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终有时》欧阳雪瑞

15、南风

　　钱跷梓语音刚落，医务室门口就传来一记带着磁力的男声，音色清爽如秋风灌耳般：“哟，钱哥这么快就决定了啊，不跟老会长商量一下？”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款步进来，此人目若朗星，嘴角还潋滟着浅浅的笑容。是秦阳，刚才他们提到的篮球社团的社长。他口中的老会长就是学生会的正会长，恰巧正会长又是个女的。

　　“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球啊。”钱跷梓瞟了一眼门外的来人，语气好像是在嘲讽，她懂个球，说完即刻皱起了眉头，嘴巴还发出“嘶”声，又一边把脸上的冰敷袋往颧骨上面移了一点，嘴里还念叨了一句竹音。

　　秦阳凑上来，拈起钱跷梓拿着冰袋的手腕，端详了下老钱左脸上挂的彩：“下手还挺狠啊，要是我我就还手了。”

　　“我可跟你不一样，我的道德不允许我这么做。”钱跷梓一脸的委屈攥住秦阳壮实的手臂：“所以这一局你帮不帮我。”

　　秦阳咧着嘴道：“帮，自然是帮，你再去找一个人，加上我，另外三个人我去凑。”

　　听到秦阳叫还要找人，钱跷梓瞪他：“不是！干嘛还得我找啊！你从篮球社拨五个去不就得了！”

　　秦阳抬起手背轻轻打了打钱跷梓另一边脸：“你觉得那帮人会乖乖的找他们学校的人跟我们打吗？”

　　钱跷梓顿了顿，似乎若有所思：“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赵止宇在一旁抱着手臂像是一早就看穿了，冷冷地说了句：“那两个看上去就不是善茬。估计也会使野路子，要是全部我们学校的人去，估计要吃大亏。”

　　钱跷梓说：“你的意思是？”

　　秦阳回道：“别忘了我可是钱阳本地人，野路子我比他们熟，总之我们学校最少得上两个人。”

　　“不会我这样了，还要我去上场吧。”钱跷梓说完目光转向了赵止宇，眼底闪过一丝期盼。

　　赵止宇也明白他什么意思，即刻将他内心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我没空。”冷冷的丢下三个字出去了。

　　随即钱跷梓的目光只能转向李雨鸣：“雨鸣同学，你去劝劝他吧。”

　　李雨鸣一脸疑惑，抬起手指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我？”

　　钱跷梓憋着嘴点了点头：“只能是你了，你去劝的话大概他愿意去。”钱跷梓是笃定李雨鸣能劝动赵止宇的，用目光把他所有的希望都传送到李雨鸣的眸子里。

　　**

　　出了医务室的门，空气有些凉，李雨鸣看到赵止宇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抽烟，她们隔着几个绿化带的距离，烟雾从赵止宇口中袅袅呼出，瞬间与空气融为一体。

　　雷珊珊本是挽着李雨鸣的手的，蓦地李雨鸣止步不前了，顿在原地，盯着路灯下的赵止宇，钱跷梓刚刚的恳求雷珊珊也看到了，便松开了挽着李雨鸣的手，开口道：“刘琪这几天都在模特队那边跟着训练，要吃轻食，让我帮她去校门口打包那家轻食，我就不陪你劝他了，你想想办法吧，”说完脚底抹了油一般往学校门口的方向去了。

　　李雨鸣看着雷珊珊远去的背影愣怔在原地，半响后才移步往赵止宇那边走去。

　　赵止宇见她过来，垂眸觑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好似就是在等她。李雨鸣走到他跟前，赵止宇低头看着手里的烟，掸了掸烟灰才沉声道：“吃饭了吗？”

　　李雨鸣本想摇头来着，但是又怕对方邀请吃饭，她内心有点抗拒，于是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找到了雷珊珊的窗口，叫她帮忙打包一份馄饨面，这才回复道：“我叫珊珊帮我打包了馄饨面。”

