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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侍浴 ...

  •   西郊猎场的皇家冬狩,一年中至为隆重之盛事。

      猎场地处莽莽林原,冬日里朔风凛凛,天雨飞云,原野尽是一片苍灰阴影。时不时甚至有一人多高的野兽出没,嚎叫嘶吼。

      此处游猎自如的皇亲国戚们,不仅有过硬马术功夫,更有胆识与魄力。

      润润乘一顶青呢小轿随众妃出宫,侍奉宫女唯有锦书一人。菊儿和萍儿那些平日欺辱润润的丫头,都被陛下打残。

      西郊猎场,润润不住掀开轿帘向外张望,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漫山遍野处处彩旗飘飘。

      孙丞相、窦大将军、八王谢寻琀、九王谢寻瑜……润润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多大人物。

      开狩第一场猎,由陛下和永安王谢寻章对决。

      陛下为太子时便是马术一把好手,纵马驰骋于林原之上,风姿潇洒,剑光如水,白刃映瞳,当真弓马娴熟至极。

      谢寻章相比之下疏于武功,没射两箭气喘吁吁,远远为陛下超越。

      场面热烈,漫天动地的山呼呐喊声。

      午膳,炙猪肉是众皇亲猎来的。

      因远在郊外,陛下免掉许多虚礼。一张圆桌撑开,松木绿荫之下,风凉而不烈,热乎乎食炙肩正好。

      皇族内外,同沐皇恩。

      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首先落座,陛下虽也叫谢寻章落座,奈何臣子与君王同桌颇为逾矩,谢寻章推诿着站到一旁。

      唯有窦大将军仗着自己女儿是贵妃,论亲乃陛下半个丈人,大大咧咧与陛下共饮。

      润润自然没资格上桌,和芳昭仪、张荣华等嫔妃守在陛下身畔侍奉。

      润润心脏怦怦狂跳,一直惦记岁岁。
      王爷都来了,岁岁在哪呢?

      少顷檀庭公主芳驾来到,她对和亲之事念念不能去心,又与陛下纠缠。

      “皇兄,”
      檀庭扭着腰,苦脸,
      “方才臣妹追逐一只野兔,野兔钻进洞里没抓到,还扭伤了手腕,您看!”

      陛下瞥了眼公主手腕的红肿,和颜悦色地替她捋捋额前乱发。
      “下午皇兄替你打。”
      他叫人添了张椅凳,把烤熟的第一块炙肉给檀庭。

      皇后慈祥附和道,“公主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把衣裙弄得脏兮兮的。”

      贵妃没得到陛下亲手打的第一块炙肉,稍稍嫉妒,又见檀庭这般脏乱模样,摇扇挡唇忍俊不禁。

      窦大将军心情大好,也以长辈身份责备檀庭几句。檀庭吃着烤肉,气歪歪地哼。

      皇室一家子聚一块,气氛洽谐,其乐融融。

      炙猪肉香喷喷的滋味传来,馋得人流油。

      润润矗在一旁,琢磨着机会想凑过去给陛下斟酒,却被能说会道的张荣华抢了先。

      她只好留在原地。炙猪肉好香,好诱人,抿抿舌头,想尝一口……她最是个贪嘴的,偏生又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对任何美食都心向往之。

      圆桌上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窦大将军仿佛喝醉,话略略多,竟谈起陛下为太子时往事来。
      陛下沉默不语。
      贵妃连连以眼色示意,窦大将军兴致正高,置若罔闻。

      幸而陛下心胸宽广,未曾怪罪。

      好不容易熬到陛下用膳罢,润润前去请求,与岁岁相见。

      陛下疏离问,“谁?”
      润润,“臣妾的亲姐姐。”

      贵妃娘娘正亲亲密密挽着陛下手臂,他们一会儿要共同登山,赏林间清风。
      陛下没闲心跟润润多谈,摆摆手打发了她。

      润润感恩,“多谢陛下!”

      几乎飞奔着,朝永安王所属营帐。

      岁岁这一头也早早准备好,她如今已正经做了王爷的妾室,妾室本不该离府,是她婉转在谢寻章身下求了不知多少次,男人才破例答应。

      远远望见润润灵动身影,岁岁热泪盈眶,“润润!”

