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青羽》卓澜

22、妖界入口

　　青羽苦笑一声：“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你可知道，禁灵咒虽然封印了你的灵力和记忆，却也很好地保护着你，令你能抗拒一切妖法咒术的侵害。”
　　青羽震住，细细回想这么多年来，自己确实从未遇到过危险，即便身处绝境，也总能逢凶化吉，逃出生天。她总以为那是她运气使然，原来……
　　头痛之症又开始发作，伴随着疼痛，有些事情在脑中渐渐明朗起来。
　　青月，那只千年狐妖，有着绝色容颜，笑起来温柔似水，她喜欢穿洁白的衣裳，站在阳光下对她微笑，用春风般的声音唤她：“青羽……”
　　“娘……”轻轻唤了一声，青羽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灭顶的疼痛，伴着那些甜蜜的回忆，在脑子里混成一片。
　　“娘？”乍听到她的话，落涯有些莫名，细细一想，忽然明白过来。
　　见青羽抱着脑袋滚到地上，紫芯忙上前去扶她，待将她扶到床边时，发现她已经陷入昏迷。“长老……”紫芯看到呆立一旁的落涯，正要询问，却见落涯震惊地盯着青羽，双手握拳微微轻颤，激动之情无以复加。
　　紫芯站在床边，看看青羽，再看看落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为难着，落涯忽然走到床边一言不发地抱起青羽，淡淡地开口：“跟我到祭灵台一趟，我有事交托于你。”
　　“是。”紫芯应着，眨眼之间，落涯已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于屋中。

　　依照落涯的吩咐，紫芯化作蝶身飞到祭灵台。
　　祭灵台位于寄蝶藤外一处沼泽之地，四周被沼泽所围，祭台乃是黑曜石所砌，祭台四周围绕着四尊雕像，雕像乃是幻迷之境的四大幻兽。此时，青羽被放置在那祭台之上，依然昏迷不醒，但眉目已经舒展开来，没有方才那般痛苦扭曲。
　　落涯站在一旁，细细观摩着她的面孔，脸上表情复杂，悲伤喜悦，却又掺杂着无尽的担忧。许久，他伸手轻轻抚上青羽的脸颊，低声道：“真想不到，你竟是青月的女儿……”
　　紫芯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有无数的疑问，此时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好愣愣地立在一旁。
　　“紫芯。”静默片刻，落涯这才看向紫芯，“我有件事要交托于你。”
　　紫芯见他神情严肃，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压力，却也有种被托付的使命感，于是十分认真地点道：“长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落涯道：“她是青月的女儿，所以我绝不能眼看着她受困于幻迷之境。我将催动幻兽之力送她离开幻迷之境，你可愿跟随她一同前往人界？”
　　紫芯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若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紫芯忙摇头，认真而坚定地道：“我愿意去。”
　　“即使要离开生活了几百年的寄蝶藤，你也愿意么？”
　　紫芯咬着嘴唇，沉思良久，然后抬眼盯着落涯：“既然是长老托我做的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
　　落涯终于满意地笑了笑：“那么，我便将她交托于你，从此之后，你要保她周全，绝不能让她身陷险境。”
　　紫芯看了眼祭台上的青羽，用力地点点头：“是。”
　　落涯放下心来，朝她微微一笑：“谢谢你。”
　　紫芯没料到落涯会说这两个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讷讷地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落涯想了想，又对紫芯嘱托道：“一旦我催动幻兽之力，势必会引起欹希的注意，所以，等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记着带她离开。待我处理好蝶族的事，会尽快去人间找与你们会合。”
　　紫芯怔了一怔，皱眉道：“但是，长老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欹希大人么？”
　　落涯微微一笑：“你不必替我担心，只要记得保护好她就行。”
　　“是。”
　　落涯不再说什么，命紫芯上了祭台，然后闭目，念动咒语催起妖力。
　　偌大的沼泽之地顿时流光飞转，一道道荧光盘旋着融入石刻的幻兽体内，不消片刻，那石刻的雕像竟全都眨动眼睛化成真身，均是身姿矫健，毛发润泽，勇猛非常。
　　四只幻兽抖动翅膀飞至半空，绕着祭台迅速飞行，那祭石原本一动不动，片刻之后，忽然随着幻兽的飞行向方旋转起来，巨大的气流在祭台上空回旋，幽黑的深洞在气流中渐渐显露出来。
　　青羽睁眼之时，只来得及望见那如同漩涡般的黑洞，还未看清周边情景，便已被紫芯拉着跳入那黑洞之中。

