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不行》野焰

10、chapter8

　　未落很少请假，一天工钱，加上乱七八糟的福利，会扣掉进二十块的工资，一般情况下，她能熬着就尽量熬着。进工厂两年间，除了黄陨小学毕业那天，黄陨进初中那天，还有一次是黄陨突发高烧39°。其他的事，对于她来说，都不值得拿本就不多的工资挥霍时间。
　　而今天，未落破了一次例，而且，还是一个外人。

　　医生建议沃若至少还要在医院观察三天，可是，看到那长长的一天医疗结算单，零七八种的各项费用，居然用去了四百多。
　　这，相当于未落一个月的工资。
　　沃若再次开始固执了，怎么也不去听医生们给他罗列出来的各种严重后果，执意要求出院。
　　未落拗不过他，再说身上的钱，加上存下的一点，除了维持这个月的基本生活外，确实也无力在负担沃若余下的费用。
　　最后，她也只好妥协。不再规劝执拗的沃若。
　　“走吧，走吧，难受是你自己，死掉也是你自己，我可管不了。”未落跟在后面，轻声的唠叨，让他很受用，被人关怀的感觉，果真妙不可言，温暖舒心。
　　“我让你管了吗？医院签字，还是我的名字，关你屁事。”手插进口袋，自顾自昂首迈步，显摆出已经大病痊愈的假象，其实，他胃里正疼，翻搅的酸，一波波袭来，让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停下来，再想到背后那双关切的眼，忡忧的脸，他唯有咬紧牙关，挺过一浪浪的云翻雨覆。

　　接近十点，空荡荡的长辫子电车，呜呜作响，未落还没坐到三站路，上下眼皮子已经像被强力胶粘上，怎么也不愿睁开。
　　车窗外暖和的阳光照射而下，靠窗的脑袋轻轻叩击着硬冷的玻璃，头部有节奏的微点，不一会，脖子有节奏的再次轻扬，让坠下的重量，随着迷糊的意识，徐徐上挑。
　　一次又一次。。。。。
　　嘴角轻闭，偶尔，牙根子咬合在已经干躁的下嘴皮，淡淡轻舔。垂下的刘海，随着微风，蔓蔓娆绕，让她本就只有巴掌的小脸，显得更小。
　　随身那边缘已经露出真皮内瓤的浅灰色的小包，被她死死地拽在手里，白皙的手背上，露出的青筋，显示着她随时的防备。三处小伤痕，不规则散布着两只手背。其中，右手的一处，露出肉红的皮肤表层，在白嫩间，尤为醒目。
　　红色的长棉袄，紧紧裹着娇小的身躯，像是一团火，正要燃烧她心底的娴静和平凡。
　　沃若放下他那脏兮兮的行李袋，悄悄地将她的头稍稍边侧，试图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可是，不到几秒钟，她再次偏开，继续寻找让她更为安稳的姿势。她的头，再次敲击在玻璃窗上。
　　他只好让自己长长的手臂绕过她的脖颈，贴在那冰冷的玻璃上，一刻也不敢放开。
　　周围绕过的眼光，对他投来的赞赏，让他很是自豪，他再次伸直腰杆，希望自己的手臂能够长些，再长些，最后能够将弱小的她，温暖的紧紧围住，不再放开。

　　黄陨今天没去上学，他给铁锹打了电话，希望在老师印象里的好好学生身上，能够在今天放他一马。
　　原因嘛，除了生病，就是家里有事，不知为什么，黄陨选择了后一个理由。
　　生病，不是他能生的起，更不是操劳的小姨，能够沾染上。

　　小姨，今天也没上班。
　　平凡，或者说丑陋的大嘴巴的王秋玉，粗俗不堪的舒大发，小姨，你的朋友居然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小姨的生活，应该不是这样的，起码，她会体面地在效益更好的公司，或者大工厂工作，而不是窝在街道里风雨飘扬的小厂，辛苦一个月，巴望每一天，数着可怜的几张大票。

　　黄陨不是会去特意每天纠结的孩子，只是，只要想到这些，他总会在心底为小姨暗暗难过，为自己狠狠鼓劲。
　　以后，一定要有出息，让小姨能够过上幸福的日子，一辈子，都依靠着他，就这么走到小姨的牙齿掉，头发白，眼睛花。
　　那样的人生，才是黄陨想要的人生。懵懂的心，一直这么坚信着，固守着。