　　“好，那送你回宿舍吧。”此时赵止宇目视前方。

　　“好。”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都没有说话，在路口转弯处撞了风口，秋风呼啸过来，李雨鸣被刮得闭眼顿在原地，她也不觉得冷，就是突然一迎风，脚步有点吃力。届时有感什么东西落到自己肩上，还携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烟草味，是赵止宇把他的黑色夹克披到了自己肩上。

　　李雨鸣本想说不冷的，但是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谢谢。”又拢了拢他的外套。

　　赵止宇把烟灭在了旁边垃圾桶的灭烟盒里，双手插兜继续走，没有说话，秋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在煞黄的路灯光下泛着黄，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一前一后的往前移动着。

　　“赵......”李雨鸣叫住他，并没有喊出他的全名，继续吞吐地问道：“你......真的不帮钱学长打球吗。”

　　“嗯，最近比较忙。”

　　“忙着约会？”李雨鸣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语速很快，似乎带着点试探的腔调。

　　“什么？”赵止宇转过身来，面向李雨鸣，她语速虽快，但是赵止宇却听得真真的，他只是有些意外，她居然会这么问。

　　李雨鸣也想着，刚才问得那么快，声音也不大，而且这风口的风呼着耳朵噗噗响，他大概率是没听见，于是不打算重复了，便继续抬脚朝前走回了句：“没什么。”

　　赵止宇的目光锁着李雨鸣，她掠过自己的时候，披在她肩头的黑夹克下摆擦到了自己的手背。他从鼻腔哼了一口气出来，把头微微垂向李雨鸣语气闲散，回道：“如果你要跟我约会的话，我会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

　　闻言，李雨鸣即刻抬头看向他，他耷拉着眼角，闲散地看着自己，他们四目相对，赵止宇就着背后的路灯光，他漆黑的影子刚好落到李雨鸣的脸上，覆盖住她，风口的风慢慢地呼啸着，像是在给这不太缓和的气氛增添了一丝助兴般。

　　李雨鸣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迅速避开了赵止宇的目光，匆匆往前走。

　　**
　　回到宿舍后柳竹音坐在书桌前忙活着她的设计稿，好像完全对钱跷梓被打了的这件事漠不关心。亏钱跷梓还一直念叨着她，这回论坛估计也还正热闹着。

　　刘琪则在一旁靠墙站立练体态，她阖着眼，跟李雨鸣打听了下午球场上的事情，李雨鸣简单的阐述着，一边去开电脑，打算把排版到一半的校报做完。

　　没多久雷珊珊就回来了，提着两份馄饨面跟一份轻食，刚进门就朝柳竹音喊：“竹音，你男人被打了在医务室呢，你真不去看看吗？”

　　柳竹音终于舍得把落在设计稿上的目光分出一点来给室友了，抬头巡视了几秒三个人又继续忙活了，就真的是几秒，不多不少。

　　刘琪接过雷珊珊手上的轻食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想表达，都是男人来看她，哪有她去看人家的道理。

　　雷珊珊似乎明了了，对着刘琪点了点头。转身把其中一份馄饨面分给李雨鸣。此时李雨鸣正盯着她那莫名其妙就蓝屏的电脑屏幕，之前重启了几次电脑都没开机成功，一脸愁容。

　　一看就是电脑坏了，雷珊珊见状，告诉她说自己认识一个学长，会电脑重装系统，可以找他帮忙，于是殷勤地给李雨鸣推了学长的联系方式。

　　没一会功夫，雷珊珊又把脸凑了回来问李雨鸣：“对了，你问了赵止宇愿意帮钱学长打篮球了吗？”

　　李雨鸣摇了摇头。

　　“哈，他居然不愿意。”雷珊珊的表情极其讶异，似乎是觉得他不愿意帮才是意外。

　　李雨鸣反问她：“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一定就愿意呢？”

　　雷珊珊扭捏了下回道：“因为......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还以为你俩有戏呢，这样你叫他的话肯定愿意啊。”雷珊珊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刘琪的，八成是她出去买轻食的时候刘琪跟雷珊珊说了什么，才让她有这样的发言。

