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红楼之百鸟朝凤》卓羽寒

1、痴平儿情诺碧纱橱 俏凤哥权允亲上亲

　　恰是阳春三月。
　　柳叶才吐浅碧，丝若垂金。
　　乔夫人屋里的大丫头素琴兴冲冲地进了西跨院，才欲出声，却一眼瞥见西厢房门槛上坐了个粉裙白袄的俏丫头，眉眼清秀，手里拿着枝刚冒出嫩芽的柳枝，一截截地掐着玩。
　　素琴再听听，满院静悄悄的，心知那位姑娘定是还在午睡，便放轻了脚步，来到丫头旁边，悄声问道：“丰儿妹妹，都这时候了，姑娘还没起？”
　　丰儿不肯吱声，只是一径地摆手，素琴急得皱眉，道：“我有急事儿！太太吩咐教姑娘过去呢。”
　　丰儿仍是摆手，素琴跺跺脚，一时拿不定主意，正不知道该怎么办，隔窗一个慵懒里微带一点沙哑的声音传出来：“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连睡个午觉都不教人安生！”
　　素琴忙扬声应：“姑娘，是我，素琴。太太请您过去呢！”
　　“嗯？什么事儿啊？”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
　　窗内传出一声轻笑，声音说不出的动听，却听不出是喜是怒。
　　素琴当下噤了声。
　　一股暖暖的胭脂香气在房里弥散，愈靠近那雪青缎帐子，香气愈浓。
　　桃红撒花闪缎被下探出一只雪藕样的玉臂，摘过一件杏黄纱衫子披上，接着探出一双未着鞋袜的纤足，衬着柳绿薄绫裙，益发地动人。这双纤足才要落在脚踏上，却停了停——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正被一只五指纤长如春葱般的玉手握着不肯松。
　　极清俊的脸庞上溢出一丝娇羞的笑，她低声央告道：“好姑娘，放了平儿吧！素琴姐姐催呢！”
　　一张宜喜宜嗔的玉面贴上平儿的玉背，方才那慵懒里带沙哑的声音此时清亮了许多，也压得低低地道：“能有什么好事，教她们等去。”
　　平儿轻轻叹道：“只要不是那件事，就都是好事。”
　　眉眼一凝，平儿身后的人终是放了手，坐起来道：“平儿，你知道我是不能不嫁人的，但是，不管我嫁去哪里，我都要你跟着，只要你跟我一天，我就对你好一天，你信我吗？”
　　平儿回头，迎面遇见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展颜一笑：“姑娘待平儿好也罢，不好也罢，平儿都是要跟姑娘一辈子的。”
　　这句话换来一声幽长的轻叹：“唉，倘若我真是男儿身，纵使封侯拜相，也必然不负你，可惜我终究不是呵……平儿，我注定了要负你终身……”
　　平儿绽出一个极美的微笑，缓缓道：“有姑娘这句话，平儿就心满意足了。平儿能跟着您、服侍您一辈子，是平儿的福份。”
　　那只春葱般的玉手探上平儿的脸颊，无限怜惜地摩挲着。
　　平儿轻声道：“起身吧，姑娘，太太等着你呢。”说着，扬声吩咐道：“丰儿，教人取水去，姑娘要洗脸。”
　　窗外的素琴如释重负。
　　丰儿取了水回来，平儿替那兀自慵懒的人在襟前掖了一块雪白的大毛巾，服侍着她净了面。素琴跟着来到妆台前，拿过梳子替她梳头。平儿取过胭脂教她抿了唇，再打开妆台上一只抽屉，捡了两枝宫花出来簪在她发间。
　　整妆完毕，一行人出了跨院，沿着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门内五间正房雕梁画栋，穿过堂屋，再转向右手边耳房，远远的，便隔帘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将踏入房中的脚步不易觉察地缓了缓，守在门外的丫鬟早已堆起满脸笑容打起帘：“凤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耳房正中炕上的乔夫人闻声笑向对面的小姑王夫人道：“凤哥来了！”说着，二人一同转过头望向门口。
　　帘栊掀处，走进一人。