　　黄灿灿的小米粥，在煤气上冒着一个个细细的小泡，瞬间破灭，又再次冒起，香香软软的味道，随着热气，弥散开来，他狠狠地吸口气，希望这股香气，能够填补一点早已空洞麻木的味觉，试了好几次，不见饱胀，相反，肚子更饿。他无奈地摸摸肚子，脸上，酸涩的苦笑。
　　从昨夜到今天，他都没好好吃上一顿，何况，在医院呆了一夜的小姨。
　　一盘花生米，两个煎鸡蛋，再加一盘酸白菜，这就是黄陨今天为小姨准备的早饭兼中饭。
　　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不然，闻着香味，只会让他感觉更饿。
　　闻着锅盖盖上那些肆意扑来，无法阻挡的香味，他走进自己的小房，一边拿起书本慢慢看着，一边，留意着大门处的动静。

　　“进来吧。。。。。。”小姨的声音在他听来，宛如天籁，急冲冲地跑出去，门外，除了憔悴的小姨，还有那个让他讨厌的人。
　　“小陨今天为什么不上学？今天不是还没到双休吗？”一边换鞋，一边搀着摇摇欲坠的沃若，她的提包，已经滑到了手腕处，她妥着手，让提包能够顺利的滑下来，可是，提包依然还在手臂。
　　“小陨，过来搭把手啊，真重！也不知道这么瘦的身材，为什么会这么沉？。。。。。。”
　　黄陨不愿听到这样的唠叨，他打断了未落的话头：“我。。。。。。我在家复习也一样，我。。。。。。不舒服 。”
　　为什么要这么说？干嘛要撒谎？黄陨茫然。
　　只是，再看到小姨温柔地扶着他的肩，搂着他的腰，走进来的那一刻，黄陨自然而然出口的，是他第一次对小姨的。。。。。。撒谎。
　　未落正被沃若额际源源不断的冷汗，焦急无措，她哪有精力去琢磨黄陨的左顾言它中，暗藏的玄机？等到她回神，黄陨已经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好久都没出来。
　　等到她安顿好沃若在沙发上睡下，走进厨房，她才发现，懂事的小陨已经做好了饭，热气腾腾的粥，可口的咸菜，营养的鸡蛋，一应俱全。
　　给沃若添上一大碗，鸡蛋，咸菜，放在一空余的盘子里，她走了出来：嘲笑的口吻扑面而来：“你吃点吧，吃点也许胃就不疼了，让你逞能，活该疼死！”
　　“我这不是担心医药费吗？你那点小钱，能够医院折腾几天啊？再说，我这毛病，不是一定要在医院才能好的，只要按时吃饭就没事。再说，你能这么长时间不上班，天天守着我？”
　　“想得美！我守着你？做梦吧你！”拿起那件昨天早上还没收拾的黄棉袄，微笑着丢到他的面前：“穿上吧，看你那熊样，小小年纪，什么都不会，脾气可够臭！”
　　“姐姐，你也吃啊，吃完了睡觉去，我要知道你会流哈喇子，说什么也不借你手臂用，闻闻，这里可臭哄哄的。”举起手臂，他故意伸直。
　　未落哪受得了这顿嘲笑，她脸红着，转身走开。
　　黄陨狠狠地咬着笔头子，眼睛盯着英语书，好久，都没翻上一页。
　　未落端着同样的食物，走了进来，黄陨心生伤感，鼻子也跟着微酸，钻进未落的怀里，嘤嘤哭泣，抽动的鼻头，紧紧地贴在她褐色的毛衣中。
　　未落放下碗，爱怜地抚着他长长的鬓角，拍着他的后背，不急不缓。
　　“小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就是你一夜没回来，我害怕。”
　　“小姨不好，是小姨不好。小陨，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对不起。。。。。。”
　　“小姨，你睡觉吧？我等会买菜去，晚上我来包饺子。包你最喜欢的香菇馅。”
　　“做这么麻烦的东西，不耽误你学习吗？”
　　“不会，为了小姨，再麻烦的东西，我都不怕，只要小姨高兴。”
　　未落望着远处红艳艳的太阳轻轻呢喃：“小陨，你真是懂事的孩子，小姨没白疼。。。。。。”
　　黄陨伏在胸前，一动不动。
　　窗外，小鸟正欢，人们正闹。

　　未落爬上床，不到一会，已经进入梦乡。不知道怎么的，她感觉好像有谁，慢慢地靠近她，在她的额头上辗转流连。那种感觉，实在太过温情暧昧，让她都不愿醒来。
　　起来后，她轻抚着额头，走出了房间。
　　黄陨在厨房揉面团，沃若在客厅里毫不客气地将电视台一一换过。最后，停留在打打杀杀的战场上，目不转睛，就连未落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他都没有察觉。
　　“也许，是自己做梦太过真实，还是被人亲昵的那种，温暖暧昧，也许，是该找一个男朋友了吧？
　　她摇摇头，将这份复杂难解的情愫，轻轻压下，挽起衣袖，走进厨房。
　　黄陨回头，望着她，她莞然一笑，他也跟着眼眉上扬，嘴角翘起。
　　沃若，依然盯着电视，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