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终有时》欧阳雪瑞

33、南风

　　大三第一学期最后一个月底，李雨鸣正忙于本年度的最后一期校报。由于一个月前钱阳市举办了一场十年一度的诗词大赛，文学社组织了不少人参加，这个月头刚好评比颁奖完，钱阳大学参赛的同学获得了极其理想的成绩。

　　颁奖礼上，主持人还高昂夸赞钱阳大学不愧是艺术院校，不仅设计上天马行空，诗赋上也是出类拔萃啊。

　　所以这期校报李雨鸣打算做个专栏刊登一下获奖同学的诗，况且这次的诗词大赛也是为了祭奠钱阳一位很有名的诗人。

　　李雨鸣突发奇想打算这次专栏也撰写一下那位诗人的事迹，但光靠百度的一些资料貌似写不出大章程来，再说也不能只抄百度，为了做好这个专栏她打算这周六去一趟那位诗人的故居，“身临其境”了解一下。

　　这周六又是圣诞节，本来是约好跟赵止宇一起过的，但是为了赶这个专栏，只得跟他请一下罪了。

　　李雨鸣迟迟不敢跟赵止宇提这个事，眼看今天已经周五了，下午下了课之后，李雨鸣拉着赵止宇去商圈吃牛肉火锅，还强调了好几次这顿她请。

　　火锅店里，赵止宇拿着漏勺正安静地涮着牛肉，李雨鸣咬着筷子在酝酿怎么开口。赵止宇把涮好的牛肉夹到她碗里，歪头盯着她看，眼神饶有审犯人的意味。

　　李雨鸣被他炯炯地盯着，刚酝酿组织了一半的话又打乱了，只好低头吃起牛肉来。

　　“你最爱吃的湿炒牛肉粿条还要不要点？”赵止宇突然问她。

　　李雨鸣才反应过来她只点了一个套餐，每次来吃牛肉火锅都要单点一份牛肉粿条抱着吃，这次居然没有点。

　　“事要说，饭也要吃饱。”赵止宇话里有话，他举手叫来服务员加了一份湿炒牛河粿条。

　　“又是文学社的事？”

　　果然还是难逃他的法眼，他总是擅长从细节察觉李雨鸣的异样，并且将她的心事猜得十有八九。李雨鸣咬着筷子才支支吾吾开来：“上个月不是有那个钱阳市诗词大赛吗，我们文学社也参与了，有人还获奖了。”

　　她一边说着，赵止宇一边嗯嗯的应她。

　　“我想着到时候校报刊登一下获奖的诗，然后钱阳市不是有个很有名的诗人吗，这次诗词大赛也是祭奠他，我想顺便做一个关于这个诗人的专刊。”

　　“就只是跟我讨论你的文学社工作啊？”赵止宇喝了一口水摆着一副然后呢的表情继续看她。

　　“所以......明天周六。”李雨鸣本来想说明天是圣诞节的，但是她直接不提圣诞节了，只提明天周六 ：“我打算去一趟那个诗人的故居，拍点照片做素材到时候用，所以......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相机给我。”

　　“哦~”赵止宇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玉米放到碗里：“带我的相机去，不带我去吗？”

　　李雨鸣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而老钱又毕业了，现在赵止宇在学校又没有车，所以不打算让他陪着去：“不用，知秋跟我一起去。”

　　知秋也是文学社的，目前跟李雨鸣一起负责校报，也是大三生，她跟李雨鸣都打算在文学社奉献完今年就准备退出了。

　　赵止宇盯着她，表情不大愉悦。

　　“我明天一定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你不是忙竞赛的事情吗，况且，拿了名次除了可以申请去英国做交换生以外，不是还有奖金吗。”李雨鸣又在无意间搬出了这个话题，说完了她才意识到聊天的走向已然不对了，忙补了句：“你就只管把那个奖金弄到手，然后存起来。”

　　“我要是想去国外的学校，就算不通过学校申请的途径，也可以去。”

　　赵止宇说的确实有道理，毕竟他爷爷那么有本事。

　　李雨鸣不知道怎么接腔了，火锅正煮得咕噜咕噜响，冒着热气，赵止宇透过热气凝视着李雨鸣，她的神情被蒸气熏得朦胧开来。虽然是她先提及，但是会先想太多的也是她，赵止宇也只好把话题的锋芒重新调转了过来：“奖金，我会拿到的，然后给你......存起来。”

　　这时服务员把湿炒牛河粿条端上来了，跟他们说了句请慢用。

　　赵止宇对服务员点头道了句谢谢，又把粿条换到李雨鸣跟前：“快吃吧。”

　　看在粿条的份上，两人又很有默契的不把这事放心上了。

　　李雨鸣再次做出承诺：“嗯，我明天晚上一定赶回来陪你吃晚饭。”

　　赵止宇勉强点了点头道：“行吧。”

　　前一天李雨鸣跟知秋是说好到钱阳西站去坐大巴前往故居的，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在图书馆门口碰面的时候，知秋是带着她男朋友一起来的，表示她男朋友有车，送她们过去。

　　事情始料未及，本来是去故居收集一下资料的，这下好像自己成了电灯泡了。

　　李雨鸣坐在车后座，知秋坐在副驾驶跟她男朋友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知秋在大冬天里还穿着一条黑丝袜，他男朋友边开着车，时不时还伸手摸知秋的大腿，画面引起李雨鸣的不适，她只好闭着眼睛睡觉。

　　半路，收到赵止宇发来的微信，要她把坐的那辆大巴班次发一下，李雨鸣敲字，把事情原委告知，没有坐大巴，是知秋男朋友开车送她们去的。

　　赵止宇：【当电灯泡啊？】

　　YU：【不算吧，她男朋友不放心我们两个女孩子去，非要送我们，我们说好了上午去，下午就回来。】

　　赵止宇： 【可是，你男朋友也不放心啊，怎么办？】

　　......

