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翎冰霜

1、第 1 章

　　红尘纷乱，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总关乎情。世间百态，唯情动人，爱情尤甚。
　　有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最遗憾者，行万里路，遇众人，赏万物，却等不来，寻不到那个执手共赏云霞之人。
　　据传蓬莱仙山中不仅有仙草灵药，在最深处有一座酒馆，可消愁，亦可解忧。尤其是酒馆的一杯梨花白，千金难求，只赠有缘人。

　　红叶情缘

　　沈老板的酒馆今日迎来了一位不只为梨花白的人。
　　这世上最美好的故事，大多不期而遇，郑树回忆起当时眼前的南梦溪，正值秋季，万山红遍，落果天酿。
　　他本是自岭南回京述职，山高路远，人疲马乏，不曾想到途径宁陕竟能遇到如此好景。南梦溪水流清澈，蜿蜒曲折，于遮掩处隐约可见。恰逢，满山枫叶火红，映入眼帘，他不禁驻足。流连间，不觉进入山林深处，恰巧遇到一间客栈，便欣然走入决定停留一晚。
　　客栈大堂坐着稀散的几人，和随从进门的那一刻，大堂中央那些看起来的富家子弟面色一凝。随后又攀谈起来：“这客栈的老板娘无论怎么求见都不愿见我们，但一会我们就都能一睹其容。”
　　有人不解，便问：“这是何缘由？”
　　旁桌人嗤笑：“谁不知这老板娘，平时不露面，一般人绝不搭理，但只要衣着华贵，身份显赫之人便一定会与之相交谈。”
　　“她呀，最喜攀附权贵，十分势利。”又有人在旁附和，说这话的人往郑树身上睇了一眼，笑带玩味。郑树虽从未见过老板娘，但听到这些言语，不自觉对此女子的好感度骤降。
　　伙计的茶水刚放下，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从二楼向下传递。郑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花色衫裙的年轻女子，给人感觉清新脱俗，与方才人口中趋炎附势之人相差甚远。
　　郑树刚有所改观，那女子便开口道：“大人，舟车劳顿，萱儿准备了几个小菜，希望能合大人心意。”郑树随口应下，收回目光，不再瞧她，由她转身离去，留下一阵淡淡的熏香，才不禁回头看向她的背影。
　　日暮时分，饭毕，山间夜色渐深，客人大多回了房间，可能是食物过于美味，多吃了几口，郑树有些撑，便去往园中散步，消食。
　　忽然间，熟悉的熏香思缕飘散在空中，回头，果又见到熟悉的人。
　　“此前未曾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在何处居官？”她想探一究竟，好似确是攀附权贵之人。郑树本想随意敷衍，或许是她眼神过于清澈，开口如实道明：“岭南任期已满，此番回京述职。”
　　她眼中的光亮有些遮掩不住，星光般流淌出来：“大人要去京城？”不等他回应，又问，“可否请大人帮我打听一人？”郑树始料未及：“什么人？”
　　“青鸿，年方弱冠，蜀地人三个月前至京城谒见先贤，谋求出路。”这是她口头的寻人启事，郑树心底稍稍明朗，接着又有些惭愧，她哪里是什么爱慕虚荣，不过是想找一个往来京城的人，打听一个去了京城的人。
　　“他是你什么人？”郑树本不是一个爱打听私事的人，却一时脱口而出。她一时有些许害羞，但借着朦胧月光，道出那事。
　　他们的相识有些奇特，那天她的猫走丢了，去后山寻找，却在猎人布下的陷阱中看见一个人，她赶忙找人救他出来。男子伤势不重，在客栈修养一个多月后便离开了。那段时间的点滴相处，她虽未明说，但从那眼底止不住的笑意，不时弯起的唇角中得知——她喜欢他。临别时青鸿说会给她写信，可三个月过去了，红叶渐落，他的信也没有到，她忍不住忧心。
　　回到房中，郑树在窗前伫足，看那满山红叶，眼前浮现女子的模样。旁人不识青鸿是谁，可他怎能不知。他从衣襟中摸出一封信，信上的字早已烂熟于心：
　　“前事败露，伤隐于凝烟客栈，月余方得密归京城，太子已有察觉，为免暴露，客栈老板娘不能留，劳君为我了事。”
　　萱儿要找的哪里是什么蜀地士子，而是当朝三皇子。而青鸿便是三皇子的化名，只有亲信方可知晓，若说刚进客栈时不确定，在听萱儿讲述后便可以笃信。
　　三皇子和太子争斗已久，此前太子南巡，三皇子便伺机而动，却未成功。而郑树素与三皇子交好，回京也是其所安排，以助他日后取的大业。
　　郑树一直毫不犹豫帮助他。此番，却久久未能下决断。
