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过的夏天》微微1

6、误会（二）

　　郑晓琪把拔掉的一根白头发交到马毅然的手里，说，我们走吧。马毅然看看郑晓琪，又看看酷酷地离开的严寒一行四个人，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什么也没说。

　　因为是假期期间，学校外面的房子都被提前预定光了。郑晓琪又不想打扰班里的男生同学把马毅然塞到他们那儿去，索性在马毅然解决掉第三碗鸭血粉丝汤拽着马毅然的胳膊说，对不起了，房子租不到，学校也没地方，你只能——

　　马毅然不服地嗷嗷叫——不是吧？你叫我露宿街头？你也太狠得下心了吧？

　　“不是，我是说我们去网吧包夜。”郑晓琪牙一咬，心一横，转过脸去问马毅然这个主意行不行？马毅然乐了，狠拍郑晓琪的肩膀说：“果然够哥们！

　　郑晓琪的手机没电了，自己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不在意去记，更别说是室友的。郑晓琪想要不要告诉林颖她们今天晚上自己不回去了呢?想来想去也没有方法告诉她们，最后索性不想，反正宿管阿姨也不经常查，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一早，马毅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学校的文明月要开始了，需要马毅然火速赶回学校把计划案交了。马毅然猛拍脑门，不断地骂自己这个臭记性，真不配学生会主席的职位。懊悔地说不能把郑晓琪吃穷下次再来，带着浓浓的黑眼圈火急火燎地就回去了。郑晓琪因为一个晚上都在听着噼里啪啦的键盘打字声，睡眠质量严重的下降，打着哈哈回宿舍补眠。刚到宿舍就被众姐妹们团团围住，一个个紧张兮兮的。缪琳说：“我的大小姐，你可回来了！拉登都找了你不知道多少回了。”“你在外面过夜？和谁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严寒打过你电话，他说关机了。问你在哪，我们说不知道。”缪琳急了，用肘臂狠狠捅了郑晓琪一下，大吼一声：“还愣着干嘛？快去找严寒！”郑晓琪好像也慢慢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面容憔悴的去找严寒。到严寒宿舍正欲敲门，郑晓琪忽然顿住了。门里严寒正猛烈地摔打着什么，在越来越大的摔打声里，二万，拉登，萨达姆的劝解声越来越小。郑晓琪慢慢推开门，严寒正靠在床上，神色恍惚地抽烟，脸像白纸一样惨白。二万，拉登，萨达姆见状知趣地走出宿舍，把门带上。二万经过郑晓琪的身边还小声说：“你，小心严寒的反应。”

　　静寂。沉默。除了自己的心跳声，郑晓琪什么也听不到。时间的脚步好像也被钉住了，讥笑地审视着郑晓琪的狼狈。 “怎么着，和那小子在一起很开心吧？连门禁都逃了，郑晓琪你行啊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只是——”郑晓琪还来不及说的话被严寒的吻狠狠地封住，那么炽烈，那么狂野，疯狂的像是要把郑晓琪融化掉。严寒的举止像是发了疯的一只野兽，死命地去撕郑晓琪的衬衫，当上面两个纽扣被蹂躏掉，郑晓琪性感的黑色胸衣微露的时候，郑晓琪嘤嘤地哭了。严寒突然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双手停止了动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别再让我看见你，滚！”郑晓琪把鼻涕一擦，真的头也不回的，滚了。

　　A城今年的夏天似乎热的有点早，才4月16空气就莫名的暖洋洋起来。偶尔缕缕微风吹过，擦过行人的头发，吹过路人的耳朵，温柔地像是在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娓娓诉说着什么。A大图书馆门前那棵年代久远的梧桐树蓊蓊郁郁的，金色的阳光洒在上面，微风吹来，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干脆，清爽。郑晓琪还是一如既往地逃课，逃掉那些没什么用处的课，跑来图书馆看一些名人大家写的书。只是总在不经意之间，因为某个字眼或某句话，想起心里最敏感处的某个人。

　　熟悉的信息提示声响起，读取：

　　天气好的要死，我们去逛街怎么样？对了，顺便给你买生日礼物。快下来吧，教A门口，不见不散。

　　郑晓琪匆忙收拾了一下书包，慌乱地走出阅览室。真快啊，不知不觉自己又老了一岁。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不期然碰到了严寒宿舍一行人。郑晓琪看见面无表情瞪着自己的严寒，心一慌，攥在手里的卫生棉哗啦啦地掉在地上。由于刚刚拿的时候太过于匆忙，卫生棉袋子口撕得也有些大，里面的卫生棉从第一阶楼梯一直掉到最后一个阶梯。过往的学生响起一阵唏嘘声，有些女生瞅瞅严寒，又好笑地望望郑晓琪，幸灾乐祸地一蹦一跳离去。郑晓琪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狼狈，不知是把卫生棉一个个捡起来好，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抬头挺胸傲然离去的好，兀自站在那儿发愣。二万看看郑晓琪，说，好久不见，弟妹。以前和严寒在一起的时候二万最不经常喊郑晓琪‘弟妹’，现在郑晓琪和严寒不明不白的冷战了。二万却又这么喊。郑晓琪看了看严寒，对二万挤出了一个很是难堪的笑容。

