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青羽》卓澜

20、寄蝶青藤

　　极具攻击力的灵力化作一道紫光迅疾的袭向青羽，与此同时，一条宽袖忽然飞出，半途截住那道紫光，护住了青羽。
　　青羽仍是怔怔的，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危险，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直到听闻耳边一个轻柔的声音温和地问道：“你没事吧？”她才回过神，转过头，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立在身旁，清秀俊雅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温柔，谦和的模样让人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抿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青羽抬眼看向妖王，见妖王一脸不快地瞪向自己，暗红的眼瞳里弥漫着喷薄欲发的怒气，与他目光相撞的瞬间，她几乎可以感觉那灭顶般的压力。于是迅速撇开目光，对妖王的怒气视而不见，倒是对着那白衣男子甜甜一笑：“谢谢你。”
　　白衣男子见她此番举动，不禁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
　　妖王眯眼怒视着白衣男子，冷声道：“欹希，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欹希也不行礼，抬眼望向妖王，嘴角依旧噙着淡淡地笑意，道：“她不过是一介凡人，主上的一掌，只怕会要了她的命。”
　　妖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知主上唤属下来有什么事？”
　　妖王沉默片刻，道：“我要离开幻迷之境一段时间，这期间，幻迷之境的一切事务交由你负责。还有……”他的目光瞟向青羽，道：“这个凡人，好像很不听话，你找个地方好好安顿她。”
　　欹希怔了一怔，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问，仍是微笑着应声：“好。”
　　“我与姐姐还有些事要说，你先带她下去吧。”
　　“是。”

　　青羽被欹希领出宫殿，一路往北。
　　一路上光怪陆离，青羽无暇顾及，只是下意识地移动着脚步。心里却想着刚刚妖王凝目望过来的情形，狭长凌利的双目，幽如深潭，却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他们以前见过面么？
　　“到了。”欹希一边说一边回头，却看到青羽神情木然，像是根本未曾听到他的话。于是顿住脚步，微微一笑，加大音量道：“在想什么？”
　　正神游天外的青羽猛然回神，睁大眼睛望着欹希：“啊……那个……”拼命想了想，还是没能想起欹希说了什么，只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刚刚说什么？”
　　欹希看着她脸上迅速变化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依旧笑得温润如玉：“我们已经到了寄蝶藤了。”
　　“哦。”青羽一边应着一边抬头，然后便彻底怔住了。
　　立在她眼前的，不是高耸入云的雄伟高楼，而是一株直入云霄的青藤，那青藤十分粗壮，并不依赖任何树杆却生得挺拨高耸，枝叶藤蔓十分繁盛，朝着四方肆意伸张，占据了天地间大片的空间，枝头挂大朵大朵的灯笼般的白色花朵，散发着朦胧的白光，远远看去，尤如白色灯笼挂在枝头一般。
　　欹希看着青羽一脸震惊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介绍道：“这青藤便是幻迷之境生长了数千年的紫灵藤，幻迷之境的蝶类，全都寄生于这紫灵藤，以古藤的花朵为食，古藤不老，蝶类生生不息。是以，这古藤在很多年前，被命名为寄蝶藤。”
　　青羽一边听一边睁大眼惊奇地打量着那株散发着灵光的紫灵藤，只见青藤的粗壮的枝杆上竟筑着数间精致小巧的白色房屋，成群的蝴蝶在花藤间展翅飞绕，蝶类的鳞粉在白色的光线下散发出迷幻的光彩，如梦似幻。此情此景，令她不禁啧啧感叹：“看来师傅没有说错，这幻迷之境，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说着跟随欹希上了青藤。

