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上）》Food刘油0612

9、矛盾

　　“素芳姑姑，你喜欢我吗？”郭梓和小心翼翼的问，眼里既是渴求也有胆怯。这小鹿般的眼神一下望进素芳心里，她心疼得很，伸手轻轻抚摸他毛茸茸的发顶。
　　“素芳姑姑当然喜欢你啦，最喜欢你。只是我要上学，不能天天来看你，你乖乖听祖母的话，快快长大呀。”
　　“嗯，我也最喜欢素芳姑姑。”他终于放心了，起码素芳姑姑永远不会不要他。
　　“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吧？我们去新市场，听说可热闹了。”为了转移郭梓和的注意力，她兴致勃勃的计划着。
　　“好啊。”郭梓和其实兴趣不大，他到哪里都并没有特别开心，但素芳姑姑想去他就肯定会陪着她的。
　　“那梓和好好午睡，睡好了长高哦。”素芳替他掖了掖被子。
　　“嗯，素芳姑姑陪着我别走哦。”梓和仍然不放心。
　　“睡吧睡吧，我不走。”
　　素芳斜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亮着，夕阳的橙色光线照进房间里来，约莫下午四五点的样子，窗外花园里，有小孩子奔跑嬉闹的声音，男孩女孩都有，她摇头失笑，睡觉前还委屈失望着，一觉醒来就欢乐玩耍起来，多好，这才是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她理好衣服头发，下楼就看见仪君哥哥的妻子谢雨菲和大姨母一起坐在沙发上闲聊，她有礼貌的打招呼，却并不想和这位表嫂说太多。
　　谢雨菲梳着时下流行的卷发，一双柳叶眉刻薄老气，唇上的口红颜色过于艳丽，更衬得脸上脂粉白的毫无生气，乍一看是汉口的时尚女郎，可细看气质总还是差点。素芳略坐一坐，就起身去花园转转。
　　这位表嫂若真的孝顺婆婆温柔贤惠那也就罢了，做做样子讨人喜欢还不是为着郭家的产业不能留给梓和，一分一毫都要留给她自己生的一对儿女么，她真有多么爱仪君哥哥吗？不见得，不过都是利益牵扯吧。
　　“你是坏蛋，坏蛋，抢走我父亲，我打死你！”一个稚嫩的男孩的声音。素芳心里一惊，该不会是几个小孩子闹矛盾了吧？
　　她快走几步，转过几株桂花树，就见到郭梓和直挺挺的站在小路尽头那里，皱着眉头，脸上表情愤愤的，却并未动手，另一个男孩比郭梓和矮了半个头，却气势汹汹的挥舞着拳头，一下朝郭梓和的侧脸招呼上去，而另一个更小的女孩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双手扯着郭梓和的衣袖，似乎是不让他还手。
　　素芳气的脸都红了，大喊一声“住手！”便快步跑过去。
　　可还是晚了，郭梓和的左脸颊和脖颈又挨了好几下，马上就红了，隐隐还有点青。
　　素芳一把将郭梓和抱进自己怀里，又侧身避过小男孩挥舞的拳头，回头瞪眼吼道：“你敢！”小男孩看到大人，不敢再打，悻悻的收回手，牵着小女孩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素芳也不想废话，“道歉！”
　　郭家太太和谢雨菲闻声赶来，谢雨菲将两个孩子拥进怀里，抬头正想发作，看到素芳，心里又有点怵，毕竟，国民政府办公室主任叶庭安家的大小姐也不是谁都能开口就骂的。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郭家太太问道。
　　“大姨母，他们打梓和，给我看到了，梓和都没还手。”素芳还是生气。
　　“胡说，我家两个孩子可乖了，从来没有跟人打架，肯定是他先动手。”表嫂连喊郭梓和的名字都不屑，可见平时对他有多差。
　　“那你倒是在两个孩子身上找点伤出来给我看看啊，”素芳气急反笑，这表嫂溺爱孩子不说，智商也不高嘛。“我们梓和的脸都被打青了。”
　　表嫂一时语塞，两个孩子生龙活虎，一看也不是被打的样子，她冷哼一声，搂着两个孩子回客厅了。
　　郭家太太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瞟了素芳和梓和一眼，也往客厅走去。
　　梓和快哭了，弟弟妹妹联合起来欺负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想哭，没有错为什么要哭？可他担心素芳姑姑被祖母责罚，祖母发起火来很是吓人，素芳姑姑如果被骂，会不会以后都不来看他了？
　　“素芳姑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道歉都带着哭音，可见委屈极了。
