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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宫[微修] ...

  •   从来对王爷百般闪避的岁岁,主动跪到了王爷面前。

      岁岁甘愿为通房侍奉王爷,但求王爷收回成命,别送她妹妹润润入宫,使她姐妹俩生离。

      谢寻章捏起岁岁的下巴,睥睨这送上门来女人。

      “还真是姐妹情深。”

      “你想用为妾的条件换你妹妹,那本王且问问,昨日本王从王妃手下对你的救命恩情又如何算?”

      岁岁语塞,欲再行出言恳求,谢寻章无情甩开她。

      “名簿已然报到宫里了无法更改,记住,本王是你的主子,再敢拿做妾的事跟本王谈条件,定不轻饶。”

      岁岁泛红的眼圈透出绝望,心中一片冰凉。

      她明白此事覆水难收,再无挽回余地,便退而求其次,苦苦哀求王爷允许润润和张佳年见最后一面。

      润润有未婚夫的。

      明明再过几个月,她就能出去嫁人,风风光光为举人郎君的正室娘子,一辈子都幸幸福福的。

      现在完了,全完了。

      谢寻章被岁岁哭得心烦意乱,润润现在名义上已是陛下的女人,他如何能光明正大地逾矩,让润润去见什么未婚夫书生?

      然转念想,毕竟日后还要哄岁岁为妾,不好把此事做得太绝。

      “只能暗中见一面,隔着墙。”

      隔着墙,就是润润在屋里,张佳年站在门外,两人隔墙最后道别几句,且只给半炷香的时间。

      润润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都给了张佳年,叫他去春闱考试,把她忘了。

      张佳年抱着钱袋子怅然若失,泪眼凝噎,恍若心被挖空一块。

      “润润,”
      他手敲青砖,不停唤她,“润润,我们走吧,远走高飞。”

      屋内也传来润润细细的啜泣声。
      “别傻啦。”

      她的嗓音依旧稚嫩青涩,辛酸之中,挂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成熟。

      “走了,你我会没命,姐姐也会没命,你年迈父母也会没命的。”

      张佳年拼命摇头,想要夺门而入,可两旁石头般的带刀守卫将他死死拦住。

      闭合的双页门细微颤动,是润润在里面敲击门板。虽看不见她的人,张佳年可以想象她倚在门板前的痛苦模样。

      “君是栋梁,该忘却儿女私情。考中功名,日后一定会再遇佳偶的。”

      隔良久她才再度开口,纯洁脆弱得叫人心碎,“我……我能到宫里服侍陛下,是福分。”

      张佳年捶足顿胸。

      这一遭,注定成为他们的永别。

      今后挡在他们中间的,是厚厚宫墙。

      润润给了他所有积蓄,张佳年无以为报,便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玉枕送与润润。

      两处相思睡一枕,今生也算做夫妻了吧?

      枕头上零零碎碎挂有几片黄花玉髓,不是什么珍贵物件。教习嬷嬷仔细检查,确认没什么差错,才把枕头丢给润润。

      昏暗的房室内,润润静静抚摸着玉枕。张佳年的半缕头发,还残留在枕头缝隙间。

      他向来这么粗心大意。

      润润想起过往,傻傻笑了。
      笑着笑着,又怔怔哭了。

      ·

      五日后,秋气潇潇,天空极高极淡。

      一行大雁滑过碧空,润润身着银绣白蝶曳地长裙,打扮得宛若明珠美玉般,叩首拜别王爷谢寻章,谢他提携之恩。

      谢寻章破例到府门口送她,带着岁岁。

      “入宫后该怎样侍奉陛下,明白吗?”

      王爷送润润入宫,是让她和贵妃娘娘争宠的。若她不思进取,敢反过来忤逆王府,左右岁岁还在王爷手中,有岁岁好受的。

      “奴婢明白。”

      谢寻章挥挥手送她上轿。

      岁岁一双妙目湿漉漉地凝望润润,含情欲诉。

      王爷给润润配了个随身侍女,名叫锦书,算是她的陪嫁。

      名为陪嫁,实为监视。润润在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锦书都负责第一时间禀告王爷。

      皇宫壮丽巍峨,凸显王者气度的澄黄琉璃瓦,一座座金红相间的雄浑宫殿,神秘而凝重,庄严而不容丝毫亵渎。

      抬眼四四方方的蓝天,处处披坚执锐的卫兵,令人恍惚间大气也不敢喘。

      波光粼粼的御河河畔,耸立着一座金漆雕镂的楼,红色大柱支撑,每根大柱都盘有栩栩如生凤凰——那叫作摘星楼,即将竣工,是陛下特意为贵妃娘娘二十芳诞建造的。

      “记得,皇宫中唯有一位真正主子,便是陛下。陛下最疼惜的娘娘,窦贵妃。”

