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神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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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过年期间大家都在走亲戚吧，这家平时生意不错的料理店今天却是门可罗雀。推门进去，两个穿着和服的服务员询问得知只有两位，便把我引到了一个小的包间。
其实我挺讨厌日本人这个调调的，打着礼貌的幌子竟干些杀人放火侵略灭族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只有这家有柔软舒适的沙发，这个……比较适合今天的我，所以就想到这儿来了。
我正懒懒地半躺在沙发上发呆，宋飞风风火火地在服务员的导引下就冲了进来，“筱叶，你今儿是怎么了？”
“先点菜吧。”我打起精神坐正了身子，把菜本推给宋飞，“随便点，我买单。”
宋飞担心地看着我，连忙拉了帘子，好像下一秒我一个不自控就会从窗户上跳出去。屋子顿时暗下来，更适合我的心情。
“刺身！点两个刺身吧。”我提议。
“你疯啦，大冬天吃刺身，还那么贵，不要不要。”
“那就寿司，我喜欢吃酱油芥末。”
她还是担心地看着我，我对她突然一笑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她明显被吓了一跳，身子一个激灵：“天哪，不是没见过美女，是没见过灵魂脱壳的美女。”
靠！她对我，总是能一语中的。我确实是灵魂脱壳了，仿佛又回到那些年，脑袋里无时无刻不镶嵌着沈逸远的影子。
“服务员，两份日式炒饭，一个蟹仔籽寿司，一个三文鱼寿司。”服务员登记好出去，“想花钱是吧？点个三文鱼吃穷你。”宋飞向后一仰，也半躺在沙发上，“说吧，咋回事？”
“沈逸远在我家呢。”我面无表情地说，身体像被人抽去了骨头，软软地瘫着，没有精神。
“正常啊，他是你爸的学生，过年回来拜年正常的。”她说的云淡风轻，到似乎是我没事找事。
“和他老婆。”我还是只动嘴。
宋飞一听，一跃而起，坐正了身子直盯盯地看着我：“你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我没出格，我出门了。”我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不自信会淡定地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谈笑，所以我只能逃。”
“我就奇了怪了，” 我激动得一下坐正了身体，像个抽风的病人，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个事，为什么我要逃呢，“宋飞，你说，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我现在又和别的人在谈着恋爱，过着我自认为很惬意的小日子。况且，周悦那么地爱我，可以容忍我的腿，容忍我不太会做饭，容忍我曾经无数次拒绝他……还是死心塌地要和我在一起。我也觉得我是爱周悦的，他那么优秀，那么吸引着我……可是为什么我看见了沈逸远我还是放不下呢？”我大声说着，都快赶上叫嚣了，喘着粗气调整一下继续说，“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他呢，我已经渐渐适应了没有他的生活，他不再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努力地沉浸在我和周悦的爱情之中，我们之间现在基本上算是稳固了，可是为什么他一出现我还是无法自持呢？宋飞……”
说实话，我真是很气馁。除了气馁还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没出息，气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可是眼前的宋飞却很镇静，服务员进来给我们上了餐具，上了酱油小碟，又上了一小碟青芥。宋飞把餐具为我摆好，用筷子夹了一点芥末放到我的酱油碟里调好。她这一系列慢条斯理的动作，让我终于沉静下来。
“筱叶，”她轻轻捣着自己小碟里的芥末说，“你听过喜马拉雅山猴子的故事么？”
“就是那个神仙教村里人点石成金的咒语，让他们不要在念咒语时想起喜马拉雅山的猴子？”
“对，你越不想想的事就越在你的脑海里烦着你，这就是烦由念生。”
“你是说我越想忘记沈逸远就越忘不了沈逸远？”
宋飞点点头，“筱叶，其实我也经常想起你小叔，我曾经强迫自己去忘记他，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可是我怎么都忘不了他。”
她停了停，继续说，“想念这个事儿啊，是和爱成正比的，有时候你认为时间和空间都是良药，慢慢地你会觉得他在你心里不再那么重要，但是，实际情况却是你对他的感情并没有蒸发掉，而是被时间和空间保存了起来。一旦在某一天，某个人或者某个环境轻轻地一碰，那些你以为你已经忘记的曾经就会像蜗牛的触角一样倏地一下又回到你的脑子里，那么突然，那么强劲。你以为你忘记了，可是你没有。”
“我没有？我还没有忘了沈逸远？”我自言自语着。
“没有，筱叶你没有。你心里现在仍然觉得沈逸远是个优秀的男人，因为你没有得到他，你无法说服自己他不好。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的。”
天哪，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可以让一个工科生细腻到如此的程度。除了周悦，今天的宋飞也让我刮目相看了。
想必她是真心爱着小叔的，不然她不会有这么深的感触，而且还以此来找出我的问题所在。
“想忘也忘不掉，记着又不好，那怎么办？顺其自然么？宋飞，你现在就是顺其自然么？”我问她。
“嗯，”她无奈地笑着点点头，“还能怎么样呢？忘是忘不掉了，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
