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活过的人》吐火女怪

1、水鬼（一）

　　老虎和黑子已经在河边徘徊了很久。
　　等待唐娃和娇娇。

　　那晚，老虎跟唐娃还有小白在酒吧喝酒。一晚上唐娃的兴致都不高，他刚跟娇娇分手了。
　　“嘿，不就是个女娃嘛。”老虎这样说道。
　　唐娃说老虎不懂。
　　我不懂个球。老虎心想，跟娇娇聊骚的时候，你唐娃还不认识她呢。
　　“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女娃子多得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老虎继续劝道，小白在旁边点头。
　　“我要叫她出来。”唐娃根本没听我说什么，拿起了手机。
　　老虎摇摇头，不再管他，跟小白继续喝酒。

　　老虎跟唐娃、小白、娇娇这些人，没个正经工作，白天睡大觉，晚上在酒吧、KTV串场，帮老板销酒，靠老板给提成养活自个。他们这帮人有个专称叫“气氛组人员”，全都是些十几岁的，上了二十岁都算“气氛组”的老人了。

　　那晚酒吧生意不算好，“气氛组人员”比客人还多。老虎跟小白喝酒，摇塞子，玩手机，酒精有点上头的时候，发现唐娃不见了。
　　小白皱着眉头：“他跑哪里去了。”
　　老虎去男厕所没找着人，两人决定去外面找找。

　　坐电梯下了一楼，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等我买包烟。”老虎去小超市买了一包中华，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点烟的时候，老虎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电影《无间道》。里面的匪徒不是匪徒，警察不是警察。梁朝伟点烟的时候，颓废有男人味。
　　小时候，老虎就想，作为男人必须要会抽烟。或者说是只有学会抽烟，男孩才是男人。
　　老虎偷偷抽父亲的烟，是一盒几块钱的“白塔山”。拿了两根，捏在手里，跑出来，跟隔壁小伙伴一起，躲在山坡里。塑料打火机冒出的蓝火将烟点燃的那刻，香烟冒出缕缕烟，好奇的嘴唇含着香烟头吸一口，再慢慢吐出来，像是一种神秘的祭祀。

　　老虎跟小白两人，走过杨二娃烧烤店、美蛙鱼头火锅店和佳美副食店，穿过斑马线，来到滨河路边，靠着路灯发出的光亮，看到河堤下，唐娃正站在河边打电话。
　　河堤很缓，他俩顺着走下去，听见唐娃打电话的声音，被河风刮得有点散。
　　“你来不来？”唐娃问道。
　　手机里传出很不耐烦的女声，娇娇在说：“我不得来，你赶紧回去。”
　　“你来不来，你不来，我就跳河了！”唐娃说得咬牙切齿的。
　　小白拐了拐老虎的胳膊，两人相互看了眼。
　　嘿。没意思透了。老虎心想。
　　跳河，跳楼，割腕。一个大男人经常把这些词拿出来翻来覆去恐吓女人。一回两回还起作用，多了就不行啦。
　　果然，只听娇娇说道：“我管你跳不跳，我不得来。”就把手机按掉了。
　　唐娃继续打电话，对方没有接。

　　唐娃面对着水面站立着，不回头，也不出声。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风声，水声，远处传来的汽车驶过的声响。
　　小白打破了沉默：“走，回去了，唐娃。”
　　唐娃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
　　小白上前拽了拽他的衣服，唐娃给挣扎脱了。
　　老虎感觉喉咙有点痒，又想抽烟了，拿出烟盒。
　　“来一根不，唐娃？”
　　他这才转过身来，并没有什么表情，接过烟。
　　老虎上前，用打火机替他把烟点燃了。
　　再给小白一根，点燃。三人站在河边抽着烟边。

　　黑子打来电话：“在哪儿喝？”
　　老虎说道：“河边呢。”
　　“我操，跑河边干嘛去。”
　　“看星星看月亮呢。”
　　“滚，究竟在哪儿?”
　　“真在河边呢，我，小白还有唐娃。你来不？”
　　“来，我这有两个妹子，一并带过来。”黑子兴冲冲道。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此时该有音乐响起。
　　画面全是唐娃脑海中的回忆。
　　“我觉得好累，”唐娃盯着河面说道：“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好失败。”
　　你还算不得男人，老虎心想，还没满十八岁呢。刚满十八岁的老虎勉勉强强算得上是男人。
　　“读书读不得，出去打工又吃不得苦。回来想耍个女朋友稳定下来，又成了这个样子。”唐娃自顾自说着：“我爸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丢他人了，只知道我哥，我哥今年考大学，考得好可以给他长脸。我算什么呢？一个混混。”
　　小白说道：“谁不是这样呢？再说了，读得书又怎样，出来还不是要打工，一个月挣几个钱，哪里够用。”
　　唐娃深吸一口烟，说道：“可真的很累，有时真的想死了算了。”
　　老虎没有说话。
　　他们这些人，要不从小是单亲离异家庭，要不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基本上属于没人管，也没人管得了。初中没读完，好点的还上了高中，跑出来混社会，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手艺。有点姿色，有点酒量，夜出昼伏，混迹于娱乐场所。至于以后怎么办，不去想，也想不出来，过一天是一天。
　　但是，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谁说的必须像大部分人那样按部就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