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成城》夏冰蝉

4、Section.4

　　郊区某墓地的停车场上，孤零零地停了一辆白色法拉利，冯昕洋手里拿着一只Sobranie香烟，火光在她白嫩的指尖，忽明忽暗。
　　过了一会儿，她将香烟摁灭在车截烟灰里，拿上副驾驶的花束下了车。
　　Fragrance of rest的正装穿在身上，这副样子去见人，只怕不会有一个熟人能够认出她来。
　　冯昕洋来到了她姥姥的墓地。
　　姥姥是在她去芝加哥大学的第一年走的，走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下葬两个月后，舅妈给她打了个电话。
　　舅妈:“昕洋，我听说你姥姥在你那里留下了张银行卡，那上面有不少钱，是吗？”
　　冯昕洋犹豫了一下，说:“嗯，是，怎么了？”
　　舅妈:“你暑假回家的时候，记得把钱拿回来，你姐姐要去意大利留学，就等着这笔钱呢。”
　　冯昕洋:“不是啊舅妈……那笔钱是我留给我姥姥……”
　　“你姥姥？”舅妈有些不敢相信，“你姥姥不是死了吗？怎么，你妈没跟你说？”
　　……
　　冯昕洋掏出一块纯白的棉布手帕，轻轻擦拭了一遍墓碑，把花放在一边，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感觉心脏阵阵剧痛。
　　姥姥从小很疼她，因为她的父母不是亲生的，她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过继来的，她的亲生父母是被她叫作“大姨”“大姨夫”的人。
　　她其实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姐的，但是姐姐患了血癌，治疗好之后，她原本的家庭无法负担两个孩子的生存，于是把三岁的她过继给了应该被她叫作“小姨”的一家，小姨家的条件很好，再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
　　擦拭完墓碑，冯昕洋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旧手机，开机之后，打开微信。
　　她的世界瞬间模糊了，她想像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带着老花镜，坐在床上或是椅子上，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孙女发过去一条条语音。
　　“洋洋啊，你那边是不是入冬了？记得多穿衣裳，别着凉。”
　　“洋洋啊，你最近几天会来例假，多喝姜糖水，别受凉。”
　　“我听说你那边天天吃油性东西，那玩意儿哪能当饭吃！你自己在宿舍或是在哪儿的，包点饺子吃，也别太麻烦，买点肉和蔬菜，混个馅儿，凑合吃点儿。”
　　“洋洋啊，大晚上可别出去，咱一个姑娘家，不安全，啊，听话……”
　　“洋洋啊，你那边是不是夏天了呀？出门记得戴顶帽子，别晒着了，大夏天的容易上火，多喝水……”
　　她一遍遍地听着，咬着嘴唇尽力让自己别哭出声。
　　姥姥，对不起啊，您临走前孙女都没在您身边，连您走了孙女都不知道，您被活活憋死的时候，孙女还在那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和同学聊天吃饭……
　　她哭，她后悔，她像是一只被大雨淋了的小动物一样，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她抱着墓碑，将脸贴上老人微笑着的黑白照片，犹如小时候，和老人相依为命时一样。
　　“姥姥，我好想你啊……”她像是一个孩子，在外面疯跑疯闹，磕伤了，回到家和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委屈地撒娇一样。
　　只可惜，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