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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河回假面,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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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吉原游廊最出色的舞者,当她着红衣翩翩起舞时,看起来就像红色蝴蝶在振动双翼。而此人就是,美智子,这位羞怯的东方美人,或美人,或般若,她是让人悦目的东方美人,她也是令人恐惧的血红之蝶。
——《东瀛异闻录》
苏琉说是把自己的值班时间改为白班,但是连续几天白班下班路过荛轩都发现老板不在,上次的玉坠还留在自己这里,也没有找到机会给老板,就又把排班表换回来值了夜班。
现在晚上医院不是很多人,病人都休息了,查房的护士已经巡逻了一回,苏琉感到百无聊赖,不由得又想起谢必安的事。
想起自己虽然没有改变谢必安的死,但是也改变了谢必安的执念,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改变了历史,但是前几天在浏览器上查了,发现范无救谢必安的故事还是感人肺腑。
不知道为何,一想到自己以为学过的历史,民间故事都是由少数胜者书写,真实根本无法流传于世,苏琉还是感觉到郁闷的。
不过,谁又会为这件事写入史书呢?
“咚——”电脑上的空白突然出现一个排次号。
呃,这个点还有人挂神经内科的号?
苏琉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确定是晚上十一点……
“戚韵……”
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会是以前的病人吧。
苏琉点下鼠标,按下“接待”
“请143号,戚韵到五诊室就诊,请143……”
“你好。”
苏琉听到门外的局促,听出了不敢敲门又不敢大声说话的犹豫,要是放在白天闹哄哄的医院自己可不一定能听清楚。
“请进。”
苏琉点开护士台导过来的档案,发现这个病人以前来过医院就诊,不过不是自己这个科室的,以前是心理科,“高度焦虑+轻度抑郁……”
来看神经科就说明病情有所加重。
戚韵轻轻旋拧推开门,举止行为都是比较约束的。苏琉看着前几次的测评数据,发现也没有什么好给指导的,莫非只能说压力不要太大,放好心态,多找朋友出去玩呀什么的,高度焦虑这种社会型病症自己也给不出太好的建议。
生活在这种快节奏社会中,不焦虑才是难得的,
苏琉想到了某个三更半夜还在悠然自得泡茶的人,要是他能得焦虑症那倒稀奇。
不明所以给对方指导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这边显示你的职业是剧团演员对吧?”苏琉觉得自己从对方职业入手比较好,可能焦虑来自生活工作这些。
但是戚韵的反应让苏琉颇感意外,谈到自己的职业的时候,戚韵整个人像是容光焕发一般,刚刚说话拘束不安的人现在开始泛泛而谈。
从自己高中就为了当一个表演梦而执意考了一个艺术学院,但是由于自己的固执,家里人断了自己的生活费自己只能打各种零工,一边学习一边去工作,甚至还没有毕业就进了剧团,学习荒废了,挂了科又补考,拿到的是学校的结业证,不是毕业证。
家里关系因为这件事闹得更僵了。但是戚韵也是倔得很,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当一个演员的料,去不到太远的横店,当不了群演,露不了脸,自己就近找了个剧团,对她来说,在舞台上的表演,也是另一种投身其中的乐趣。
至少按自己的话来说,天生我才必有用,更何况舞台剧还有露脸的机会。
苏琉听到这里,忍不住也想起了自己,自己胆子不大,小时候在老家走夜路的时候老是想着有人要迫害自己,甚至从小到大都不敢看恐怖片,选志愿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地学医,
第一次看到解剖生理学教室上的尸体的时候,甚至有一种沉醉于其中的感觉代替了恐惧感。
一方面,自己的确畏惧死亡,
另一方面,自己敬畏死亡。
虽然事后一年的时间不敢面对鸡鸭鹅的器官内脏。但是苏琉仍不后悔走上这条路。
看到戚韵眼里的光之后,觉得自己可以从这部分入手,取代消极情绪的办法,那就是用积极的一方面去战胜负面情绪。
“那改天我去看看你的表演?”
“行呀,我剧团最近在准备一出戏,到时候公演之后我一定过来给医生您送两张入场券。”戚韵想了想,又接着指了指苏琉窗外的方向。
“就在那边的蓓蕾剧院。这几天下午五点钟前我都在那边排练的,可以跟剧团的人说一下报我的名字就可以进去了。”
“加油”。
苏琉点了点头,
跟戚韵告别之后,苏琉开始整理电脑桌面,看了看屏幕上的排次号,没有下一个病人,这个点来倾吐自己的生活,看起来戚韵的确很需要认同感,从两人刚刚的谈话中,苏琉注意到,戚韵从来没有得到身边人的认同感。
没有认同感,就算是一个勇往无前的人也会感到累吧。
苏琉依然是想不起戚韵这个名字在哪里出现过,苏琉打开浏览器,发现“蓓蕾剧院”就一直在医院的西南侧,
前身是租界的别墅……呃,鬼屋?
