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清歌》香瓜妖

1、莫家琐事

　　屋外小鸟已经开始欢快的鸣唱，和煦的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射到地面上。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檀木床，上面搭着随意又飘逸的淡绿轻纱，我仍旧是一怔。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恍然如梦。忍不住轻叹，算起来我来这里已经快十年了，只是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
　　摇摇头，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都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对于回去，我已再无念想，又或许，这里才是我应该存在的世界。
　　“小姐，你醒了吗？”窗外传来雪儿熟悉的声音，脆脆的煞是好听，就像她的人一样，简单纯粹，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我那么喜欢雪儿的原因吧。
　　“嗯，我醒了，你进来吧。”忙起身穿好昨夜就摆好在床边衣服，转身把被子叠好，然后走到雪儿端来的水边梳洗。
　　镜子里的我，模样十分清秀，虽还略显稚嫩，但也看得出是美人胚子，尤其是那一汪涧水眸，干净清澈，明亮得堪比繁星。蓝儿和莫娘总说我长得漂亮，但是我的眼睛才是最让人移不开眼的。
　　一身淡紫色的萝纱裙，袖口和裙边绣着相近颜色的清水芙蓉，随着衣服的摆动而翻飞。柔顺的长发随意挽成流云髻，插上一支通体白玉的簪子，簪子只在尾端缀上一只蝴蝶，显得既简单又优雅。
　　不曾想，有朝一日我也成了秀丽佳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赚到的呢？想到这自己都不禁好笑，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自恋。
　　“小姐，你真美！”雪儿满意的看着被她装扮好的我，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弯弯的眸子像月牙一样，闪着莫名的光芒。原本不是特别出众的脸一下就明亮了起来，温暖的仿佛可以照进你的心里。
　　看着她不露痕迹的讨好，我也忍不住笑了，起身用力刮她的鼻子，“这么大了还为了玩来奉承我，真不知羞。”
　　雪儿心知被我看穿，脸微微一红，嘴上却不依不饶，“雪儿又没说错，这方圆几十里的谁不说小姐生得美啊，都说咱们家若是满族世家，小姐指不定要嫁给哪个皇室宗亲呢。”
　　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我竟没想到还有这般的说法，心里不禁平添出一丝无奈。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一辈子都不走进那个地方，那繁华背后有的只是葬送女子一生幸福的残酷。
　　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轻叹一声，“傻雪儿，皇宫可不是好地方”，无视她的困惑，笑着将她推出门外，“快去给你家小姐弄点吃的来，饿坏了我，可就没人带你去放风筝了。”
　　屋后不远的小山坡上，雪儿拿着风筝线在我前方不远处兴奋得朝我喊着，“小姐，我要跑了，一、二、三！”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竟比太阳还耀眼，让人看了忍不住得开心，“雪儿跑快点、跑快点，好了、好了，飞起来了，呵呵……”
　　那天午后，小山坡上到处飘荡着我和雪儿的笑声，久久不曾散去。

　　还记得当初，我一觉醒来就已经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透着古色古香，怎么也不像我那有着电脑、电视的房间，而我也从一个20岁的少女变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实在是被狠狠得吓到了，怎么也想不到穿越这种比中彩票几率还低的事居然也能被我遇到。
　　更要命的是，我居然穿到的还是300多年前的清朝。
　　起初我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整日着如何才能回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这里的生活虽然平静，但却有种让人心安的魔力，渐渐地便也不那么想离开了。
　　最重要的是我有了莫娘，那个对我百般疼爱的女人，她是我如何也割舍不下的。再后来，我还有了雪儿，那个陪伴我走过大半生的好姐妹。
　　我想，当一个从没感受过亲情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被亲人放在手心里疼爱的时候，哪怕是借用来的，任谁也再不想放手了吧，就权当是老天在偿还我亲情吧。

