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海棠]GL》萧遥 莲

2、陆宁雨

　　陆宝根是谁?有名的军阀头.方圆几百里的村和镇,都归他管.

　　不过这个乱世的状况就和六月天一样,阴晴不定.转变迅速.今天这个称大,明天说不定就换另张面孔.这陆宝根就是其中一个.

　　陆宝根有四个孩子.陆宁雨是长女.从小沉默寡言.性格却坚定.人也聪明,学什么掌握的都快.10岁时就从陆宝根手里掏了把左轮手枪.12岁有了属于自己的枣红色上等快马.15岁时和陆宝根一起去冲锋陷阵,计划谋略一点也不含糊.性格比弟弟们都强硬,说出口的事便一定做到.陆宝根常说他女儿出生时一定进错了轮回道,本来该是个代把的.续香火的.

　　陆宁雨17岁到镇上学校读书.这学校是由村里搬到镇里居住的私塾先生创建的,共5个老师.先生姓田.祖辈都是书香门第,出个好几个状元.

　　陆宁雨虽然从小武枪弄棍,但女工绣活学习成绩一点也不比同龄人差,看待事物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雷厉风行.她不随大流的性格很快被孤立,但出奇的是,校长的儿子田塍却和她很合的来.

　　还有田塍的妹妹.海棠.

　　

　　陆宁雨第一次见到海棠是到这学校一个月后的事了.那时海棠正在洗学堂老师的衣服.初春并不暖和的日子,她只穿着单薄的粗布衬衣,袖子撸到肘上,坐在台阶上奋力的搓洗.也是十七八岁的年龄,消瘦.梳着两支麻花.刘海有点长,快遮住眼睛.

　　她记得田塍说过,他家有个妹妹.是几年前他妈从冰雪天里捡回来的,当时只剩一□□气,看样子是逃难流浪到他们村的.

　　“海棠?”陆宁雨试着唤了声.声音稳重有力,和她的年龄不那么相符,却似她超越常人的成熟淡定.甚至,还透露着一丝少有的温和.

　　寂静.海棠抬起头,望了眼陆宁雨.一双明亮的双眸很快的上下打量,又下下头去.一句话也没讲,却又仿佛是在说.“海棠也是你叫的吗?”

　　傲.固执.倔强.这是陆宁雨对海棠的第一个印象.

　　她走进,蹲在海棠面前,笑的莫名.一头齐耳短发,单眉习惯性的挑起,张扬而凌冽.清秀的五官透着英柔之气.散发着淡淡晒过太阳后的被子味道.和谐的矛盾.

　　两个人之间就隔着一洗衣盆.

　　海棠被她这一蹲一盯一靠近,竟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对方也是女子,但天生属于强者的气势让她和别人与众不同.她瞟了眼陆宁雨,装做继续洗衣服,把盆搓的‘蹭蹭’响,肥皂水四溅. 想继而隔开陆宁雨和自己的距离.

　　陆宁雨望着她孩子气的行为,不介意袖子已沾到肥皂水.微微前倾身体,白而纤细的手指在海棠耳间一展转,已把那落下的发绕到耳后.而唇,竟似触及海棠的耳阔.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红楼梦里探春的《咏白海棠》.

　　海棠不懂诗的意境.她没读过书,虽然生活在学堂,田塍父亲教的不会是这个.

　　没来由的,她脸一红,硬装做无所谓的撇撇嘴,不去看陆宁雨.她不清楚此刻陆宁雨念这首诗是在描述自己的心情还是在形容她.

　　“我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海棠无缘故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陆宁雨忍不住笑出了声.

　　海棠拎着脏衣服‘刷’的就站了起来,狠狠瞪着陆宁雨,陆宁雨也跟着站起来,笑望着海棠.那笑像挑衅,往火上浇油,等着火山爆发.

　　陆宁雨走近盛怒中的海棠.“听闻田塍家有个泼辣小妹叫海棠.就是你吧.”没有任何疑问的肯定,阳光的气息步步的逼近.

　　海棠伸手去推陆宁雨.不料,陆宁雨极为轻巧的闪过了,海棠扑了个空,整个身体往前倒去,紧张的先闭上了眼睛.

　　然而.海棠并没像那样摔了.她小心的睁开眼睛,呆楞了半天才发现是陆宁雨揽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自己却因惯性摔坐在了地上.

　　看着海棠的样子,陆宁雨先是笑着,但很快猛的咳嗽.她翻身跳上墙沿.脸色依旧苍白,却含七分坏笑.

　　“只记今日海棠.花开胜春.”

　　还没等海棠做出反应,陆宁雨已经下了墙沿,海棠担心的追出门外,却迎面撞上了田塍.而陆宁雨却早没了踪影.

　　“海棠你怎么了?神情恍惚的?”田塍伸手在海棠面前晃动.“啊,手还那么湿,都把我的新校服弄脏了!”

　　校服….?海棠暂时短路的思绪像是找到了线索.刚才那个人也是穿着这样的深蓝色校服.她也提到了自己的哥哥.

　　田塍见海棠像在寻找人,像是知道了什么.“你是不是在找宁雨啊?她吓到你了?”

　　“宁雨?”海棠念叨着这个还是陌生的名字.

　　“陆宁雨啊!就是穿着和我一样校服,剪着短发的女子.是她吧?我刚看见她跑开.”田塍比画着陆宁雨的样子.“如果是她吓到你的事,你可不准和爸妈说啊.”田塍叮嘱妹妹.忽略了海棠失常的神色.