      姐俩儿紧紧拥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润润,润润,我的好妹妹,”

      润润口舌发软,“姐姐,润润好想你,从进宫第一天就开始想你!”

      姐俩本是朵双生花,同根同生,植于卑贱土壤中,生生被分开,一个做了永安王的妾,一个做了天子的妾。

      岁岁抓紧相聚的分分秒秒,领润润到自己营帐中,把这些日子攒的银钱、首饰统统塞给润润。

      “好妹妹,都拿着。”

      想当初,润润还是为救自己才活活与张佳年分离进宫的。

      润润推辞坚决不要,岁岁伺候王爷十分艰难。

      岁岁板起脸,“必须留个保命私房钱!宫里哪似宫外,要奴才们办事处处都要钱的。”

      一旁锦书也劝润润收下,“岁岁姑娘现下是王爷宠爱的小夫人,不比您无依无靠,王爷会再赏小夫人的。”

      润润又愧又酸,一阵自厌。

      岁岁把银钱仔细束在润润腰腹之隐蔽处,打点妥当后,又给润润拿来一碟子御用豆糕——王爷刚才给她的。

      “这一盘现在吃。”

      润润吃到甜豆糕,才转悲为笑。
      双瞳如黑水银丸,笑起来跟豆糕一样甜。

      “谢谢姐姐。”

      岁岁欣慰笑,揉润润头。
      “跟姐姐客气什么。”

      岁岁不问润润陛下对她怎么样,正所谓逢人休夸枯荣事,观看容颜便得知,润润消减得如此厉害,岁岁便知她吃了不少苦头。

      在高高在上的陛下眼中,或许润润渺小得连小小蚂蚁都算不上。

      可润润,仍是岁岁唯一妹妹,最疼爱的妹妹。

      “我这里还有,一会儿给你打包带走。”

      润润高高兴兴,“好!”
      她窝在岁岁怀里,一时间那种有家有亲人的安全感又回来。
      不禁扬起自豪,檀庭公主有陛下这亲哥哥疼爱,她亦有姐姐,姐姐一点都不比陛下差。

      多亏王爷庇护,姐妹俩儿得以黏在一起整个下午。

      快乐时光总在飞逝,傍晚时分陛下身边的刘公公找上门。

      润润心头咯噔一声,刘公公笑眯眯道,“陛下宣小主往清泉宫侍浴。”

      侍浴?
      润润脸色猝尔潮红。

      “陛下的恩宠最重要,”
      岁岁与润润十指相扣着,道别,
      “咱们姐妹还有见面机会的。”

      润润叹息摇头,“不是,陛下喜欢让我干活,凡是累活儿才会叫我做。”

      譬如每个侍寝夜晚,她都要累得浑身散架,虚脱欲死,陛下却从舍不得这么对贵妃和皇后娘娘。

      刘公公把润润带走,在面圣之前,她还要先行梳洗、焚香、更衣,才未失庄敬。

      真正来到清泉行宫时,天色已蒙蒙擦黑。

      虽属行宫,殿外亦有金吾卫森严把守,连只飞鸟也无法从上空掠过,充斥着庄严肃穆。

      “陛下叫薛宝林直接进去。”

      润润又冒冷汗,每次见陛下她都冒冷汗。更要命的是,清泉宫正殿是一座大理石砌成的池子,湿润潮热的雾气还未进门便熏面而来。

      虽然与陛下同床共枕过多次,她还没胆子看过龙体。

      润润垂着头怯生生地走进去,入殿才发现,陛下其实穿着寝衣。

      他两颊长长的发丝滴着水珠,清明而俊美,一身光滑皎洁的绸缎白袍罩在身上,把颀长身姿衬得半遮半透,似已沐浴完毕,只是叫她来更衣和揾头发的。

      润润在他身前三尺行礼,陛下闻声,淡淡朝她,“见了?”