　　翌日清晨落了场雨，萱儿送郑树前往京城。车将行走时，她将一封信交托：“郑大人，小女才疏学浅，作有一诗，若你能找到他，便代我转交，若不能，请帮忙传颂出去，他听到，便知是我。”郑树笑着答应，将他放在衣襟，贴着皇子书信，残忍与天真，无情与深情。相比较而言，让他更加无能为力。这是郑树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
　　走到枫林尽头，郑树拆开那封信：
　　题南梦溪
　　红叶醉秋色，青溪记夜歌。
　　往昔尤可忆，今朝为谁念。
　　这样的诗，却无法赠与，也不能赠与她想要赠与的人。他将信埋在红枫下，让那个名唤萱儿的女子永远留在那红叶深处，就当她未曾生活于世上。
　　子康听得入了神：“然后呢？”男子抬眸，看向九老板，一时不解。只见折扇在子康头上敲了一下：“小徒顽劣，见笑了，您继续。”
　　男子没有过多计较，接着道：“我便是郑树，回京述职后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不曾忘记萱儿的模样，眼前不管浮现她眼前下两点朱砂，仿佛两滴泪，将落未落。我本打算一直这样，将她埋于心底，可我忘了，萱儿是老板娘，经营的是客栈，每天往来各色的人，终被她如愿，三皇子得知她仍活在世上，前来质问。我以将她重伤为由并不知道其未离世敷衍过去。三皇子虽疑但并未细问，毕竟我从未失误，这是第一次。于是又派其他人执行我未完成的任务。
　　当我赶到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萱儿已倒在血泊之中，我将其埋葬于那园中枫树下，自请经营客栈，以收集情报为由。三皇子向来聪慧，已然猜到我对萱儿的感情，准了。但条件便是，如若朝堂有难，我必须回去帮他，以及……”
　　子康知道接下来的话是迫使他前来酒馆的原因，便耐下性子听他讲述。
　　“以及与柳家的小女儿柳月的婚事。我知柳月是个幌子，只为监视我，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有了一次后，三皇子便不再无条件的相信我，可为了萱儿，我应了。”
　　九老板抬眸：“所以，你是来……”子康好似听明白了什么，去后院做准备了。
　　郑树有些自嘲：“我本以为我心中的会一直将萱儿记牢，可柳月对我……”越发哽咽的声音说明了一切。九老板并未催促，给郑树又倒了杯茶，静默许久，直到郑树平复心情。
　　“我虽与其只有夫妻之名，未有其实，可她对我却并非无情。她知我心里有人，但从未怨恨，甚至在三皇子询问之时，竟愿意帮我隐瞒、周旋。我已无法再对她如从前那般，我与萱儿从未两情相悦，萱儿心中自始至终不过一个青鸿，我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
　　“一个从你生命中无意路过的人。”九老板不禁发话。
　　郑树言语间突然激动：“对，为了一个过客，这样对我的妻子，那不公平。”
　　郑树顿言，一会后盯着九老板的眼睛：“我想忘了萱儿，与柳月一起重返京城，继续为三皇子效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三皇子与我有恩，我已经为了萱儿，蹉跎了太多时光，不能再为她，放弃往后余生。”
　　人之一生，得也好，失也罢，乐也好，苦也罢，哪有什么一生顺遂，九老板叹气：“按照规矩，多问一句，不悔？”郑树点头。
　　九老板接着道：“我的意思是，如若没有柳月，你可还会选择忘记？如果可以，你会选择忘记三皇子，不再忠君之事，还是继续选择忘记那个女子？”见郑树不语，又道：“你可以不答，后面的问题是我……”话音未落，郑树便回答：“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我坚守自身的选择。”
　　九老板喃喃：“要是真的有如果呢？”郑树没有听清：“什么？”
　　九老板莞尔：“没事。”
　　郑树随后将腰间佩戴的香包递于九老板，这是萱儿之物。子康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端来一碗醇香的酒。九老板接过香包，将其化为类似水的液体，流入碗中，放在郑树面前，郑树一饮而尽。
　　“子康，送他回厢房，顺便派人通知，让他夫人来接他。”话罢，九老板便迈进竹林去了。
　　曲径通幽，竹林深处亭中，已有人等候。九老板看那熟悉的背影，快走几步：“昭儿。”景昭转身，言语淡然：“东西呢？”九老板拿出小瓶：“这是这段时间的。”景昭收下后，便消失在九老板眼前。
　　九老板有些神伤：“你终究还是忘了我，可为什么我，无法向你一样。”

　　谢谢阅读。
文笔不太好，勿喷。
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