　　海棠低着头.她不会知道此刻田塍的脸因为提到陆宁雨这三个字而露出的羞涩和爱慕的神色.

　　

　　海棠一晚上都没有说话.陆宁雨说话的样子不断闪过她的脑海.从未有过的情愫让她有无法言说的共谋感.

　　这是她的秘密.就和她的过去一样.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第二天是镇里一季度的聚卖会,附近村里的人都会挑东西到镇里来卖.这个时候田塍妈就会放海棠一天‘假’,这娃成天忙着,也该让她休息休息,做些女孩子的事.于是一早,海棠就和几个邻里女孩出了门.

　　海棠看着这个生活了7.8年的地方还是那么的陌生.和记忆中完全的不同.

　　记忆中的家.父母.都已是那样的遥远.仿如前世.却是她的根.

　　“海棠,你来看,这个多漂亮啊!”几个少女招呼着走在后面的海棠,却突然被什么给惊到喊叫.

　　“小心啊!海棠!”

　　海棠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人从后面抱上了马.

　　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惊愣.又顿时明了.

　　“陆宁雨!”海棠斥责道.双足凌空蹬着,却是徒劳挣扎.

　　那人也一愣.“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了.”此人正是翻墙离开的陆宁雨.她今日穿着一身红黑骑马装,正单手拉住马绳,另只手抱着海棠.“我该不该高兴呢.”

　　“放我下来!陆宁雨!”

　　陆宁雨不理会她的爆怒.“我带你去个地方.”她双臂搂住海棠,技术精勘的从并不宽敞的道路策马离开.

　　海棠不知道陆宁雨要带她去哪里,他们已经出了镇口,往树林行去.她心里反到没有了前面那么焦虑,她平静下来,思考着什么.

　　“真奇怪.”陆宁雨在海棠而边轻声疑问,看着那纠结神色的侧脸.

　　“什么奇怪?”海棠果然顺着她的话反问.

　　“枣红竟然没有把你踹下去.”陆宁雨得逞的坏笑着,继续说道.

　　海棠一拍马头“它敢!”

　　“她不敢!”陆宁雨笑着回答.“因为有我在.”唇张合,呼出气直扑海棠的脖颈.

　　海棠脸一红,嘟囔着嘴.“那你不是白问,还说什么踹下去的.”

　　“它把你哥哥踹下去了.”陆宁雨不动声色的说.

　　这句话,海棠听起来不是滋味.“陆宁雨你是来宣战的吗?”她突然很想爆粗口.

　　陆宁雨不接海棠的话.一马两人.就这样闲补在树林里.

　　“你不用担心.我不喜欢我哥.你不用管什么娃娃亲事.我是她们捡来的”似在赌气,海棠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她看着陆宁雨环抱住自己拉着马绳的手,竟沮丧起来.

　　“你在院子里那回,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海棠?”海棠平静下自己的烦躁,问出疑虑,眼梢瞄了眼身后的陆宁雨.

　　陆宁雨双腿有规律的拍打了下马的肚子,让它继续慢慢走在草地上.

　　“问你话呢.”海棠皱起眉宇,侧身推了下陆宁雨,这次手势很轻.

　　“我不知道.”陆宁雨的笑容更深了.“我宁愿你不是.”

　　恩?海棠侧过头,不知是没明白那话的意思还是没有听清楚后面那句话想问陆宁雨说了什么,却看见一双琥珀的明眸望着自己.

　　心没由来的震动.膨胀.让她急速晕眩.“你刚才说了什么?”话像是机械般的说出口,声音沙哑.

　　陆宁雨贴近海棠的声音,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我说,我宁愿你不是.”刚说完,就挥了马一鞭子.

　　那匹枣红马跃起前腿嘶鸣,瞬间便向前冲了出去.

　　“啊!你.你做什么!陆宁雨!”海棠一下跌进了陆宁雨的怀抱,本能抱住陆宁雨这个依靠.

　　“真糟糕啊!难得想带你出来诗情画意下,竟然遇上老对头!该死!”虽然这样说着,陆宁雨的声音却云淡风清,一点也听不出担忧.

　　海棠听她这么一说,便往她背后看去.这一看硬是惊出身冷汗.几十个山匪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马朝她们奔来.“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刚吧.”陆宁雨耸肩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海棠对她的回答表示怀疑.

　　“闻到他们的铜臭味了.”陆宁雨又抽了下身下的枣红马,虽然马好,但是两个人的重量还是让它的速度减慢了.

　　从后面传来的枪击声打破了树林的宁静,飞鸟冲破天际,顿时喧哗开来.

　　“抱紧我.”陆宁雨的声音依旧沉稳,抱着海棠向前猫下腰,从腰间拿出自己的左轮手枪,侧身便是两枪.

　　两个土匪立刻吃痛捂住手摔下了马.

　　好厉害!海棠在心里发出惊叹,她望了眼陆宁雨,闭上了眼睛,感觉那明晃晃的光线照在自己身上.

　　突然就安心下来.想起那个午后.有人在耳边轻喃的诗句.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这样的贴近眼前的女子.以及心中细微的转变.

　　

　　当陆宁雨带着海棠回到镇里已是傍晚.守卫的士兵看见陆宁雨都放心下来,恭敬的立正敬礼.

　　“辛苦了.”陆宁雨对他们说,毕竟放她出去的事被父亲知道了,他们少不了一顿打.

　　她呼出口气,低头看着在回来的路上颠簸睡着的海棠.陆宁雨拍了拍咧嘴像在笑的枣红马.

　　“你也喜欢她吧,老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