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禁止死对头恋爱》七境

25、有趣

　　出厂这么多年，系统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
　　它慌得不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就会跟粟冉一起被挫骨扬灰。

　　境虚没有动。张牙舞爪、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的人头蝶被他怼回衣襟里，半天没有作响。
　　“我没有想害你的主人。”他淡淡。
　　又道：“只是我一件法器赖在他身上，对他影响不小，所以我打算将那件法器取出。”

　　【法器？你是说宿……主人身上莫名出现的冰系灵力？】
　　“是，我的法器寒冰杵。”他说话间，儒雅自持，面目虽清冷不近人情，但也确实没表现出要伤害系统的意思。
　　系统略微放松，却仍未放下戒备：【还说你并非故意？如果不是早有谋划，你的法器又怎会在我主人身体里？】

　　境虚无奈地看睡得正沉的粟冉，细细将寒冰杵如何跟上他们的事一一讲清楚。
　　系统终于彻底放下戒备。
　　正在这时，一个懒散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这一路上，仙尊怎地竟在背后偷偷看我。”

　　粟冉打了个哈欠，悦动烛火间映射出眼底慵懒，只是一双透亮红眸间，满是清澈，毫无醉意。
　　“你没醉？”境虚有些意外。
　　“也不是全没醉。”粟冉将手肘靠在膝盖上，脑袋半倚在小臂之上，“没想到那酒还挺烈的，最开始是有点晕，不过很快就好了。”
　　他姿态随意，几绺碎发散乱蓬松地靠在侧脸上，如若蜿蜒的溪流静谧地淌过。
　　又道：“虽然醒了，不过看仙尊有趣，所以想要作弄一下。”

　　有趣？
　　存世至今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用有趣来形容他。
　　境虚愕然。
　　比起有趣，他倒觉得说他有趣的粟冉更加有趣。

　　被怼回去的人头蝶锲而不舍地探出头。
　　“他有趣？你眼睛没瞎吧？堂堂魔尊眼力竟然如此差，怕不是要人笑掉大牙。眼光这么差，要不你这个魔尊也别当了，让给我来，说不定效果更好。”

　　境虚眉头轻蹙，正要换更强力的术法迫使人头蝶老实。
　　粟冉却两指一动，将人头蝶夹起来，撂在手心。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倒也有趣？”
　　他将人头蝶方才吓唬小系统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系统：【！！！】
　　它感动得恨不得再为粟冉卖命三百年。

　　“我是个什么东西？你猜啊？”人头蝶在忽粟冉的手心手舞足蹈。
　　头一次跟粟冉搭上话，它心情颇为愉快。背后荧蓝色的翅膀和胖乎乎的身子扭动起来，动起来跳舞的蜜蜂，又像是采蜜的蝴蝶。
　　毫无疑问，它不属于粟冉见过的任何物种，无论是生灵还是精怪，都没有。

　　“猜？就算是猜也得给个方向吧。”粟冉哈哈大笑，好似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一般。
　　境虚眉心蹙得更紧，就像是在责备自己家不懂事的熊孩子一般。
　　“有礼貌些。”他转头又看向粟冉解释，“人头蝶并非来自此界。”
　　“人头蝶？这是小东西的名字？并非来自此界又是什么意思？”
　　“你可听过一种说法，这世间并非此一方小世界，而是由大千世界组成，只不过各世界间有屏障相互阻碍，无法贯通？”
　　粟冉点头，他自然是知道，不仅如此，他此番来桃花谷就是为了探索如何使用风韵琉璃探知其余世界的情况，见日思夜想的奶奶一面。

　　境虚指了指人头蝶又道：“它便是在我雷劫渡劫之时，被劈到此世。”
　　“哦？”粟冉起了兴趣，“如此说来，并非只有修为达到可以踏破虚空之境，就可以在两小世界间穿梭？”
　　“这……”话题朝着未曾预想的方向偏移，境虚一下子哽住。
　　连修为达到最高就可以踏破虚空这事都八字没一撇，更何况后话？
　　此世都无修为达到至境者，他担忧并为之努力的目标也是如此，如果修为达不到至境，这世间的结果最终就是走向灭亡。

　　境虚迟迟没有回话，粟冉就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见境虚面露难色模样，他心中不禁也有猜测。
　　——这位九重天上的仙者虽然修为远超下界之人，但仙者修为定如山高海深，不可度量，且仙上有仙。他三番和境虚相遇，也证明这位仙尊日程可以用闲散来形容。虽说他早知道九重天上仙者闲散，但闲散到这程度也绝对属于反常。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九重天上属于无关痛痒之人，毫不重要，甚至无人在意。
　　这样也完全可以解释境虚之前的反应。
　　作为一个下等仙者不清楚修为达到破碎虚空之境的情况，也很正常。而他刚刚的问题，估计是触及了境虚伤心之处，才使得他如此面露难色。

　　“如果不好回答的话就不必回答了。”
　　粟冉笑两声岔开话题，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怼人，如此和谐的气氛实在不在他的长处之内。好在这时，人头蝶接过了话茬。
　　“在正常情况，自然是不行的，我之所以能到这方小世界纯属意外。”它扑棱扑棱翅膀，落回到境虚肩头，“我们那个世界未活过成、住、坏、空四劫，最终灭亡了。而我体型小，又侥幸赶上境虚渡劫时，雷劫劈开的小裂缝才到了此处。”

　　“这样啊……”粟冉心道：难怪发现钟维霜一身两魂的事情，境虚没有太多意外，敢情是人家见多识广，更诡异的其余小世界崩塌都遇见过。
　　同时，他也不由得对九重天上的情形产生了更多好奇。