　　身材窈窕，宝髻高挽，斜缀一枚累丝金凤，凤嘴处垂下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秋香色缕金窄裉袄，银缎芙蓉花百摺裙，颈上戴着八宝璎珞圈，腰间垂着丹凤朝阳白玉佩。柳眉星目，唇绽樱桃，神采飞扬，凤翥龙翔。
　　凤哥看清了炕上母亲对面的王夫人，也不见礼，只管上前来搂住她，笑盈盈道：“姑娘，您好些日子不来瞧我娘了，今儿是哪股风吹了您来的？快说与我听听。”
　　王夫人笑而未语，乔夫人嗔道：“凤哥，又这般没大没小地胡闹，快给你姑娘见礼！今日她可是特地为你才大老远地来这一趟。”
　　凤哥奇道：“娘，您今儿怎么了？姑娘又不是是外人……”
　　王夫人依旧笑而不语，乔夫人招手道：“凤哥，你过来。”
　　凤哥依言松了手，来到乔夫人身边，娘两个牵了手，乔夫人便附耳对女儿道：“你姑娘来给你做媒来了！”
　　凤哥脸上一红，心里却一凉。
　　乔夫人接着道：“就是荣国府里头你琏大哥哥，打小你们也一起玩过，你意下如何？”
　　凤哥只是不语，被乔夫人推了一把，方才微微扭扭身子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现在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哪里知道了！”
　　乔夫人闻言与王夫人相视一笑，就道：“那琏哥我年下时见过，相貌气度都极好，是个出类拨萃的。又是荣府里的正支，身份也是极配的。听你姑娘说，他这几年已帮了府里做事，行事是极妥当的，家中长辈都人前人后地夸……”
　　凤哥瞟了眼乔夫人，复又低下头去拈弄衣角，作出一副小女儿娇憨情态。
　　乔夫人继续道：“凤哥，你自幼被我充作男儿养，虽然没学到什么精致学问，但也不是那糊涂人。娘有些话就直说了。你这性子是闷不住的，与其嫁到别人家里去好了、歹了受人指摘，还不若在你姑娘身边，纵然人多事多，也断委屈不了你。嫁过去后你姑娘就留你在身边，教你周旋迎待，做她的臂膀，遇事你们娘儿们有商有量，这有多好！”
　　凤哥俯着头，继续做娇羞之态，心中却已反复计量了几次，终于，乔夫人再问时，她低声道：“娘既然替女儿都想得妥贴了，就做主便是了！”说着，转身自己掀了帘便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笑声，非但乔夫人和王夫人在笑，就连房里房外的丫鬟都在笑。
　　凤哥头也不回地在前边走，平儿满腹疑惑地跟在后面，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凉亭，凤哥方才停了脚步，仍是没看她。
　　平儿问道：“姑娘，怎么了？方才素琴姐姐没教我和丰儿进屋，夫人和你说了什么？”
　　凤哥轻轻道：“你没见门外有我姑娘的人吗？我姑娘来……代贾家求准……”
　　平儿脸色一白，半晌后强笑着道：“姑娘大喜了。”
　　凤哥叹了口气道：“不想笑就别笑了，这儿又没旁人。”
　　平儿身子一软，伏到凉亭栏杆上，低声呜咽起来。
　　凤哥见她如此，心中也自难过，来到她身边抚住她肩头，柔声道：“我嫁人，必定要带你走的，又不用分开，你何必如此呢？”说着，用指尖轻轻擦去平儿颊上的一颗泪珠。
　　平儿哽咽地道：“平儿明白的，平儿是……高兴，平儿替姑娘高兴着呢……”
　　凤哥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平儿的肩头安抚着她，望着凉亭外面那一树嫩柳，心中也自惆怅。
　　她王熙凤，终是要嫁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很忙，新文又必须于周五前开坑，所以本文的情节构思虽然有了大概，却因为时间仓促而没有细致琢磨，自己也知其中漏洞破绽极多，姑且发出一章，静待看倌砸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