      “你只是夜里服侍陛下的工具。”

      一旦踏入真正意义上禁庭的范畴,便不得再乘轿辇。

      润润被从偏僻小侧门抬入宫后,教习嬷嬷领她步行甚久甚久,才到一座貌不惊人的静僻小宫殿——翠微宫。

      润润暂时住在翠微宫的东厢间。

      东厢间一般是一宫主位的居所,九嫔以上才有资格居住。虽陛下尚未赐润润正式名分,但从她出身来看,太高不了。

      只因陛下践祚时日尚浅,后宫空闲,她才能暂居东厢间。待来日一宫主位到来,她还要腾地到更偏僻位置去。

      内务局不苟言笑的蒋公公到来,送来两名婢女,两名太监。

      一袭桃粉雾绡裙裾,两根素簪,一柄翡翠琵琶,是今晚润润拜见陛下时所需的行头。

      润润怔怔凝视铜镜中雪清玉瘦的自己,忽然感觉有点陌生。

      教习嬷嬷跟她重申面圣礼仪:跪,要双手叠地以额抵手,陛下不叫起身不可擅自起身。

      起时,要低眉顺目,永远弓着腰,万万忌讳直视主子双眼,乃大不敬。

      在陛下面前要自称“奴婢”,待陛下正式赐予位份后,方可自称“臣妾”。

      按照祖例,嫔妃侍寝向来戌时入长信宫,四更天出长信宫,从没有彻夜留睡的规矩。

      今上比之先帝更淡漠禁欲,入睡时不喜枕畔有人,因而恩宠过后,润润须得规规矩矩穿戴好衣衫,跪安而退。

      妃嫔中有资格与陛下同床共枕的唯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怀有身孕无法侍君,陛下才赏脸召幸润润,否则凭润润这样卑贱的身份根本不配侍奉天颜。

      此刻陛下尚在仪景殿和诸臣参议政事,约莫还要半个多时辰才得空。润润要先沐浴熏香,梳洗打扮干净得体,恭候陛下。

      润润心中害怕,她从未瞻仰过天颜,更深深畏惧皇宫种种严苛规矩,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犯错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琵琶曲已被她默默复习过好几遍,嗓子也暗暗清了好几遍。

      想到即将侍奉陛下这样一个陌生男子,饶是嬷嬷教过礼仪,润润仍浑身筛糠。

      漫长等待,终于熬到敬事房刘公公传口谕。

      “陛下唤永安王府的小主过去。”

      润润心跳绷到极点,怀抱琵琶,拖着长长桃茜裙跟在刘公公身后。

      天色浓得像墨水,一路除去宫人谨言慎行的走路动静,鸦雀无声。

      修长柳树叶在夜风中微微浮动,每走几尺就逢一盏明黄宫灯,映亮脚下汉白玉石阶。

      长信宫,殿堂漆彩凤,妃嫔承宠的地方,庄严而熏暖。

      明亮光芒从内殿透出来,润润紧掐的掌心完全被汗水洇湿,抱在怀中的玉琵琶也似有百斤之重。

      她实在担心自己一会儿面见陛下时,会因呼吸滞窒而晕过去。

      刘公公进去通传后,润润被允入殿。

      春天般的暖风扑面而熏,踏在花团锦簇地毯上,润润恍恍惚惚,宛若自己身在云间。

      她几乎全程垂着头,跟在刘公公身后,在雕镂各种彩凤的屏风和垂幔中层层曲折走着,眼前明光越发煊亮。

      踏至一席珠帘前,刘公公低声提点句:“跪。”

      润润登时领会,按教习嬷嬷所授的,双手叠地以额抵手。

      陛下就在五尺之内。
      余光隐约瞥见,他是个身姿颀长的年轻男子。

      九州四海之主,月色难掩那清贵华然的气息。

      千钧一发之际,润润逼紧喉咙,娇涩婉转的嗓音拜见道:“奴婢……永安王府伶人薛润润,参见陛下。”

      差点结巴。

      然这声参拜如泥牛入海,并没得到任何回应。

      冷调的龙涎香丝丝透入鼻窦,越发衬托气氛沉闷又凝重。

      许久,内室只传来轻淡的翻书声。

      敬事房刘公公要比润润沉得住气,埋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可怕的沉默笼罩其间,隔着流水般珠帘,上位者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压得人骨骼沉重。

      润润的呼吸渐次急促。

      直到腿跪麻,内室男子才传来音色微凉的一句:“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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