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文物冲浪记》三生温柔

25、第二十五章，河回假面，凝眸

　　美智子从被家人舍弃的那一天开始，便心如止水，不再为任何人停留。
　　直到那场表演，
　　美智子舞起惊鸿一舞，迎接自己的不再是热情的掌声，而是人群中的骚动。

　　美智子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改变了。

　　“噼里啪啦……”
　　角落响起的窸窸窣窣的掌声，出自一位军官之手。美智子回眸一瞥，是湛蓝的碧眼，美智子从未看过的清澈透明……
　　像是点燃了心底的火柴，擦出点点火花。

　　穿过邸园的尽头，是通往海岸边的吉野游廊。苏琉跟老板穿过长长的游廊，吹拂着空气中咸咸的味道，夏天独有的微凉海风。抚平了两人的躁动不安。

　　吉野回廊尽头，没有了木板的地方，是一片树林，大大小小的丛林小径，不知道通往何处，苏琉跟在老板身后。随着衣服拂过潮湿的草丛，点点荧光飞舞起来。如同一团会发光的银色云雾，照亮了整片森林，苏琉探出手指，往空中的荧光轻轻探去。

　　明灭可见的，如同星辰坠落一般，萤火虫轻靠在苏琉的手指上，苏琉把手指轻轻往上一推，黄色的星辰混进云雾。

　　“我好久没看过萤火虫了。”
　　现实世界发展得太快，污染得太多了，别说萤火虫了，夏天在老家连蝉鸣也少了很多。

　　苏琉跟着老板身后，一直沿着林间小道直行，大概过了两三分钟，苏琉听到了海浪的轰鸣。
　　原来两人已经走到了悬崖上，第一次见美智子的地方。

　　海湾之下，布满了黑匣子般的船，不见往日的静谧清风徐来。取代的是灯光一片。苏琉一时间竟看得出神。

　　老板弯腰一跃，就稳当当地停在了树上。大片的树枝随之一晃，
　　“这货弹跳力真好。”
　　苏琉环绕着树干转了一圈，发现啥受力点也没有。
　　“呆木头，我怎么上去？”

　　苏琉自知弹跳力并不好，拍了拍树干，示意老板拉自己一把。
　　树枝之上垂下一根金色的绳索。
　　苏琉撇着嘴，用力一拽。

　　茂密的树丛之上，苏琉听到了一声低吼，苏琉被吓了一跳。
　　老板连忙安抚螭吻。
　　探出头，苏琉已经顺着这跟金线爬了上来。

　　这棵树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底下的树干没三五个人不一定可以抱成一圈。
　　树干上的分支挺多，看起来也足够稳定，到达第一个分岔之后，苏琉便把绳索套在手上，顺着老板攀爬过的轨迹线往上攀爬。

　　夏日的海风，吹过树冠，苏琉抬起手挡住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习习清凉。

　　站在树冠之上，苏琉看清楚了整个崖岸，码头之内，是浓烟滚滚，是各种钢铁工厂的锻造工作，码头之外，千灯齐燃，烛光映亮了整片海岸。
　　海面上如岩浆起伏，如灯火通明。
　　恢弘至极。

　　“这就是黑船行动给日本带来的利于弊。”
　　老板跟苏琉扶着树冠，看着黑匣子映照着海面，一艘艘的黑船，打开了日本闭关锁国的国门，同时，也将他推在了整个世界面前。
　　富饶岛国，就在这里拉开帷幕。

　　美智子褪下繁琐的和服，穿上了比较方便的布衣。
　　顺着吉野回廊一直走下去，美智子再次听到了崖上的浪花拍打的声音。
　　美智子放慢了脚步。
　　一脚又一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

　　没有木屐，没有繁重的和服，脸上不用涂抹一层又一层的脂粉。
　　在这里，美智子才是真正的，独立的一个个体。

　　美智子可以清楚听到海浪拍打脚下崖底的声音，只要再往前一步，自己就可以向以往一样，无所畏惧地一跃而下。
　　微风拂过美智子的发梢，把美智子带回到现实中。

　　美智子停下了脚步，看着海上那轮皎洁的明月，自知不能再一跃而下。现在自己的身份，不再是那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美智子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在悬崖上坐下，脚下的黑匣子随着波浪的起伏而摇晃，远处的钢铁工厂正发出悲鸣。

　　从美智子的身后看去，她的背影裸露出无限的悲戚。担忧的太多，迷失了自己。

　　苏琉跟老板肩并肩在树丫上坐下，背靠着这棵大树的树干。
　　苏琉更难理解这种心情，就好像，美智子现在衣食无忧，什么也不要担心。但是就永远开心不起来。

　　过了一会，美智子从地上巡巡起身，朝着大海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又一个身影来到崖边，抚摸着崖上的石头，靠着树干，一言不发。
　　老板看着来人，沉思了许久。
　　“这人可不像好人呐”。

　　老板：“？？？”
　　“你不觉得他在跟踪美智子吗？”苏琉看着来人身影的远去，表示不屑，
　　“万一是仰慕者呢？”
　　老板顺着树干往下滑，没过一会就到了地上，“这个军官没有恶意，我刚刚看到了，只有对美智子的仰慕之意。”

