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上）》Food刘油0612

46、磕头

　　如同一声巨雷炸响在素芳头上，她整个人都惊呆了！之前惦记大姨父的身体，是怕他病情有所反复，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大姨母和郭梓和要怎么办？不行，不能待在这里了，否则会疯掉的！要出去，要去医院，去郭家小院看看大姨母！对，一定要去的！现在，立刻，马上！
　　她解下围裙扔在院子里，转身便跑了出去。年小余顾不得许多，直接冲进任嘉惠的房间，也不管他是否醒着，很大声的说，“素芳去医院看郭家老爷，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一跺脚，也转身跑了出去。
　　素芳一路跑过后城马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去到大姨母身边，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要陪着她，绝对不能让大姨母的精神垮掉！只要大姨母还在，还像从前那样，郭梓和就会好好的，郭家就还在。
　　素芳刚跑到教会医院门口，就见梅香搀着郭家太太从台阶上下来，郭家太太身形委顿，双眼通红，不断拭泪，梅香也是哭的悲悲切切，素芳一看便知道不妙，赶忙迎上前去。
　　“老爷还在病房里，素芳小姐先去看看吧，我陪着太太先回家，你劝着点梓和少爷，啊。”梅香看郭梓和的状态着实不好，碍于自己是个下人不便多说，便想让素芳开解开解他。
　　素芳点点头，先是轻轻拥抱了一下郭家太太，才往病房那头去。
　　祥叔站在病房门口，正左右为难，见素芳来了，顿时眼睛一亮。“素芳小姐快劝劝少爷吧，就那么跪着不说话，也不让把老爷移走，这医院还有别的病人啊，这样不行的。”
　　素芳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房顶的白炽灯照的病房内一切都白惨惨的，病床上的人已被白布蒙住了身体，地上有个直挺挺的背影跪在那儿，看着又孤单又倔强。一阵酸楚和心疼涌上心头，眼泪很快便落了满脸，梓和，你，你还好吗？
　　素芳冲祥叔点点头，“您再稍等一会儿。”便进了病房里，顺手将门关上。
　　她毫不犹豫的跪到郭梓和身旁，弯腰对着郭家老爷的遗体结结实实的磕了3个响头。
　　素芳在郭家住了十几年，大姨父对她一直是和蔼可亲的，他没有养过女儿，是真的把素芳当亲生女儿来对待的，每次素芳考试成绩很好，他都特别高兴，笑得脸上像开了花一样。有时素芳同他说话，他会刻意收敛，尽量轻声细语，好像怕吓到她一样，这常常令她感到轻松自在。
　　他不经常在家，但凡回家早必然是围着大姨母打转，要么去花园里赏花聊天，要么陪大姨母看报纸喝茶。梓和是他最看重的孙子，可他也没有过分严厉，反而特别重视营造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希望弥补两个孩子亲情上的缺失。他从来没有惹过什么不好的传闻，对大姨母很是维护尊重，她至今都记得他携着大姨母的手一起出门去参加朋友聚会时的样子。
　　往事一点一滴涌上心头，素芳才发现，其实心里早已把大姨父当成另一个父亲，尽管与叶庭安的性格完全不同，都同样给了她温暖和关心啊！让她不至于流离失所，让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让她有可以肆意挥洒的快乐时光。
　　素芳含着眼泪侧头看梓和，他仍是跪的笔直笔直的，眼角有些红，大概之前也哭过吧，这会儿看着倒还算镇定，可是那浑身的倔强和执着，却是明眼人都看得见的。
　　素芳知道，大姨父于他而言，不仅是祖父，更是最亲的亲人，是他的人生榜样和楷模，果断坚毅，胸有谋略，重情重义。梓和与祖父的感情很深，早已是他的精神支柱，现在，不知道他有多伤心难过，而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为他多磕几个头，希望大姨父在天有灵，保佑梓和一切平安。
　　门外传来护士走动的声音，还有小声的交谈，意思是希望他们尽快将病房让出来给有需要的人。素芳回过神，这样僵持下去终究不行，平白为难医院也不是事儿，还是要想办法让梓和迈过这道坎。
　　素芳双手撑着膝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自从到了任家，每日繁重琐碎的劳动和沉郁的心情，导致身体好像也变得不听使唤起来，总有些头疼脑热三病两痛的，不时发作。这会儿也并没有跪的太久，竟是双腿麻木酸痛，就像被汽车碾过一样。
　　她长长的呼了口气，又揉揉膝盖，确定能支撑住自己，才侧过身来轻轻的伸出双手放在他腋下，微微用力，试图搀扶他。她没有说话，在这样的时候，那些诸如“节哀顺变”“保重身体”都是事不关己的人才会说的客套话，语言永远是苍白无力的，失去最亲的亲人，那种痛苦，舍不得，恨不能用自己的寿命去换亲人多活哪怕一天的心情，那种说不出话来只希望全世界都一同毁灭的自我放弃，不是几句敷衍的泛泛而谈能够安慰的。
　　所以素芳什么也不说，只是希望能扶着他站起来，只要能站起来，生活就还会过下去，日子就还有希望好起来。
　　素芳的力气向来不大，这一下并没有将梓和搀起来，她向他走近一小步，准备拍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他却伸手环抱住她的腰，埋头在她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呜呜的痛哭起来！
　　素芳顿时泪如雨下，她懂得他，从小没有父亲母亲，祖父和祖母是他最亲最近也最信赖的人，是永远可以依靠的家，如今，祖父不在了，这个家缺失了最重要的人，心里的防线崩断了最后一根弦，该是有多么的迷茫和无助啊！没关系，想哭就哭吧，软弱并不可耻，哭出来才是最好的告别，如果我能让你放松的毫无顾忌的宣泄，那么我愿意陪在你身边，给你小小的一方天地，给你勇气和力量，陪你渡过恶水。
　　梓和你知道吗？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希望，无论我身在泥沼之中，被套上沉重的枷锁，被磨坏了身体和心灵，你都是我的阳光，是我坚持好好活着的唯一理由，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虽然我们被迫分开，可你还是一直在我心里最软最疼的地方，只要你还在，只要你平安顺遂，我就不会失去一切，我知道你会替我好好孝顺大姨母，我知道你会替我去看这个色彩万千的世界，我知道你会替我完成人生的理想，所以，答应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然后挺起脊梁，迈过这道坎，走向新的人生阶段，好吗？
　　素芳伸出右手慢慢的抚摸他的肩膀，希望给他一些宽慰，尽管祥叔还在门外等着，她却没有催促，任由他拥着自己，将悲伤的情绪一点点发泄出来，直到他哭声渐渐小了，呼吸也变得清浅一些，她才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
　　等他站直了，素芳才抬头泪眼朦胧的看了看他的脸，两年没有见面，他好像长高了不少，也更加稳重，完全是一副大人的模样，尽管还不满17岁，却像一座山一样，让人觉得踏实。
　　素芳不敢再看，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只好松开手撇过头，轻轻说了一句，“回家吧。”率先往外走，刚准备打开门，回头看郭梓和还站在那儿，好像不愿意离开，她定神想想，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本以为不会有回应，没想到郭梓和却迈开脚步向她走过来，素芳暗自松了一口气，就这样牵着他的袖子走出病房。
　　门外祥叔还在等着，见少爷小姐终于出来，也是松口气的表情，素芳向他点点头，他立刻会意去找护士，素芳就这样一直牵着他的袖子走回郭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