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尤利安的礼物 ...
-
“诺福克对你说了些什么?”卢修斯握着魔杖为他们照亮眼前的路,语调冷冰冰的,显然他也意识到把弗列德利克独自留在船舱,让他与那样一个多嘴的男人独处是多不明智。
“他说你总是喜怒无常。”弗列德利克意识到这不是个友好的问题。于是他谨慎地偷偷篡改了诺福克的话,并赶在卢修斯怀疑前抛出了自己刚才来不及说的问题:“诺福克先生说,我妈妈是个可怜又不幸的姑娘,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卢修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扫神色里的阴霾,古怪地大笑起来:“你真的想知道?小男孩?”
“想。”弗列德利克说:“请告诉我。”
“问问你爸爸怎样?我想他会乐意回答的。”卢修斯露出一副暧昧的神情,“但前提是他得记得。”
他们上岸的那片森林就在格里芬古堡背后的崖壁下,弗列德利克认识这儿,林子里有一条通往城堡的小路,大概走上十来分钟就能到家,但因为位置偏僻,格里芬家也不怎么有客人,平时少有人来。
施耐德在一座森林小屋前等他们。他穿一件麻瓜驼色双排扣大衣,没有系围巾,任由冷风往敞开的领口里灌,再加上他那头在黑暗中也能反射出微弱光芒的金发和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庞,这让他看起来活像个从奢侈品广告目录里走出来的模特。
“感谢你亲自走一趟,马尔福先生。”他简短地感谢了和他年纪相当的男巫,但同时,他迅速将弗列德利克拉到自己身边,像是要与卢修斯划清距离的动作还是泄露了他对对方的戒备和敌意。
卢修斯平静又无辜地看着他:“你总是这样大惊小怪,冯格里芬。”他低语着,目光在一片昏暗中直视对方湛蓝色的眼珠,然后不屑与倨傲逐渐爬上他的脸颊,“比起成天用这种提防的表情看我,你倒不如多花点精力在弗列德身上。你亲爱的小男孩有些有趣的问题想要问你。”
他用一种几乎称得上和蔼的眼神扫了弗列德利克一眼,柔声问他:“我说得没错,对吧?”
弗列德利克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他朝施耐德身上靠了靠,抓住父亲的手臂,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施耐德的身体却猛得绷紧了,“你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并不看弗列德利克,只是搂紧儿子的肩膀,凶狠地注视几步之外的卢修斯,声音低沉沙哑:“卢修斯,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我……”
“别担心,冯格里芬。”
卢修斯平静地打断了施耐德的话,笑容透着明显的戏谑:“梅林在上,我没有提半句不该说的话。但我无法保证诺福克在我照看不到你的小男孩时胡言乱语,也无法阻止他那些可爱的好奇心。你知道的,一旦男孩们到了一定的年纪,他们对问题刨根到底的折腾本事有时比吐真剂更奏效。”
施耐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在斟酌卢修斯话里的真实性。冬夜的冷风在树林里呜咽盘旋,树枝上的积雪被它们吹落了,簌簌落在同样盖着雪的地面上。
卢修斯并没有打算久留。尤其在这样严寒的地带,冷着脸的城堡主人甚至不愿请他进屋喝杯热茶。
“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往哪边走了。”他朝施耐德抬起魔杖。弗列德利克误以为卢修斯要攻击他的父亲,惊恐地睁大双眼,却听见卢修斯懒洋洋地接着说:“我可不指望再找诺福克一次。短时间内我不想见他。”