　　封夜黑着脸立在苍穹之下，敛眉深深地望着那口看似平常的古井，恨不得将那井就此毁去。
　　虽然派了府中数百人前往庄村寻找青羽的下落，也放出无数符式循着青羽身上的味道追寻，但两天过去，仍然一无所获。
　　据符式探寻的结果看来，青羽最后出现的地方便只有庄村的水井旁。在确定那口井乃是幻迷之境的入口之后，封夜所能想到的最大可能，便只有一个：青羽被貘妖带入了幻迷之境。
　　他带着众多将士前来查探，却不料原本明朗的天空忽然一片阴霾，广袤的天际凭空卷起一阵黑色的疾风，片刻之间，跟着他一同前来的侍从已被那疾风尽数卷起，然后自半空坠下，瞬时殒命。
　　封夜咬牙躲开疾风，迅速结起一层结界，将庄村阻隔于阴风之外。然后又以咒术镇住那飞卷的阴风，待看清那疾风的源头时，他不禁怔了一怔。
　　阴云之下，几只巨型灵鹫在半空盘旋，巨翅扇动间，卷起狂肆的风。
　　缓缓往后退了两步，封夜唤出翼刃紧扣在手中，看准俯冲而下的一只灵鹫，抛出的翼刃。弦月般的银色翼刃旋转着飞向灵鹫，自灵鹫的巨翅划过，几根黑色的羽毛沾染着墨色的血液落下，受伤的灵鹫顿时暴怒，扑着翅膀直直冲向封夜。
　　封夜收回翼刃，正欲念咒，却见一道灵光闪过，那灵鹫被瞬时被击中，巨大的身子落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声响。封夜有些诧异，扭头看到一身白衣的洛风音站在身后拉开了银月弓，黑色的长发和洁白的衣袂被狂风卷起，犹如凌乱的舞步。封夜微微一愣，道：“你怎么来了？”
　　洛风音微微一笑，道：“如果你打算去幻迷之境找青羽，我陪你一起。”
　　封夜皱皱眉，正要说什么，洛风音却惊道：“小心。”说话时拉开银月弓，银色的灵箭飞出，击中离封夜不过几寸之距的灵鹫。
　　封夜回过神，顾不上说话，敛眉念咒，抬手催动惊雷咒，阴云密布的天际猛地降下数道天雷，电闪雷鸣之间，那天雷尽数击上灵鹫。洛风音乘着机会，将银月弓收起，发出数道灵击，将灵鹫群体击落。
　　待两人合力将灵鹫击毙，天空的阴云逐渐散去，阳光落下，天地之间顿时一片清明，刚刚的阴霾仿佛从未出现过。
　　封夜收了翼刃，转向洛风音，道：“你的腿伤不是还没好么？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
　　“已经差不多好了。”她转眼望着那井口，抿了抿唇，道：“那真的是幻迷之境的入口么？”
　　封夜没有回答，只是皱眉望着她，轻声唤道：“风音……”
　　“什么？”洛风音转脸看着他为难的表情，心头微滞，一种莫名的酸涩之感浮上心头。
　　“你回去吧。”探询的话语，却用不可抗拒的命令口气说出来。
　　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洛风音沉默着咬唇，过了半晌才坚定地开口：“青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置她于不顾？”况且，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身犯险？这后面一句话，在她唇边辗转半晌，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封夜看她一眼，道：“幻迷之境乃妖族聚集之地，像你这般灵力高强的人，若到了那里必定成为众矢之的，绝无生还的可能。你若执意前往，跟白白送命有何区别？”
　　“既然你知道那里危险重重，又为何要独身前往？”
　　封夜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抬眼望向井口，井槛旁几株嫩绿的青草微摆动，看过去和世间大多数井口并无二样。若非送出符式试探，他也不相信那里便是妖界入口。想到青羽此时正在幻迷之境，承受着他所不知道的苦难，他就觉得心疼难过。
　　“你知道么？青羽从小就害怕孤独，现在她一个人身处妖界，一定十分不安。就算此行危险重重，甚至会丧命，我也绝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是生是死，我都一定要去陪着她。”
　　平静的声音，坚定的语气，隐忍的表情，这样的封夜是洛风音从未见过的。即便他满腹心事的时候，也永远是一副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气势。但此时此刻，她看到他眼中的脆弱，那种因为害怕失去而无力的脆弱。
　　她怔怔地看着封夜疲倦却仍旧坚定的神情，心底一阵失落，强烈的苦涩在心头蔓延，全身有如陷入冰天雪地，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只觉得满嘴的空气都是苦涩。
　　“既然你知道她害怕孤独，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离开拈花谷？”很低很低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封夜将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全身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大声斥道：“这与你无关。”说着不再不再理会她，抬脚便朝井槛走去。
　　洛风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动怒，见他往井口走去，想伸手阻拦，想追上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全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