗔痴对他来说不过是精神上的凌虐，过去那些明艳的记忆已经完全褪色，北锦微弱的意识被无数情感裹挟着随时会散开，他没有力气挣扎了，他也不想挣扎。九州很大，实在是不缺他一个。

　　“北锦，北锦北锦，我想吃那个！”

　　“好。”

　　“北锦，听说易平堂的蜜饯很好吃。”

　　“好。”

　　“我想喝师尊埋在树下的梨花白。”

　　“好。”

　　“北锦北锦……”

　　“你一个剑灵，怎么这么重口腹之欲？”

　　“可能是因为你从小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就是你啊，我是你的三魂，你的欲望，我是另一个……你。”

　　北锦忽然愣住，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意识之中清脆的少年音忽然响起。

　　“你内敛，我张扬；你恭谨，我放肆；你克制冷情，我霸道偏执。我就是你。北锦，你讨厌我么？”

　　北锦咬住唇瓣，轻轻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讨厌自己呢？”为什么厌恶自己的失控？为什么厌恶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现在的样子？

　　北锦是不能接受入魔的自己的，他甚至不能接受有正常情感的自己，所以他一边放纵着这些情感蹂躏自己精神，一边却不肯让自己真正的接纳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所以这场折磨是无休止的，直到他的灵魂彻底碎掉。

　　“放过自己吧……”

　　这是最后一句。

　　北锦还是屈服了，人生八苦刻在了灵魂之中，不死不消。

　　“听魂声……南瑜？”北锦颤抖着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原来刚才感觉有人守在他身边，不是错觉。

　　刚才他感觉到了身边有人，很熟悉的气息，甚至让他一度误认为了是听魂声，原来，是南瑜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实竟然让他有些无措，甚至有有一瞬间的愧疚。是太长时间没有想起过听魂声了吗？怎么会把他和南瑜弄混的？可南瑜的气息他很熟悉啊，怎么会弄错？

　　“师兄，你没事吧？”南瑜没有计较北锦的一时失误，只是有些紧张。

　　他费尽心力走到了城中央，走到了血池，却发现自己来晚了一步，师兄身上已经没有了灵气，堕入魔道已经无法避免。他救不了师兄，却仍然想陪在师兄身边。

　　好在师兄的状态看上去比他想象的好。除了从脖颈处蔓延出来的魔纹，看上去倒是和没有被洗去感情的时候一样，甚至……要更鲜活些。

　　北锦轻轻摇头，从他怀里支撑起身子，缓了缓，将身上的锁链轻轻剥掉，用清洁术弄干净身上的污浊，然后伸手将南瑜拉起来，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堕魔的影响。

　　“我既已堕魔，怕是不能在临仙待下去了。”北锦看着南瑜漆黑的眸子，轻声道：“但如果你愿意认我，我就一直是你师兄。”

　　看南瑜没有说话，北锦抿了抿唇瓣，却也没有生气，只是略带难过的开口：“你要是不愿意认我，也没关系。”

　　其实他是过惯了孤身一人的生活的，只是现在忽然有些害怕了，因此他才这么问了一句，见南瑜不开口，只当他是拒绝了，也没有过多勉强。

　　“瑜以为，师兄已经清楚瑜的心意了。”看着师兄眼底的不安，南瑜忽然开口：“哪怕师兄赶瑜走，瑜也不会走的。哪怕师兄觉得瑜恶心，瑜依然会缠在师兄身边……这已经是瑜的本能了。”

　　边说着，南瑜的手边握住北锦的手，十指相扣，霸道，不容拒绝。

　　北锦没有挣脱开，想了想，还是看向南瑜，“我有爱人。”

　　南瑜愣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听魂声？”

　　北锦轻嗯一声，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南瑜和听魂声有些像，一时间甚至有些心虚了。

　　“没关系。师兄是觉得我和他有点像么？师兄尽可以把当做他……我不介意。”南瑜多了解他，立即就明白了他在逃避什么，却没有任何的抗拒，甚至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听魂声再怎么好，也早就死了，现在陪在师兄身边的是他，未来也只会是他。

　　“这对你不公平。”北锦终于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低泛起一丝暗红，但还是摇了摇头，这对南瑜不公平，对听魂声也不公平。

　　而且，南瑜对他太好了，对他的感情也太深了，他不想还，他也怕他被这份感情打动而混淆了感动和爱意。

　　北锦没有过感情经历，唯一的悸动也被自己亲手扼杀，他其实对各种感情分的不是那么清楚。

　　“瑜不在乎。”南瑜看着北锦眼中的抗拒，笑得温柔。

　　哪怕有了感情，哪怕入了魔，师兄怎么还是那么单纯？

　　“师兄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之后怎么办。”南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说自己独闯枉死城到底遇到了多少危险，像是除了师兄他什么都不在乎，甚至不求师兄知道。

　　北锦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先带着南瑜离开了枉死城，这才动了动唇瓣，想要斥责南瑜胡来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转移了话题，将自己和子夜的交易原原本本告诉了南瑜。

　　“师兄真是太胡来了。”南瑜倒是先不满起来，觉得自家师兄这步棋实在算不上好。子夜这老怪物一肚子坏水，既然和那背后之人有联系，有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将实情告诉师兄？逼着师兄去枉死城，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北锦轻轻摇头，当时他的确是有些冲动了，但是要最快的找到幕后之人，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那人下了百年的大棋，让他们两三天就找出真相是不太现实的。说起来，这也算是仙门的失职。

　　“等我解决这件事，会回到枉死城当城主的，陛下现在可以告诉我，背后之人是谁了吗？”再次拜访子夜，北锦态度依然称得上是恭谨。

　　“当然，本尊向来说话算数。”子夜笑得很真诚：“那人小锦儿你也认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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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有些俗套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