　　“我们走吧，公司会议要迟到了。”严寒皱起一对剑眉，黑的冷峻的眼看了郑晓琪一眼，抬起脚一个人离去。萨达姆，拉登同情地望了郑晓琪一眼，闷闷地跟着离开。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老四这几天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逃课，吸烟，喝酒，还经常和陌生人打架。醉了的时候就喊‘阿琪，阿琪’，稍微清醒一点就又继续喝酒。别看他现在人模狗养的，实际上他今天还醉得双目紧闭，面孔凄惨，脸上全是肮脏蓬乱的毛发。郑晓琪，老四真的很爱你——”

　　“喂，跟个陌生人哪那么多的话？”严寒心里有些火大，目光变得残忍。郑晓琪望了一眼严寒，壮着胆子说：“今天晚上，我在图书馆门前的那棵梧桐树下等你——我会一直等！”

　　严寒没听完，或者说是听到了装作没听到，走了。二万匆忙地丢下一句‘加油’，也走了。

　　风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些火辣辣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蓝的澄澈透明。零星的几抹晚霞高傲的挂在天上，欣赏着人世间或欣喜或悲伤却不可违背命运注定要发生的事。

　　林颖好像很高兴，一路上一直说个不停。唉，你发现吗？宿管阿姨这几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对我们大呼小叫，上学期被没收的大功率电器——吹风机也被还回来了。那时候我们多逗，蓉蓉还一边吹头发一边扯着她那破锣一样的嗓子唱‘夏天的风轻轻地吹过’，整栋楼突然就断电了。楼道里就有人出来破口大骂：哪个神经病又用大功率电器了？你怕被人怀疑，也代表性的探出头去跟着骂：哪个神经病又用吹风机了？嘿嘿……

　　郑晓琪一直在当一个不是很专业的听客，灵魂游走，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又被卡车碾过，说不出的生疼。郑晓琪说：“林颖，陪我去买一件连衣裙吧。”

　　正在海侃仿佛还有一大卡车的话要说的林颖突然噎住了。如果林颖的记忆没有出错，郑晓琪是最不愿意穿裙子的。记得大一刚开学也就是郑晓琪刚刚整完陆飞那时候，蓉蓉提议宿舍四个人去买一件同款不同色的裙子作为四个人同心的‘舍裙’，林颖，缪琳都同意了，郑晓琪死都不答应，说是自己不喜欢穿裙子。而现在——得，天大地大，失意的人最大。林颖说，走吧，前面那家我熟，我带你去。

　　和林颖一起购物是一种享受，她会用她那会找理由的嘴把价狠狠杀下来，直至卖裙子的阿姨吐血。

　　郑晓琪站在穿衣镜面前，白色的棉质连衣裙衬托着自己紧绷白皙，富有光泽的皮肤，丰满的刚刚好的胸哺在裙子里高高挂起，领口有些花边，腰肢纤细，美腿修长。郑晓琪想自己真的是败了。她彻彻底底地败给了严寒。16年前，那时候的郑晓琪还是一个年仅四岁的女娃娃，哭着喊着要穿和邻家姐姐那样漂亮的大红色裙子，甩着手打着滚，说就要就要，我就要穿那样的裙子。爷爷拗她不过，只好笑着打她的小额头，说等着啊，爷爷这就给你去买。郑晓琪高兴极了，从地上爬起来，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说，爷爷，快点，我等你我等你……

　　突然之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尖锐刹车声，世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声音在郑晓琪幼小的心底撕心裂肺地尖叫：爷爷死了爷爷死了爷爷死了。

　　从那以后，郑晓琪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会穿裙子。

　　“啧啧，啧啧。大美女，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啊！”林颖在一旁不住地赞叹，看郑晓琪的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只可观赏不可亵玩的艺术品。“阿琪，我像个三陪似的，陪你逛，陪你笑，陪你砍价。我现在还想当四陪，陪你吃饭。”林颖像个黏皮糖一样黏在郑晓琪的身上，撒娇。郑晓琪说好吧好吧，我请你吃饭你先出去我这就来。

　　郑晓琪谢过售货员阿姨出来找林颖的时候，只见一群人正拿着刀，锋利的木棍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朝林颖身上死命地砍。郑晓琪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这时又有个熟悉的声音喊：“弄错了，这一个才是！”那群人又转移目标恶狠狠地向郑晓琪横冲直撞地砍来。雨点般的敲打落在郑晓琪的胳膊上，腿上。狂风暴雨过后，郑晓琪浑身是血。她哆嗦着，一点一点爬到林颖身边。大街上人群匆匆而过，来来往往各种表情，郑晓琪声嘶力竭地喊有没有人可以把她送去医院，有没有？只有一辆的士亮着灯顿了一下，看见她俩的样子，又一加油门，躲命似的瞬间消失不见。郑晓琪颤抖着，努力想爬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林颖就躺在那儿，身下一片殷红。到底是伤到哪儿了呢？怎么会流那么多血呢？林颖，你还好吧？没事吧？嗯？怎么不回答呢？你坚持一下，我叫救护车。包！包。郑晓琪把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全倒了出来，手机呢？手机呢？！手机！“喂？喂？110吗？这儿有人受伤。在哪儿？在哪儿？”郑晓琪用尽全身力气望了一眼，自己也不清楚这条街的名字。”“在A大不远的一条街上！”“什么？不知道地点你们没法找？妈的，你们这群王八蛋！喂！喂喂？……”

　　风刮在身上像刀割火烧似的疼痛，天边的云霞裂了一个大口子，像是被用力扯破的面纱，越来越大。郑晓琪做了最后的挣扎，也昏昏地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