　　素芳温柔的摸摸他有些青红的左脸，心疼的问他，“梓和，疼不疼？疼不疼？”
　　郭梓和微微摇头，“不疼，素芳姑姑肯理我就不疼。”
　　素芳“扑哧”一声笑了，“我干嘛不理你，说好了明天一起出去玩的。”
　　“祖母生气了会骂我们的，明天肯定出不去。”郭梓和小小声的说，他似乎很了解郭家太太的脾气，可能是从小就怕别人不要他，所以敏感，所以不敢惹人生气。
　　“没关系，我们偷偷溜出去就好啦，怕什么。大姨母生气骂我们，我们就低头认错，还真能拿棍子揍我们不成？她舍不得的。”素芳胸有成竹，也不知道这种笃定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素芳牵起郭梓和的小肉手，满不在乎的说，“走，回去吃饭，还能不让我们吃饭么。”
　　郭梓和乖乖的被她牵着，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被祖母那样看了一眼，还能理直气壮的去餐厅吃饭的，也只有素芳姑姑一个人了吧，换做是他，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自觉到墙角罚站，晚饭？想都不敢想。
　　也不知道郭家太太和自己儿媳说了些什么，晚饭吃的波澜不惊，风平浪静，饭后喝一盏茶聊会天，表嫂就带着两个孩子告辞了。
　　郭家太太让郭梓和去睡觉，将素芳叫到自己房间里。素芳知道是祸躲不过，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认错道歉”，就毅然决然的去了。
　　然而大姨母却并没有骂她，只是语重心长的和她讲道理，“梓和是我带大的，我当然知道他不会主动与两个孩子起争执，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与你表嫂对立，就真的是为他好么？”
　　“我看不得梓和受委屈。”素芳闷头闷脑的说。
　　“这世界上谁不受委屈？小孩子玩闹，非要分清谁对谁错么？这次是争赢了，以后呢？梓和将来还要在你表嫂手下讨生活的啊。”郭家太太无奈。
　　“有您在，哪里轮得到表嫂做主。”素芳撇撇嘴。
　　“我也有老的那一天，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去见你母亲了。”郭家太太连连叹气。
　　一说起杜音华，素芳就没辙了，她红着眼眶，向大姨母承认错误，“大姨母，对不起，我错了。”
　　“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要得罪人，说话更是要注意分寸，这些我早就教过你，你也一直做得很好，今天的事就算了，吸取教训吧。”郭家太太到底还是不忍心太过苛责。
　　“大姨母，我听您的，我不会再鲁莽了。”素芳念头一转，语气坚定，“但我还是会保护梓和的。”
　　“想保护别人，自己首先要强大，你还要更加努力才行啊。”郭家太太将她拥进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抚她的肩膀。
　　素芳已经做得很好了，小小年纪将叶家，尤其是叶庭安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但她生活环境单纯，从小受宠，若是真碰上个别有用心的，怕是也要吃亏。
　　“嗯，您原谅我就好了。明天我带梓和出去玩吧？”获得了原谅，素芳又活泛起来。
　　“行，我派2个人跟着你们，省的惹事。”
　　“放心吧。”依偎在大姨母怀里，素芳才真正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母亲去世后，所有关于女孩子成长中的那些事情，都是大姨母教会她的，也包括，接受父亲可能会续弦这件事。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父亲身边连半个女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过，郭家和叶家因此联系更加频繁紧密。
　　从主卧室出来，素芳还是忍不住悄悄去看郭梓和，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看见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听见他睡梦里还打着小呼噜，又蹑手蹑脚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