苏琉虽然坚信自己是无神论者,但是经历了上次的事件之后,自己还是把庙里求来的符整天挂在身上。
但是这家蓓蕾剧院在双江市颇有名气,医院坐落于江边,而沙洲则是双江并流唯一不被侵蚀的小岛,在城市建设中,几乎所有市政项目都为了这个小岛让路。
说得再好听点,这个小岛就是一个租界区,从1890年到现在都没有经历过战争,两条江流沿着沙洲将租界区围绕。岛上绿树成荫,欧式古典别墅一栋又一栋坐落排布。
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历史,算是双江市比较突出的人文景点。
沙洲上传闻闹鬼的别墅多了去,很多人离开租界之后就不再回来,只把房子租出去一年也不见回来一次。
没准,明天上班前可以去蓓蕾剧院看看……
苏琉凌晨下班之后,看着荛轩的大门烛龙灯笼又高高挂了起来。
苏琉伸手进去口袋,发现上次油纸伞的玉坠又刚刚好在兜里。
大门只是虚掩,苏琉用力一推便推开。
隔着屏风依然只看得到有人站在大堂,主要是老板这一头白发过于显眼。
“坐”。
老板头也不抬,自顾自地给香炉填上檀香木。
“啥?”苏琉还没有入座,就被老板的自言自语吓了一跳。
老板刚刚添完香,续上香炉之后轻轻把黄铜盖合上,满意地看着香炉里溢出的香流。袅袅坠落,又飘然欲仙。
苏琉看了看案桌上的两杯茶,“方才有客人来了?”
“没”。
老板也在案桌另一边坐下,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真是说多一个字少三斤肉……”苏琉瞥了一眼老板,身上的绣龙服龙纹又换了一个形状。白头配玄衣,可真会搭配。
摸了摸茶杯,是热的,苏琉开始见怪不怪了,要是说老板有未卜先知自己倒也不奇怪。
苏琉掏出玉坠,放在案桌上,往老板的方向推了一段距离。
“这是上次跟油纸伞一起寄给我的,你看看能不能修复吧,不知道啥时候有了一条裂缝,免得那把伞又作祟。”
老板拿起案桌上的玉坠,骨裂的缝隙十分显眼。老板轻轻一抬手,玉坠便被扔进了院子里荷花池里。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玉器为尊,铜器为礼,骨器为葬,一块玉器出现了骨裂,说明它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在尊卑分明的灵笼里再也起不到有话事权的作用”。
苏琉只感到可惜,
“要知道你把那块玉坠跟池里那堆破石头扔一起养花,我就不带回来了。”
不过在听到老板的这番话,苏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十一点来就诊的戚韵,一天来来往往一百多号病人,能记住的可不多,值夜班十一点钟还得出诊可不多见。
对于戚韵的家人,老师来说,没准一味地追逐梦想就是这道“骨裂”吧?而“起不到话事权”。
“有钱就有话事权。再不济,有颜也行,有人为自己前仆后继也算是话事权。”
苏琉半认真半调侃地解说老板刚刚的话。
“前者是包养关系,后者是被包养关系”。
老板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琉竟无力反驳。一口茶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第二天下午上班的时候,刚刚好经过蓓蕾剧院附近,苏琉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才打卡上班,也想起昨天戚韵的邀请,苏琉便走过济洪桥进入岛上沙洲租界区。
蓓蕾剧院就在江边临江而建,跟沙洲的其他别墅一样,外墙是大石块堆砌的外墙,琉璃瓦为顶,外墙以粗石为基底,继续往里走,离开蓓蕾剧院的外院之后就是大理石铺契的内花园。
不难看得出来,一百年前租界区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画面。就算内花园上了年头石雕被雨水侵蚀得有些痕迹了,但是花园还是一直有人打理的,大大小小的石雕在精心修剪的花簇锦攒中仍带有欣欣向荣的景像。
不像浏览器上介绍的……鬼屋?
踏进蓓蕾剧院的前门,苏琉就感觉后背一冷……
像是从酷暑步入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