　　欹希将她带到一片巨大的绿叶之上，指着筑于一旁的白色房屋，道：“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那里面。”
　　青羽望向那白色的房屋，那屋子造型奇特，外层被晶莹剔透的水晶石所围，中间则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虽然被这屋子的外型所惊艳，但当青羽抬眼看下脚底下的绿叶时，不由得一阵心惊，她小心翼翼地蹬着脚底下的绿叶，噘嘴道：“这叶子不会忽然断了吧？”说着探目朝着绿叶底下望过去，“从这里掉下去，估计尸体都摔成几块了。”
　　欹希听完她的话，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几乎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十分温和地答道：“你放心吧，这里安全得很。”
　　青羽还是有些怀疑，但走了几步觉得那树叶十分稳固，于放下心来，然后踏着轻快的步子迫不及待的往那屋子里奔去。才踏入门槛，青羽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屋子里的状况，便被扑面而来的一阵清香吸引，十分清新的香味，尤如清晨初绽的莲花一般，淡淡的香味扑入鼻间，瞬间滋润心肺，美好的感觉让人沉醉。
　　青羽被这美妙的香味极引，于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想将那香味笼入肺腑。
　　站在一旁的欹希望着她的举动，仍是温柔地笑着。
　　一边沉迷于奇异的香味，一边觉得脑子有些昏沉，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青羽忽然觉得极为疲累，眼皮沉重地翕上，陷入沉睡之中。
　　欹希伸手接住青羽摊软下来的身体，然后将她置到屋中的床塌之上。看着那张平凡的面孔，他微微皱了皱眉，喃喃道：“迷形咒么？”说着抬起手，意欲施解咒之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欹希大人。”
　　收回手，欹希转身。
　　立在屋中的是一个青发紫瞳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容冷峻，微微躬着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欹希。
　　“落涯长老，”欹希朝他微微一笑，“你还是真敏锐啊，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了。”
　　“不知欹希大人来寄蝶藤有何事？”他说着皱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青羽，惊诧道：“凡人？”
　　“她可是主上的贵客呢。”欹希沉默了一会，道：“这整个幻迷之境，唯有寄蝶藤才适宜人类居住，所以我将她带到这里。”
　　落涯微微点头，恢复了刚才的面无表情。
　　“好好照顾她，千万别让她逃走。”
　　“是。”
　　见欹希离开，落涯再次望向躺在床上的青羽，片刻之后，他转身朝着空无一物的屋子道：“紫芯，在这里守着她，她醒了记得通知我。”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只紫蝶扑扇着翅膀绕着他的肩膀飞了一圈，然后落在床头。
　　落涯满意地点点头，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房间。

　　细雨绵绵，山林里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潮湿的木屋里，两个孩子趴在窗前望着雾霭沉沉的山林，听着雨水击打树叶的声音，一脸期待地望着丛林深处。
　　“离笙，娘为什么还不回来？”身上裹着白色裘衣的女孩子委屈地嘟着嘴，“我好想娘。”
　　男孩子扭过头来望她一眼，然后垂眼：“娘已经离开两天了。”
　　“娘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女孩莹亮的眼睛里水光流转，瘪着嘴无辜地望着他，似乎只要他说一个“是”字，她立刻就要哭出来。
　　“娘不可能不要我们的。”
　　“真的吗？”
　　“嗯。”男孩子牵起女孩子的手，朝她挤出一个坚强的笑容。“我们去找娘。”
　　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女孩子抿嘴笑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走出屋外，雨越发下得大了。
　　男孩子走到木屋后面的灌木丛中，折了两根芭蕉叶，递一根给女孩，一手执着女孩的手，一手撑着那芭蕉叶，嘻嘻笑道：“走吧。”
　　“嗯。”女孩子学着他撑着那芭蕉叶，挡去飘洒的大雨。
　　牵着手的两个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丛林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两人干净的衣衫上尽是泥泞，女孩子有些疲累，攥着男孩的手不愿再前进一步：“不想走了……”
　　并不比女孩大多少的男孩伸手摸摸女孩的脸庞，安慰道：“青羽乖，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娘了。”
　　女孩瘪着嘴，“走不动了。”
　　男孩无奈，抿着嘴想了想，然后扔了手中的芭蕉叶，蹲下身子，道：“那我背你。”
　　女孩瞪着灵动的眼睛望着他，然后趴到他背上。
　　“抓稳了。”男孩双手扶住女孩的双脚，颤微微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雨洒落了全身，两人身上均是一片潮湿。
　　走了一段路，男孩有些力不从心，一不小心一脚踏入污泥，栽了跟头，将女孩抛出老远，女孩撞上一旁的树桩，“哇”地一声哭叫起来。
　　男孩慌的手脚，跑到她跟前用脏乱的手替她抹着眼泪：“青羽，别哭……”
　　女孩原本哭得正欢，一抬眼见到男孩脸上溅满泥水，原本清秀的小脸一片脏乱，却也十分好笑，于是止住了哭嘻嘻笑起来。
　　男孩颇为无赖：“你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女孩抿着唇，说：“雨好像停了。”
　　经她提醒，男孩也发现，于是抬眼望在，没想到竟在抬眼的瞬间望见天空挂着一条七彩斑斓的彩虹，他怔了一下，大声道：“青羽，你看，有彩虹……”
　　女孩抬起头，透过丛林的空隙，望见那绚烂的彩虹，不禁开心地笑起来。
　　两个孩子就这样趴跪在泥泞地里，仰着脖子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天空。
　　“离笙，青羽……”急切的声音响起，两个孩子同时扭头，看到站在眼前撑着油纸伞的美丽女子，同时道：“娘，有彩虹。”
　　女子看看两个孩子脏乱的脸庞，再抬眼望向天空，然后微微笑起来。
　　三个人便如此这般立在雨后的山林之中，凝望着天边那道彩虹，说不出的静谧与美好。

　　青羽醒来时，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分明记得自己是做了梦的，是个极为美好的梦，可是却想不起梦里的情形，即使是细微的片断也想不起来，好像那个梦被人偷走一般。
　　伸手抚过自己弯起的嘴角，青羽有些迷茫，是什么样的梦，令自己即使醒来之时仍可以笑得这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