突然一股气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快憋死了，我为宋飞觉得不值，我为周悦觉得不值，我也为我自己觉得不值。我没有地方可以发泄，我的心慌乱不堪。我夹着寿司沾着酱油芥末冰凉地送进嘴里，可是却不够冷却我此时的心。我又夹了一大块青芥，放进酱油里用力地搅着，然后夹着寿司狠狠地沾了沾，塞进嘴里。顿时，一股呛辣呛辣的味道顺着鼻腔往上冒，我的眼睛立刻积聚了满满的泪水。接着所有悲伤的情绪从这个出口奔涌而出，我不由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不能自控，哭得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哭得自责对不起周悦对我的一片真心。我真是个没出息的人，自导自演着爱情，纠结着自己，影响着别人。我不能想象如果周悦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样地愤然离我而去。那种不耐烦，那种不屑，那种怨恨的表情，我似乎见过，却是在他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对上过他反应出那种情绪的眼神。天哪，我就只是这样想一想，都害怕。倘若到头来连周悦都怨恨我，那我还有什么活路？
宋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我的旁边，我趴着哭，她用手摩挲着我的后背，一边安慰一边要我振作起来。当我再一次坐直了身子看向她时，我才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为什么好朋友连命运都是相同的呢？”我忿忿不平地问。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吧，同病相怜，互相倾诉，互相鼓励。”说完她凄凉地笑了。
吃完饭我不敢回家，我就这样和宋飞一直躺在料理店的沙发上，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小叔来了短信：我们四个出来唱k了，你回家吧，爸妈在。
四个？小叔、李梦乔、沈逸远和那个“小晴姐姐”？呵！我自嘲地笑笑，宋飞问我笑什么呢？我说敢情人家四个出去开心地玩，留咱俩在这偷偷地暗自神伤。
宋飞看着我淡淡地笑了：“行了，顺其自然吧，别去管他们了，咱们好好过，让他们将来后悔去。”
是啊，我们好好过，让他们将来看到生活美满惬意的我们，后悔去，后悔没有找我们。
晚上回到家，心神不宁地看了会儿电视就到自己的小屋看杂志，当然也看不进去，可是总不能让爸妈发现我的不对劲。没过多久，小叔回来了，当他把钥匙扔到鞋柜上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来找我。
我做了个深呼吸，决定以良好的心态面对他。
果不其然，进屋前还敲敲门。我起身去开门，见他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往床上一坐，他就大大咧咧地躺下了，我说你注意点形象，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和小孩一样，真不知道李梦乔喜欢你什么。
我先下手为强了，不然等他制住了我，再想翻身，可就没机会喽。
“哟，看来你今天没事啊。”他坐正了身子放心地说，“我还以为你逃跑了呢。”
“没事，宋飞叫我逛街去了。”我说的轻描淡写。
“没买啥好吃的？”
“没带回来，都吃了。”我回过头去打算继续看我的杂志，右手还捏着杂志的一角佯装翻页，以示我的心全然都在杂志上。
“行了，你有没有事我还看不出来啊？”他收起了调侃的语气，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会来，要是早知道我就把你先带出去玩了，而且不让人家来又不好……算了我不马后炮了。我来和你说的意思呢，是改变不了别人就试着改变自己。”
他停下了，似乎在等着我的回应，可我没有回应，注意力依旧在杂志上。
“叶子，别看了，看又看不进去，咱俩聊聊来，”说着他就拉着我的手强迫我转过身面对他，“你这一走就是半年，咱叔侄俩好久没说说心里话了。”
“是啊，好久没和我说心里话了，都和人家李梦乔说去了。”我没好气地讽刺他。
“哎呀，不要这样嘛，你小叔谈一次恋爱不容易。”他又痞痞地换了副委屈的腔调。
“可是，我谈一次恋爱也不容易，为什么想忘的总也忘不掉。”我没有表情，低下了头，淡淡地说着，像是说给自己听。
“叶子，”小叔掰开我攥着的手指，“不要再试图去遗忘了，好好和周悦在一起，好好相处，很多暂时的忘记汇聚起来就是永久的忘记。”他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想过了，想必周悦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么几年对你一点也没变。你毕业以后要是想留在B市，就留下吧，每年回来看看你爸妈就行。这边有我呢，我会照顾他们的。”
“干嘛？照顾他们是孩子的义务，轮不到你这个弟弟。”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笑着摇摇头，说：“从小到大，虽说是称呼他们大哥大嫂，但他们一直把我当孩子抚养，在我心里也是一直把他们当做长辈的。这个，你就不用跟我争了，只要你过得好，我就高兴。”
突然从前那个在我面前只有油嘴滑舌的小叔不见了，现在的他完全是一个大人的样子，像个靠山，让人踏实，让人安心。他也许从来都有一颗感谢我爸妈的心，毕竟他们不是父母，但是说实话连我都觉得他们胜似父母，有时候我也会嫉妒。
可是，真的发现小叔也这样想，我还是心里觉得不对，好像他把他和我们三口割裂开来了一样。我反抓住小叔的手说：“我们家从来都是有四口人，爸爸、妈妈、小叔和我。”
小叔笑了，笑着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也笑了，将拳头打在他的肩上，说了句：“傻样儿。”他顿时佯装很疼的样子，捂着肩膀皱着眉，“啊……”地一声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神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