　　苏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一个变态的仰慕者。”
　　……

　　第二天，表演的时候，军官又来了。
　　苏琉跟老板已经占好了一个方位，可以随意观察观众。苏琉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艺妓表演，老板的心思却没有在美智子身上。

　　昨晚看到清楚人之后，老板就决定把目标转移到军官身上。从看到这个军官的第一眼起，老板就知道这个绝对不是无关人员。
　　可以影响到宿主的牢，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见苏琉看得那么认真，老板干脆把螭吻的龙须捆绑在苏琉手腕上。
　　苏琉立马从日语歌曲的呆讷中听懂了歌词的意思。

　　“你这同声翻译器可真管用。”苏琉指着老板身上的绣龙纹，心满意足地继续看表演。
　　老板：“……”
　　螭吻：“……”

　　“君越山海，不见波浪起伏，君踏浪潮，不见雨沾云裳……”
　　苏琉听着这般美好的词，还有日语的低声呢喃。

　　铜铃击打着木缒的声音，苏琉闭上眼睛都可以幻见一位佳人，轻举萝扇，翩翩起舞。

　　美智子脸上布满厚厚的脂粉，看不清楚脂粉之下的表情，一袭手心随着铜铃的击打摇晃摆动，玉手轻颤，美智子抬眸，摇晃手中的罗刹，
　　铜铃声渐渐加速，鼓声也击打了起来，
　　美智子的步伐变得轻快，左手抬到眼前，右手举着小扇轻轻拍打着左手。

　　萧瑟之音也婉转流动起来，美智子伸出左手，手如开关闭合，抓着空气，右手扑向空中，随后舞动扇子，渐舞渐低，凋零的花朵，失去所有容颜。

　　空气中，只流淌着木缒敲打着牛皮鼓的声音。
　　“咚……”

　　老板看着军官手中捧着的盒子，饶有兴趣地观望着上面的花纹，上面的雕花刻叶可谓是精致至极，可惜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上面的花纹图腾。

　　一曲终了，美智子把遮挡脸上的纸扇轻轻挪开，抬眸之间皆是无措。

　　军官也是块木头，想打开盒子的手不知道该如何打开，最后便把盒子用军大衣盖住。假装自己啥也不带过来。

　　苏琉见表演结束，连忙鼓掌。在寥寥无几的掌声中尤为显眼。
　　老板：“？？？”
　　果然，那位军官立马就把视线从美智子身上挪到苏琉这边的方向来。
　　老板：“这下完蛋了。”

　　苏琉看着军官的怒视凶神恶煞模样。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会把我当做情敌了吧？”

　　“你说呢？”老板看着军官的手，几乎都要掐进去手里的端木盒了。
　　“自求多福吧”。

　　到了晚上，苏琉又跟着老板坐在了树枝上，等待着美智子的出现。
　　老板侧躺在树桠上，手里不停摆弄着在树上被摘下的树叶。

　　按道理来说，第一眼看到的地方，就是对这个世界执念过重的人，所以苏琉跟老板才会在崖下出现，也在白色沙滩上第一次遇见了13岁的美智子。
　　老板抬起头看着沙滩，此刻已经看不到反射月色的白了，更像是一大块黑沙滩。
　　“该死的资本。”

　　美智子对这一块地方执念很重。

　　听到林间小道窸窸窣窣的声音，老板跟苏琉连忙坐起来，看着来人的方向。
　　依然是布衣装扮的美智子。

　　美智子这次没有作任何停留，径直走到崖边坐下。今晚好像起风了，苏琉看着长发飘扬的美智子，心里有点发怵。披头散发加上大风特效加持还是蛮恐怖的
　　“如果你想到日本，你可以想得到樱花，沙滩，还有美智子。”

　　没过多久，另一阵急促的步伐传进两人耳朵里，来人气喘吁吁得在美智子身后停下，怀里端着白天的端木盒子。
　　老板又把身子侧躺，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保持吃瓜的最佳状态就是躺着。

　　像是犹豫，军官踌躇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老板本想把螭吻的龙须线捆到苏琉身上的，但是又害怕过于刺眼的金光会引起两人的注意，想了想还是作罢。

　　“美智子……”
　　美智子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扭过头，苏琉在这一刻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小女孩依然是那么天真烂漫，依然绽放着幸福的笑容。

　　“美智子……我下个月就要回我的回家了……”军官不安得抚摸着手里的端木盒子，苏琉看得出来，这是紧张的表现。但是现在抓急得很，苏琉根本听不明白，叽里咕噜这是啥意思。

　　美智子眼眸低垂，“美利坚……吗？”

　　美智子很清楚，对方这一别，便没有可能在回来，自己又回到行尸走肉的表演之中，为自己敷上一层又一层脂粉，掩盖自己的悲欢离合。

　　军官点了点头。终于决定把手上的端木盒子打开。
　　银色的月光，映照着整个端木盒，盒子里的陶瓷面具，在银色月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