　　“他说最近忙。”李雨鸣如实回答，既然忙的话就算了。她们几个拿她跟赵止宇开玩笑也不是一两次了，她也不想在说什么。

　　添加了雷珊珊推过来的学长微信，那学长表示明天周六有空，约她明早十点到环艺系一楼的那间茶咖厅见，李雨鸣敲字回了好。

　　这时候企鹅弹窗提示有人添加自己，点开一看是钱跷梓学长从之前的新生交流群里添加过来的。

　　点了接受之后，那边马上就来信息说问怎么样，赵止宇愿不愿意。

　　李雨鸣很遗憾地回了个难过的表情，表示他最近忙，不愿意。

　　钱：【他不是忙，他是不情愿。学妹，你看看我被打了，还要我再上场，那我真是太可怜了。/哭泣/哭泣】
　　钱：【你再跟他说说嘛，现在能帮我的只要你了。/哭泣/哭泣】

　　如果不是自己叫人家凑数助阵的话，钱跷梓也不至于挂彩，现在闹成这样，李雨鸣的内心实在是很过意不去，只好再帮忙问问赵止宇了。踌躇了半会点开了跟赵止宇的聊天窗口。

　　YU：【你就当帮个忙嘛。】
　　赵止宇：【没空。】
　　李雨鸣只好再次放弃。

　　**
　　第二天，李雨鸣跟学长约的十点在茶咖厅，她提早半个小时就到了，抱着电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后就瞥见了前方角落的位置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正低头认真地看着手里拿着的纸张。是赵止宇，还有两个女同学跟他一桌对坐着。

　　是两个女同学......

　　看到这一幕李雨鸣突然想换个地，不想留在这了，正当她抱着电脑要起身的时候学长过来了，没料到他也提前过来。

　　学长带着个金属框眼镜，皮肤有些黑，不算高，笑着冲她打招呼：“李雨鸣，没错吧？”

　　李雨鸣朝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坐回了凳子上，刚好瞥见角落的赵止宇也瞧见了自己，双双都没有打招呼，李雨鸣则直接避开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学长坐下来后把李雨鸣的电脑挪到自己面前按了开机：“我刚进门就感觉是你，还真是，C盘有重要资料吗？”
　　李雨鸣摇了摇头：“没有。”

　　学长抬眸看了她一眼，姑娘雪白双目程亮长得文静，大概率是不爱说话的类型：“没有的话，那我直接给你重装系统哦。”

　　“好，学长......你要喝咖啡还是奶茶，我去给你点。”声音极小，像是怕别人听见一般。

　　“咖啡吧。”

　　去点完咖啡的时候李雨鸣回来直接坐在了学长旁边的那个位置，看着他装系统，想着这样正好可以避开赵止宇时不时瞅过来的目光。可背对着赵止宇坐之后觉得更是不安分，脊背一阵阵发凉，心里一直祈祷着快点装完系统走人吧，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真是分分钟如坐针毡。

　　装完系统之后学长也直接跟李雨鸣道别起身走了，表示后面电脑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找他。李雨鸣也迅速关机合上电脑塞到电脑包里，抱着要出去，临走前回头还瞥了一眼，赵止宇还在，不过他们那一桌又多了一个男同学。

　　李雨鸣抱着电脑垂头匆匆出去行至门口拐弯处时，“噗通”一下撞上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柔软的衣服料子碰到了鼻尖，瞬间一股熟悉的薄荷烟草味侵入鼻息，李雨鸣就算不抬头就知道肯定是赵止宇了。赵止宇居高临下看她，此时他右颧骨的红痣似乎比平日更红艳了些。

　　李雨鸣这次撞到人后并没有迅速弹开，依然垂着头抵着人家，赵止宇也不动，也没说话，画面瞧上去很是暧昧。

　　正当李雨鸣内心嘀咕着他怎么那么快出来绕到自己前面的，猛然瞥见了旁边就是茶咖厅的后门，来了这么久，都没有留意到他们那一桌是坐在后门的旁边！而自己从大门出来刚好是绕到后门走的。

　　此时那两个跟赵止宇一桌的女同学直勾勾盯着她，还有那个男同学也扭过头来推了推眼镜，朝赵止宇问了句：“你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