      是说岁岁的事。

      润润歉然道,“臣妾已与姐姐相见,多多拜谢陛下恩德。”

      陛下随口嗯了声,叫她过来。

      润润屏住呼吸,隐约瞄见陛下锁.骨以下肌肤。

      他长睫如扇开合,手臂分明修长,宛若夜空皎洁的上弦月,又冷又欲又矜贵。

      毫白的指尖,在她下颌线滑过。
      “帮朕揾头发。”

      毛巾搭在润润臂弯,润润魂不守舍地拿起,绕到陛下身后。

      她不知男人该不该用漂亮来形容,但陛下好漂亮啊,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漆黑长发,如绸。

      他的背影好宽阔,伟岸。

      润润忽然涌起一种很奇怪念头,如果……他也是她的哥哥,她有幸如白日里檀庭那般,受受他的疼爱,得他亲手喂一口炙肉,该有多好?

      陛下却察觉她神思游离,

      “若再走神,晚上便不必睡觉,跪到床边去思过。”

      润润太阳穴猛一跳,从遐想中醒来,“臣妾知罪,臣妾再不敢亵渎陛下。”

      亵渎?
      陛下微有所感,她方才竟是在想自己么。

      她那样惦记她那奴婢姐姐,他还以为方才她在想她姐姐。

      陛下略略不豫,反手将润润从背后揪过来。没吻唇,却轻淡吻了她纤白的脖颈一下,似乎安慰一只小猫。

      “你要乖。朕会疼你。”

      他骨肉均匀双手,正牢牢按在她腰腹上。这双手,白日才刚刚握过马背和剑,充满着男子粗犷的力道。

      润润一窒,感到腰间的桎梏。

      她眼睛怔怔睁大,懂了,只要乖,陛下便会对她好,就会如疼檀庭公主那样疼她。

      到时候,她既有姐姐又有哥哥啦。

      润润两只小手试探性回抱住陛下,笨拙而乖巧,涩声说,“臣妾听您的,一定会乖。”

      陛下眼神微微游离,他冷着脸时好看,温柔时便更好看。

      润润咽咽喉咙,蓦然有种想亲他的冲动,就像她小时候亲母亲、亲岁岁一样。
      陛下也可以当她的亲人,陛下帮她整治菊儿,还帮她和岁岁见面,其实是大大的好人。

      润润出于本能,痴痴扬起唇瓣,似欲接近他的唇。

      她今天实在高兴,有些得意忘形。

      陛下顿时流露反感,侧头避开,像避开什么脏东西。

      “朕唤人来揾发。”

      他打断道,松开她,叫她自己先脱衣上榻,他片刻揾干头发后便过去。

      润润尴尬留在原地,如遭雷击。

      她刚才……疯了。
      居然想亲陛下。

      当下面红耳赤,收起心中绮念,呆呆愣了会儿,默默来到龙榻边脱光衣服。

      着手如冰,心如小刀绞剜。

      像打翻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来了。

      ·

      陛下揾干头发后,来龙榻要了润润。他在马背上杀伐果决,临幸嫔妃时也同样干净利索。

      润润依旧痛苦地承受,撑到一半差点晕过去。那美丽而寡淡的面庞,苦苦隐忍,像一尊白雪搭成的木偶。

      她空盲地张着小嘴,似乎想说疼,可她嗓子被他要哑了,半个求饶之语都讲不出。

      陛下在染指之间也动了几分情。
      薛宝林方才……是想亲他吗?

      还真无法无天,近来他明显感觉薛宝林对他的纠缠越来越紧。

      他和薛宝林乃榻上之宾,薛宝林是他床畔一件美丽摆件,仅此而已。

      他没有情,唇舌相触的那种吻就算要给,也得给他未来真正的妻子,而非个下.流伶人。

      薛宝林有时怯懦,有时又愚昧大胆得过分。她试图僭越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好在薛宝林的胆量向来小似一片杏叶,他方才那样明显地闪避,应该能杀一杀她自尊心,叫她拎清尊卑,不该做的事别做。

      他本打算回宫后给她升个婕妤的位份的,如今看来,大可不必。

      还是等他办完窦大将军之事,再看心情决定她的去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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