施耐德回答他:“沿着萨勒河岸往西走五百米,斯泰恩豪森教堂背后的椭圆形空地。到那你就能随心所欲了。”
“走五百米?还真有点远。”卢修斯皱起眉头咕哝着,“真没想到这附近都是格里芬家的地盘,连幻影移形都跟庄园似地圈了范围。”
“我可以开车送你一程。”
“得了吧冯格里芬,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卢修斯灰色袍子的下摆消失在树林里,施耐德也带着弗列德利克步行穿过小路,往城堡的方向走去。格里芬古堡在崖壁的尽头等待他们归来,透出桔黄色灯光的窗口,仿佛潜藏在黑夜中的怪物的眼睛。
这一年的圣诞节和往常一样热闹。在二十五号前后的那几天里,布格豪森到处装饰着巨大的圣诞树,小贩在路边搭起屋棚似的店面,顶上盖着一层白色塑料泡沫模拟出的厚雪和系着金丝带的冬青树花环。沿街人家的屋檐下悬挂着成串的彩灯,就连布格豪森碉堡和斯泰恩豪森教堂教堂也被彩灯和绸缎丝带包围。
当夜色降临,弗列德利克居高临下从格里芬古堡的位置俯瞰布格豪森的风景时,整座小城都被包裹在璀璨明亮的灯光里,运河上的船灯缓慢流动着,像一个精致的水晶球。
这种静谧的美丽,连时间都仿佛走得变慢了。
圣诞节早晨弗列德利克和施耐德吃过早饭,然后再次出门,和镇上的男孩们混到了一块儿。过去的一年里他们明显都长高了,脸部轮廓更加成熟,有几个男孩甚至已经开始变嗓子,嘴唇上冒出了绒毛似的胡须。
他们在城市最热闹的地带四处乱跑,冲黄皮复古马车上穿斗蓬的驾车人挥手,或者去啤酒屋偷买一种葡萄酒和米酒混合的热饮喝,然后捧着款式统一的纸杯对路上经过的穿短裙的小女孩们吹口哨——弗列德利克对这种傻得冒泡的行为倒没什么兴趣。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街角一支打扮古怪的乐队身上:
成员们穿五颜六色的鲜艳袍子,上面画着斑点和彩条,头上还戴着动物面具或兜帽,向来往人群演奏者各式各样的节日歌谣。
弗列德利克看得入迷。虽然内心清楚地知道不是,但他还是觉得乐队成员的打扮实在像透了巫师。他甚至期待他们中的一个抽出魔杖,为观众们制造出一串星星,或是变出一束鲜花。
当他回家时,刚开门就看见贝恩德蹲在大厅角落的支架上,正在与一只陌生的浅灰色大猫头鹰嘀嘀咕咕。施耐德端着杯子从厨房方向走出来,看见弗列德利克回来了,用下巴朝壁炉方向努了努。
“你的朋友给你送来了圣诞礼物,还有一封信。”施耐德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他叫尤利安。”
巨大的惊喜掀开弗列德利克的脑壳钻进去。他先是打开信,尤利安熟悉的笔迹印入眼帘。信出乎意料得长,足有三页羊皮纸,虽然字迹算不上紧密,但也叫弗列德利克吃惊。
他甚至想象着尤利安在某个夜晚披着丝绒睡袍坐在烛光下,松软的金发垂在肩上,细长的手指抓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涂涂写写。
弗列德利克仔细读起了信。除了日常问候和节日祝福以外,尤利安果然提到了挪威及德姆斯特朗之旅:
『我收到了你的信,可我假期一直呆在北欧,现在才有机会给你回信。』
『听说你去了格林格拉斯家的舞会。感觉怎么样?你有没有看见塞尔克,卡丽琦布拉和科尔皮?苏格兰的神奇生物可一点都不比北欧少。』
……
『吉芬尼亚保护区很有趣,刚到的那天我就看见了极光,那就像在天上打翻了颜料盒一样漂亮。』
『尼德霍格黑龙的幼龙是我见过的龙里脾气最坏的。你绝对想象不到,我和那儿的管理员甚至还没碰到那头眼睛都没睁开的小东西,它就警惕得差点把周围的林子都烧没了。』
『管理员叫奥拉维尔·斯托尔滕贝格,芬兰图尔库人,两年前从德姆斯特朗毕业,是个快乐正直的家伙。他和保护区的合约还有五年,所以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假如下回有机把你一起带去,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弗列德利克翻过一页羊皮纸,接着往下看:
『奥拉维尔还说,十一月末时英国魔法部偷偷派人来过保护区,最后看中了一条才刚成年的挪威脊背龙。保护区的上级似乎和他们签署了什么协议,大意是假如有一项计划不流产,那么两年后,也就是你四年级那年,他们会到保护区把那条龙借走几个月。虽然我很好奇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那时候我已经不在英国了,但愿你能有幸看到具体情况。』
……
『假如不出意外,我想我已经决定先去德姆斯特朗工作了。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年会过得很快,所以我必须早做准备。虽然德姆斯特朗沿用了几百年的条例拒绝了我入学,但我想要找到一份工作并不是件难事。其实我从小就喜欢那儿。比起霍格沃茨的山谷,德姆斯特朗的平原更对我的口味。』
『以后恐怕只有假期能见面了。肖恩向我提到了去施普雷猎场的计划。不错的建议,或许真的可以考虑看看。』
……
『你的』
『尤利安·冯·路德维希』
信件结尾的署名后还有一段小字,像是匆忙添上的,因此字迹有些潦草:
『忘了说了。我在保护区给你选了圣诞礼物,是纽澳彩眼龙的龙蛋标本。』
『它们来自南半球,不是当地的龙,因为适应不了挪威的气候,没能把幼龙孵出来就迁走了。之后这颗蛋一直存放在管理员的收藏室,一放就是十二年多,恰好和你同岁。
『我记得它和你的龙心腱魔杖很配。奥拉维尔说,纽澳彩眼龙的蛋会给人带来好运。他慷慨地把它给了我,但愿你会喜欢。』
弗列德利克下意识地把藏在外套内袋里的魔杖摸了出来——现在他已经越来越习惯把魔杖带在身边,虽然他明白在布格豪森用不上这根木棒,也一直记得魔法部对未成年人使用魔杖的限制,但习惯就是这样难以戒掉。
这根魔杖还是老样子,光滑崭新,与他在奥利凡德那儿第一眼看到的一样。十一又四分之三英寸,山毛榉木外壳加纽澳彩眼龙的心腱,脾气古怪,只愿意承认选中的主人,对其他人却充满敌意。
比如一年前的某个夏季的夜晚,它攻击了企图使用他的德拉科,差点把傲慢的白鼬男孩摔得半身不遂。
弗列德利克仔细回想着老奥利凡德对纽澳彩眼龙的形容:脾气温顺,对人类通常友好。有稀有的彩色眼睛和珍珠色鳞片,在阳光下能反射出炫目的光。
这一直都是生活在他梦中的巨龙,而现在,尤利安把它的蛋带到了他身边,就好像带来了一个活生生的梦。
施耐德也凑过来看他拆包裹。“看起来就很沉。”他帮弗列德利克拿来了割开厚重包装纸的小刀,“你朋友家的那只灰毛大家伙把它送过来时,它就跟随时都会累瘫似的。”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灰毛大猫头鹰——弗列德利克想起尤利安提起过它的名字:萨德墨里克——扑腾着翅膀落在施耐德的肩膀上,抖他一身羽毛,然后亲昵地啄了啄他的耳背。
而当他们看见包装纸中露出的那颗蛋时,父子俩都惊呆了。弗列德利克简直怀疑这颗蛋比巨龙本身更加美丽:
它比弗列德利克在海格那儿见过的龙蛋稍小一些,刚好能被人抱在怀里。它的表面并不光滑,看不出颜色,却像是粘满了沙子一样细的碎钻,随着弗列德利克把它抱在手里掂量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烬金色,绿色,水蓝色,以及紫色和橙色,即使在昏暗的室内,这颗但都显得熠熠生辉。
“这是尤利安送给你的?”施耐德问弗列德利克,“他真是个慷慨的好人。”
弗列德利克捧着这颗美丽的龙蛋,头脑里一片空白。他想立刻给尤利安回信,郑重地向他道谢,可却不知道该回怎样的礼。尤利安看上去什么都不缺,况且无论弗列德利克送他巫师或是麻瓜的玩意儿,也赶不上这颗珍贵的龙蛋的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