　　YU：【反正我们晚上一定回去的。】

　　消息发出去之后，赵止宇那边就没有回了，李雨鸣只好继续闭目养神。

　　今天天气有点冷，上午在路上还有太阳，到了下午到达故居之后就完全变成阴天了，这个故居坐落在钱阳比较偏的一个周边县城边缘，这里的气温比市区还低了几度，交通还算方便，离高速路口近，开车半小时就能到县城里。

　　故居不是很大，是一座修复过的老房子，院子应该是后面修缮的，屋后有一片竹林，屋前是一片很大的荷花池，在冬日里，早已成一片干枯的残荷。

　　游览的时候李雨鸣跟知秋她们两分开了，她倒也知道知秋不会帮忙收集资料的了，逛了一圈，拍了不少照片，今天是周六还算很热闹，大概是托故居的福，这边已经成一个景点了，周遭还蛮多小吃的。

　　出来之后竟寻不见知秋她们了，还远远能看到她男朋友的车停在路边的树下，兴许她们是去约会了，李雨鸣看了看时间，还早，便去小吃区逛了下，有个摊子在卖这位诗人的自传，还有他的诗集，李雨鸣站在摊子前拿了本自传翻阅了下，书里的字都印歪了，一看就是盗版了，一页览下来还能揪出几个错别字。

　　“你要的话5块钱一本卖给你。”摊主是个中年大叔，懒散地坐在板凳上，嘴里叼着根烟，不停地抖着腿。他头发稀疏，幸好这个角落吹不到北风，不然他那几绺从耳上方梳起来，横盖在他天灵盖上的头发，要被风吹散了去。

　　李雨鸣合上那本自传，又瞅了瞅摊子上的其他书，竟然还有什么百科全书，看上去好像都是盗版的，那摊主继续热情推销起来：“我卖的这些都是这个位诗人生前喜欢看的书，你若是要的话，我10块钱三本卖给你，你随便挑三本。”

　　李雨鸣瞟见了最边上的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她想着，这位诗人生前的那个年代应该还没有这本书吧，不过她倒是不会开口去跟一个生意人去计较这些东西。

　　“5块钱，这两本卖给我，行不行？”李雨鸣拿了一本自传跟一本诗集，晃了晃，问摊主。

　　摊主把叼在嘴里的烟取下来夹在指尖，吐出一口白烟：“10块钱三本我都已经亏本卖了。”

　　见摊主不愿意，李雨鸣只好把书放回去，要走。

　　没走几步，就被摊主嚷着卖卖卖！这种还价了不卖就撤，接着老板追着顾客的背影上赶着卖的还价方式，是全国通用的。李雨鸣满意地掏出五块钱现金给他，拿下了那两本书。

　　接着走到知秋男朋友停车的位置，也不打算打电话催，便靠坐在车头上翻着书等他们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把一本书翻到底了，知秋她们还没有回来，看不见太阳的下午，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也快速暗了下来，李雨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6点多了，又抬头看了看布满乌云的天空，天气预报并没提示今天要下雪。

　　打开拨号页，拨了个电话给知秋。

　　“知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电话接通之后，知秋那边好半晌才回复：“雨鸣，今天可能不能回去了，我男朋友非说要在这过夜，这个点送你去县城车站，应该也没有车进市里了。”

　　“那怎么办？”李雨鸣也没想到会这样。

　　“一起去找个旅馆住一晚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虽然李雨鸣很不情愿，但是现下也已经没的选择了，挂了知秋的电话之后又给赵止宇拨了一个。

　　电话那边赵止宇问道：“准备回来了？”

　　“没有，知秋她男朋友非说要在这边住一晚，明天才回去，我今晚大概回不去学校了。”

　　赵止宇听了之后居然什么也没抱怨，很平静地撂下一句：“那你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

　　他不温不热的态度，反倒让李雨鸣觉得他有点反常了，见他再没别的关心了，才喃喃“哦”了一声。

　　挂了赵止宇的电话之后李雨鸣又在原地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知秋她们才回来。

　　开车出发到了县城，已经接近天黑了，知秋男朋友把车停在了国道边上的一个叫做阳光旅社的门口，大概率是要在这住了。阳光旅社招牌四个字，那旅社两个字的灯已经不亮了，阳字的左耳旁的那个耳朵的灯像是短路了一般一闪一闪的。

　　旅馆的对岸好像是个很大的钢铁厂，在昏暗的夜幕中，隐约能看清几个很高的烟囱正往半空中输送着灰烟，还隐约能听到一阵阵的机械敲响声，钢铁厂的周遭漫着一层白纱般的雾，李雨鸣屏了屏呼吸，跟着他们进了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