　　我们住在苏州附近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里，美丽而安静。春天满眼绿色，夏季树荫成林，秋天片片金黄，冬日白雪皑皑。
　　我叫它香格里拉。
　　莫娘和雪儿听到时都一脸不解，我告诉她们香格里拉是世外桃源的意思，她们却笑我用不知从哪学来的怪词儿在这胡言乱语。我无所谓的朝她们耸耸肩膀，其实我只是固执的想留下一丝过去的痕迹而已。
　　莫娘生得很美。一双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眉若远山，不画而黛，小巧的樱唇不点而朱，有着道不尽的风情。为了报答我这个身体的娘亲的救命之恩，从八岁起就跟在我娘身边了。她弹得一手好琴，也是跟我娘学的。小镇宽裕点的人家大多都会请她去教子女弹琴，她也很乐意。既打发时间，又可以赚些许学费补贴家用。不过她却说听过我娘弹的曲，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绕梁三日。
　　听莫娘说，我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嫣然。她生我的时候难产，我一出世她便撒手人寰了。我又是早产儿，身体非常羸弱，差点连小命都保不住。为了调养我的身体，莫娘便将我带到了江南抚养，渐渐地，我的身体也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好了起来。
　　而我的名字，语歌，也是我娘起的。既能出语成章又能曲歌相颂，这大概是我娘对我最大的祝福了吧。只是莫娘一个弱女子，在那封建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年代里，不顾流言蜚语，独自养育了我那么多年，所以我执意随她姓，要叫自己莫语歌。
　　当时莫娘死活不依，她说本意是希望我又能说又能唱的，这下岂不是说不得也唱不得了？我不禁觉得好笑，“你既不说我娘是谁也不说我爹是谁，总不能随便安个姓吧？”她怔住，一时语塞。
　　虽然莫娘偶尔会讲起我的娘亲，却也从不肯细说。对于我爹，更是绝口不提。起初我还会问她，可是后来见她每次她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我也就不再问了。我相信她不告诉我一定有她的苦衷，更何况现在对我来说莫娘和雪儿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我蹲在她脚边，双手轻抚在她略微冰凉的手上，仰着头从她漂亮的凤眸里，看到我的眼神满是坚定，“莫娘，在歌儿眼里你就是我的娘亲，我只知道是莫娘把我养大的，如果没有莫娘我早就没命了，所以我一定也只能随莫娘姓。”她听后怔怔的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番话吧。她的眼里满是感动和慈爱，还有一丝我不懂的怜惜和担忧。
　　那天，我们俩抱头大哭了大半个时辰，把正在洗衣服的雪儿和常年照拂我们的文昌急得在家里上蹿下跳的。直到现在他们俩还总拿这事儿来打趣，说我们眼泪多得都可以冲垮长城了。

　　而雪儿，则是我在五岁那年在门外捡到的。那年的冬天，大雪纷飞，出奇的冷。我喊了文昌帮忙将雪儿抱到家里时，她的小脸皱成一团，已经冻得发紫了，浑身都缩在一块。如果当时不带她回去，只怕命都没了。
　　后来她告诉我们，她比我大一岁，原本住在一个小山村里，家里穷得很，两个月前她爹娘把她带到小镇，扔下她在路边就再也没回来。她平日里便在街边乞讨，因着个子小，还总被其他小乞丐欺负。那时她已经几天没吃东西，又冷又饿才晕倒在我家门外。
　　我听得心里酸酸的，便央着莫娘留下她，莫娘虽有些犹豫，却也终究答应了。只是没想到，不管我们好说歹说，她还是执意要做我们的丫鬟来报恩，我们实在拗不过她，也就由她去了。可是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莫娘，在雪儿进到这个家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我们的亲人了。
　　由于是在漫天飞雪的时候遇到她的，我便为她取名莫雪，平日里我们都唤她雪儿。

　　在我七岁那年，文昌曾偷偷问过我，为何不直接唤莫娘娘亲。
　　我看着他笑得一脸狡黠，“那怎么成？如果我唤莫娘为娘亲，岂不吓跑了莫娘的那些个追求者？我还希望莫娘能给我找个爹爹呢。”
　　果然，文昌着急了，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那个、那个”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笑嘻嘻得咬了一口他送来的苹果，继续逗他，“文昌叔，你可得抓紧了，要不然我家莫娘可得被人家娶走了。”他听了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磨蹭了半天才发出蚊子大点声音，“你，你，怎么连你都看出来了？”
　　我听了他的话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肚子也疼得厉害。这个傻文昌，自从莫娘带着我到这里以后，没事就往我家跑，忙前忙后的替我们张罗大小事，只怕整个镇里没人不知道他的心思。
　　我用食指朝他勾了勾，他低头，我便趴在他耳边，“文昌叔，我看好你哦，要加油才行啊！”说完便笑着跑开了。
　　莫娘都二十了，在那个年代已经是老姑娘了，可是至今都未嫁，虽然她嘴里说不想嫁人，可我总觉得她是为了我和雪儿，心里很是愧疚的。
　　我看得出文昌是真心喜欢莫娘的。当初他只娶了他妻子一人，在她病逝后也并未续娶。直到莫娘带着我来了以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了。这些年若是没有他护着我们周全，我们哪能过得这么舒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可以看出莫娘眼底深深的感动，却始终都只是对他如朋友一般对待，到死都没给过他机会。
　　那时的我一直都不明白，在那个年代里一夫一妻是多么的难得，而文昌痴痴得守护了莫娘那么多年，为何莫娘却一点都不动心呢？
　　直到后来我遇见了爱情，才明白原来爱情真的会让人盲目到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而莫娘一直原来的执着，在于她心底的那个愿意付出一切的人从来都不是文昌，不开始才是对文昌最好的选择。

　　如果时间可以定格，我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待在这个被我称为香格里拉的小镇里，或许这样我们就可以平静而幸福的度过一生。
　　只是我忘了，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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