　　另一边，人头蝶在说完那几句话后，竟然整只蝶都变得萎靡。它一扭身子转头钻进了境虚的衣襟，再不动弹。
　　“它……怎么了？”粟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人头蝶最初欢乐的语气，似乎染上了一点悲伤。
　　境虚摇头，又用手指在空中写到道：“它曾目睹彼世被毁，尸山血海，生灵涂炭。”
　　粟冉哑然，一时间说不出话，也理解了人头蝶此时的爱上。
　　境虚用指腹在衣襟的小鼓包位置轻轻摩挲，安抚一般，良久，他胸口的小东西终于不再动弹，似乎睡着。

　　啪嗒——
　　燃烧的柴火爆开一片，终于打断空气中的悲哀。
　　粟冉也想到新话题。
　　“对了，刚刚不是要把你那件法器引出来吗？现在来？”他将手腕递给境虚。
　　“不必。”境虚摇头，“方才我探寻之时，已与它‘聊’过，它很喜欢你，更不愿意离开。我无意强求，但我已警告它以后要乖乖听话，不与你捣乱。”

　　“乖乖听话？”粟冉只觉得这说法好笑。
　　他想起那寒冰杵跟上他的原委，不禁开始打趣：“说来有趣，仙尊的性子清冷，法器倒是个好动的。”
　　又指了指腰间碎星：“也不知道我这家伙开了灵智后会是个什么性子，说不定也是个高冷的主。”
　　“就如仙尊。”

　　话虽如此，粟冉却并未做太多期待。
　　淬灵开智的法器虽自古有之，但下界却极少。连风恕之和钟褚兮都没有，三本书中，最终也只有廉安在飞升前驯服了一把匕首，并时常被世人提及。

　　明明是概率极低的事情，境虚却并未否定粟冉想法。
　　“缘分到时，自然可以。”他语气沉沉，平白叫人多了几分信服。
　　粟冉唇角勾出一抹笑：“借仙尊吉言。”

　　两人又言语几句，境虚提出教粟冉一套心法口诀。
　　“日后常念，便可驾驭寒冰杵为你所用。”
　　这话几乎等同于要将法器送给粟冉，粟冉最初有几分意外，然而很快接受。
　　——他与境虚几面之缘，对方并无对他好的动机。顶多说是，这法器本就不重要，才能轻易送人。这想来也好解释，对他们这些土包子来说，开智的法器少见，但九重天仙者自然阔绰，甚至可以随意送人。

　　另一面，境虚心中也有打算。
　　他没有说实话，方才交锋中，他确实跟寒冰杵有几次交锋，但那杵明摆着还记恨他将自己抛弃，根本不想理他。他虽然有强行揪寒冰杵出来的能力，但思及这东西在自己身上没什么大用，在粟冉身上却不一样。
　　粟冉伴生异火，寒冰杵的灵气对他的体质或许可起滋养综合的作用。

　　境虚教得很简练，不过聊聊几句，这口诀心法也不容易，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然是听不懂，但粟冉思路清晰，几乎是一遍就会。
　　“你试试。”境虚让了让手，指向中间那团火焰道。

　　第一次粟冉因为不熟悉而卡壳导致碎冰砸灭了火焰，等第二次再试，火就被点燃，且旺盛燃烧。
　　“不错，看来今夜不需要人守了。”他很满意。
　　境虚也点点头，又道：“还有，重火丹你可有听话常带在身上？”
　　“嗯哼？”
　　乾坤袋中，锦盒被掏出，打开之后便是重火丹。

　　“更贴身才好。”境虚反手一握，将一半重火丹一捏，化作一颗圆润如朱砂般的珠子。他又凭空化出一根金针，在珠上刻下小字符文。随着金光的隐现，珠子似乎被镀上一层金光。
　　“此物我随身携带数量不多，下次再见时，再多予你些。”说话间，珠子被贯穿小孔，又连同些彩宝灵石被穿成一条精致手链。

　　“手伸出来。”
　　粟冉照做，境虚掀起他袖口，一段如竹般白皙手腕露出，境虚动作一顿，却很快恢复，默默将灵石手链绑紧。

　　他低垂眉目的样子，眉眼间的冰雪似乎被略微融化。
　　粟冉轻呵一声，语气中带几分揶揄。
　　“仙尊可真是一妙人。”
　　“何解？”境虚抬头，将距离拉远，正襟危坐。
　　“常看常新。”
　　“嗯？”
　　“初见仙尊咄咄逼人，要我性命。第二次见仙尊，又冷漠神秘，立场不明。而这一次见仙尊，仙尊又像转了性一般对我好。若非当初你欲杀我时用的那具壳子还在明镜台上放着，我怕是要以为初见那次另有其人了。”
　　“你说我那壳子……”
　　被遗忘的记忆重新涌上，境虚想到在被击败后，粟冉对那壳子的所作所为。
　　他不由觉得之前被抚摸挑逗过的地方又开始发烫发热，思绪也变得凌乱泥泞，如若乱麻。

　　“对了，”境虚定了定神，“你之前说来桃花谷是为探究风韵琉璃用法，不若拿出来，我帮你看看？”
　　粟冉爽朗大笑：“仙尊话题转得可真生硬，若非看见仙尊脖间泛红，我怕是差点就真信您是真心想帮我研究风韵琉璃用法了。”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猫着腰去帐里将风韵琉璃和绢书取出，扔给境虚，交由他查看研究。